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常朝。

    站在兵部末尾的柯斜，看到马周的獬豸冠换成了两梁进贤冠，嘴角微微上翘。

    脱离了御史台班次，随侍天子左右，马周的腾飞肉眼可见，让柯斜都觉得羡慕。

    只有御史大夫韦挺嘴角抽搐。

    本来是想给马周一个下马威，让他分清尊卑，做事留点余地的，可谁知道，马周直接不侍候了！

    调到二十四司也就罢了，偏偏马周是往中枢走，一句“天子近臣”也不为过。

    别看平时马周对付不了韦挺，可在拔擢时添一句坏话，就足够把好事给搅黄了。

    可惜，世上有耗子药，没有后悔药。

    “朕有感兵制不太适用，准备调整。”

    鹰扬府的名称弃用，改用折冲府之名。

    “折冲”二字，出自《吕氏春秋》。

    冲，指冲车，战车之一；

    折，折返。

    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使敌人的战车折返，引申为制敌取胜。

    鹰扬郎将更名折冲都尉；

    鹰击郎将裁撤；

    果毅郎将更名果毅都尉。

    上中下三折冲府，确定府兵为一千二百人、一千人、八百人。

    兵部尚书侯君集出班：“兵部谨遵圣令。”

    柯斜轻笑，高阳妍这个别将的位置选得多好，裁撤更轮不到她。

    就是时不时轮值守长安城，让高阳妍有些抱怨，她除了喜欢吃牛肉，就是喜欢睡。

    可万年折冲府隶属右领军卫，左右领军卫有守长安城的职责，值守是跑不脱的。

    兵部司不免要为这事忙碌一阵，柯斜躲懒的想法得泡汤了。

    通事舍人趋步而入：“大喜！党项羌拓跋氏酋长拓跋赤辞，上表请为大唐羁縻。使者拓跋思头于顺天门外等候召见。”

    朝堂一片轰动。

    拓跋氏的内附，将使吐谷浑面对大唐，再没有遮掩与周旋的余地。

    给事中马周轻咳一声：“巧了不是？这里有廓州刺史久且洛生的奏章，表示已经说服雪山党项破丑氏、黑党项敦善王臣服大唐，请陛下划洛阳一肥沃的庄子给子孙迁居。”

    贞观天子猛然起身：“双喜临门！立即请拓跋思头入殿叙功，有司再于洛阳给久且洛生腾庄子，主爵司给他一子封爵！哈哈哈，慕容伏允没了藏身之所，看他还能往哪里逃！”

    说服羌人的最有利武器，就是从各地调集的粮食。

    好吃不好吃另说，至少在苦寒的羌地，这就是最金贵的东西。

    民以食为天！

    更别说羌人还格外好酿咂酒，边拿长管子吸边跳舞，格外带感。

    拓跋思头喜气洋洋地入殿，向天子躬身行礼：“党项羌拓跋氏使者拓跋思头，代酋长敬祝天可汗安！”

    “拓跋氏此番前来，一是愿意成为大唐的一部分，二是需要用牛羊换取一些麦子。”

    “三嘛，拓跋思头求娶万年府别将高阳妍，请陛下玉成。”

    幸福来得太突然，贞观天子都有点懵。

    一、二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太仓署就是清空了库存，也得满足拓跋氏需求。

    毕竟，牛马之类的畜力，对于大唐来说，缺口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拓跋思头耍滑头，带来的主要是驽马，那也能解决一些问题！

    唯有第三条……

    贞观天子把眼望向柯斜，让他拿主意。

    毕竟，当初可是柯斜极力主张不干涉高阳妍婚事的。

    柯斜淡然出班：“高阳妍一事，臣柯斜已经与她沟通过了。因为她耶娘双亡，只能请万年令焦堂代为高堂，臣可充当她的娘家兄弟。”

    “条件也是有的，高阳妍是要居长安还是拓跋氏，任何人不得强迫；党项羌收继婚制度，不许用在高阳妍身上。”

    这个制度，对于番邦来说很正常，对大唐来说却是违背了伦理。

    像隋朝义成公主那种嫁法，没多少大唐女子受得了。

    “问题是，高阳妍还没有自己的私宅，总是与匡道府旅帅潘金凤合居安邑坊。”

    “需要提醒诸位，潘金凤也是女子，嘴下积德，免得坠光就居地狱，或者本官送他去地狱。”

    柯斜与佛无缘，却不妨碍他张嘴说出拔舌地狱。

    不得不说这句话，因为这年头名字有美、芳、凤字眼的，很有可能是个抠脚大汉！

    人言可畏，不提前说重话，不定谁在乱嚼舌头呢。

    贞观天子好奇了：“为什么一定是万年令呢？”

    柯斜平静地陈述：“高阳妍耶娘早亡，她的肠胃又大，给人做事挣的工钱都吃不饱。时为新丰令的焦堂怜悯心切，让她当了个典狱，虽然吃不好，好歹能吃饱。”

    一时间，朝堂上唏嘘无数。

    兵部侍郎崔敦礼出班：“朝廷众官员，如果都像焦堂一样有怜悯之心，想来也能多发掘一些奇才。”

    道理好像也对，咋感觉那么别扭呢？

    拓跋思头连连点头：“对的！必须请焦明府主持！哪怕是拓跋氏，也不能忘恩负义。”

    贞观天子点头：“就令万年县择安邑坊一宅院，赐给高阳妍。要靠她自己置办，难咯。”

    几个认识高阳妍的官员笑了起来。

    高阳妍好吃，有再多俸禄也能吃个干净，每逢要领俸禄那几天，高阳妍身上连一文钱都掏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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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阳坊，万年县衙二堂。

    焦堂大笑：“高阳妍苦尽甘来，总算能成家了。难为她还记得老夫，有心请老夫代为家长，老夫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当年那个可怜的妹娃子高阳妍，而今也要成家立业了啊！

    本官难得心善一次，想不到结出了硕果。

    高阳妍还记得老夫，这一份善心就得了回报。

    柯斜笑道：“陛下令万年县在安邑坊，最好是潘金凤的宅院旁，寻一个宅院赐给高阳妍。”

    这事听上去不易，其实难度并不大。

    现在的长安城，比起前朝时的摩肩接踵，多少差了点意思，有不少宅院稍稍修饰一下就能入住。

    “陛下记着明府的善心，有意让上官转太府寺。”

    柯斜最后透露的消息让焦堂惊喜了一把。

    太府寺适合焦堂履历的位置只有一个，从四品上少卿。

    “老夫记得，郭孝恪是太府少卿吧？”焦堂提出疑问。

    “但是，太府少卿的定员是二人呐！再说，郭孝恪任过四州刺史，区区少卿之位，并不是他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