贞观新丰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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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你写保证

    张大象是个聪明人,见柯斜不接话,认真想了想,不由苦笑。

    权贵子弟,其实品性好的还是不少,最多的是醉生梦死、人畜无害的类型,真正害人的是极少数。

    但是,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偶尔那么一两个恶人,就能让多数人对权贵子弟的印象恶劣到极点,看着每一个人的举动都觉得想要害人。

    真不是柯斜所想的那样,至少他张大象是坦坦荡荡。

    但是,你猜猜柯斜信不信?

    任凭张大象舌灿莲花,柯斜只是露出八颗牙齿,坚决不搭腔。

    张大象喝一碗马奶,给柯斜灌一碗毒鸡汤。

    奈何柯斜对他们这个群体戒心满满,到张大象喝撑了也就是嗯嗯啊啊,没有一个答复。

    没有答复,其实就是最好的答复。

    张大象满眼无奈:“你要怎样才肯和我携手?”

    柯斜脑子一抽,骚话顺口而出:“你写保证。”

    柯南梦急了:“戍主,不能啊!这事太大,你扛不起!”

    原本觉得有些折面子的张大象,立马拍案而起:“纸笔侍候!”

    待张大象离去,柯南梦忐忑不安:“喂,会不会太冒险了?”

    柯斜的面容抽了抽:“你得想想,我现在才正八品下,得猴年马月才能混个七品芝麻官呐!”

    至少七品才能当个下县令,才能算一地的父母官。

    能当一任堂官,回京才好让阿耶活动一下,混个清闲的位置养老。

    就这点志气,还真是胸无大志。

    富贵险中求,不管张大象面相是否忠厚,有这一纸保证,至少他得有所顾忌。

    没有个书面凭据,指望别人良心未泯,无疑是太阿倒持。

    再说了,张大象推不推动恶阳戍进击,柯斜也不可能让机会流逝,柯南梦的话其实也只是在打配合。

    不过……

    “你快马加鞭,以上表奏报功劳的名义出恶阳戍,将这保证埋于老地方。”

    老地方是在丹州老宅子的枣树下,他们俩从小在那里埋各种玩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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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阳戍的旗帜再度飘扬在定襄城下,却再无人出城开战。

    奇异的景象在定襄城外上演,恶阳戍哼哼哈嘿练自己的,定襄城牛马出城逐水草也不耽误,高阳妍依旧隔三差五地跟定襄城的亲戚借点牛肉,仿佛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驻守城头的兵马,以宇文晶和独孤莫语为首,大致形成了两个派别,却分得并不太清晰。

    宇文晶与独孤莫语相互还是不太对付,但一见到康苏蜜部,两人迅速摒弃前嫌,合力给突厥人软钉子碰。

    过后,两人再度相互嫌弃。

    “有时候啊,我还真巴不得李唐赶紧来攻城,这样耶耶早死早投胎。人间苦,下辈子再也不来了。”

    独孤莫语的丧气话,莫名其妙地在定襄城内广为流传,甚至连小皇帝都大有同感。

    丧,才是定襄城独有的风格,每一个人都是琉璃杯罩着的苍蝇,看得到光明,偏偏没有一点出路。

    但是,这话在军中流传,就很不对劲了。

    宇文晶不得不臭着一张脸找到独孤莫语:“有事没事说什么丧气话?你看看这城头,还有几个人有斗志?一转头,就看见死气沉沉的面容了!”

    独孤莫语倚着城楼毛糙的柱子,满不在乎:“怎么,已经不让说真话了吗?右翊卫将军,你觉得之前有谁还心存斗志么?”

    “李唐的兵马就在城下,谁有斗志可以斗一下嘛。城门也没关,这像是有斗志的模样?”

    都在摆烂,大唐是否攻击已经不重要了。

    就连左卫将军云师来都已经开摆,等闲不来城门处、不登城头,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唐军的威胁了。

    当日狠狠得罪的康苏蜜部,大约是巴不得后隋兵马全部死绝,压根不会再协助守城——以前也没协助过。

    整个后隋的状况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你宇文晶要当后隋的忠臣,愿意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这一点我还是很钦佩的。”

    “可你想过麾下这一二千儿郎吗?他们愿意慷慨赴死吗?你宇文氏受过皇恩,他们受过吗?”

    “你也别拿忠诚说事,要是不忠,他们也不会在这鬼地方一呆近十年。这日子,比服劳役都苦啊。”

    独孤莫语的话,没有一句妄言,但过了他的嘴,就将深埋的苦楚挖出来,再放大了出去。

    连宇文晶都被独孤莫语的话说得几近抑郁,就更别说其他军士了。

    十年看不到一线希望,任谁都难免有情绪,沮丧在所难免,就是宇文晶自己也时常情绪不稳。

    但是,在人前,宇文晶必须沉着冷静!

    沮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没投唐。

    甚至,投唐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献城。

    底线,总要有那么一点吧?

    康苏蜜部的营地,愤怒的情绪依旧在弥漫,即便康苏蜜已经痊愈,并下令不许再议此事,也无法阻止曳落河(健儿)对后隋军士的仇视。

    短短十几天,定襄城中,曳落河与后隋军士的小规模殴斗已经发生了七八起,即便曳落河的战斗力要强过后隋军士,可他们无敌的光环已经被恶阳戍砸了个稀巴烂。

    “当时你做得对。”坐在大帐中,康苏蜜对俟斤开口。

    俟斤在城头给瞎子那一刀,让很多曳落河痛恨,直接告到吐屯这里了。

    康苏蜜还是很欣赏俟斤的果断,毕竟再让瞎子叫嚣下去,好不容易压制的矛盾必将再度爆发,而且会激烈到你死我活。

    一个已经瞎了的曳落河,连狗都不如,优胜劣汰的突厥没工夫理会一个瞎子,没扔出去给狼兄弟填填肚子就不错了。

    俟斤绽放出笑容,谦虚了几句,告辞、转身,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却见矛头从心头处钻了出来。

    “为什么?”

    俟斤一字一句地吐出问话。

    康苏蜜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我知道你做的都对,可儿郎们不知道,天天在那里闹腾,我也没办法。”

    “不用担心你的妻子,你弟弟会收继过去的。”

    一个有能力、见过自己最狼狈一面的俟斤,是绝对不允许留在世间的。

    宁可整个部落消亡,也不允许交到外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