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斜接到三省符文，看到皇帝钦点鲜于匡济成立新军，以死囚、官户、俘虏充当时，对贞观天子的魄力表示钦佩。

    没错，当高原反应没有能力克制时，大不了用人命去堆。

    以两条人命换一条吐蕃人的性命，够不够？

    三换一，够不够？

    大唐最大的优势在于，人口足够耗死任何对手。

    引以为傲的天然屏障被打破时，吐蕃人的悍勇自然也会消退不少。

    黑、瘦、眼中满是和善的鲜于匡济出现在兵部司，领取了铜鱼符之后，表示一定爱兵如子。

    待鲜于匡济带人去库部司领取兵甲时，李海岸不由诧异：“符文上不是说不计代价吗，他怎么还要爱兵如子嘞？”

    柯斜噗哧一声：“李员外不知道，吴国公与宿国公教子，就是吊起来抽。打是亲，骂是爱，情到深处拿脚踹。”

    连不苟言笑的杨弘礼都乐了，程咬金、尉迟敬德两糙货，可不就是这德性吗？

    所以，鲜于匡济口中的“子”，说不定就是程处默他们那背时样。

    “你个破员外郎，敢在背后取笑老程？”

    声如洪钟、壮如铁塔，曾经的泸州都督程咬金秩满，交卸差使回长安城了。

    喝够了泸州小酒的程咬金红光满面，想来在泸州的日子也滋润着哩。

    “哈哈，宿国公这是马头羊吃够了，想回来吃长安的面饼了！”柯斜大笑。

    程咬金破功，瞬间笑骂：“你不知道老程独好牛肉？”

    在这个时代，牛肉是稀罕物，不只是程咬金爱吃，只是他更执着一点，杀牛的名头更是千奇百怪。

    程咬金任左领军大将军，回归了大将之位，又是身强力壮时，在朝中的风头正劲，与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寥寥数人平起平坐。

    他们这一派系的秦叔宝，已经绵延病榻几年。

    所以，瓦岗这一系，完全是程咬金在撑门面了。

    混世魔王回归，想来朝会一定很热闹。

    “你和吴国公聚一起，那可热闹了。”

    柯斜取笑道。

    说不定太极殿得改名演武殿，尉迟敬德正面开打，程咬金在后面下黑手。

    程咬金啐了一口：“你不晓得黑炭去了洛阳景室山监修老君庙？”

    柯斜倒是真不知道这事，尉迟宝琳那厮也没说不是？

    景室山因老君庙而更名老君山。

    程咬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柯斜的肩头：“你是老牛的妹婿，也就是老程的妹婿！以后有事，招呼一声，老程替你在朝堂上揍人！”

    这么一算，辈分见涨。

    以后见到程处默，是让他叫自己姑父啊，还是让他跟程咬金划拳“哥俩好”？

    那个画面太美，柯斜不敢看。

    程咬金态度之所以好，不仅仅因为牛进达，更因为官人曲辕犁上头，他家实实在在吃了很多好处。

    程咬金最欣赏柯斜的一点就是，面对窦静给的好处，他没想着独吞，而是让窦静把好处给了官人曲辕犁铺，然后再按原先定下的比例分成。

    换成别人未必这么做，就是独吞了也是官人曲辕犁铺之外的钱财，不好得说三道四的。

    程咬金不缺这点钱财，但对于行事大气的柯斜，又添了几分好感。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兵部尚书侯君集瞥了一眼程咬金，鼻孔里哼了一声，两人的肩头狠狠地撞了一下，那声响，听着都觉得痛。

    侯君集退了一步，程咬金退了一跬。

    说起来，侯君集的武力其实也不差，但跟程咬金这样顶尖的角色比，还是差了点。

    侯君集眼现鄙视：“莽夫！”

    程咬金哈哈大笑：“侯啊……尚书啊！你这还得练练呐！老程的本事还没使出来呢！”

    这两人，从秦王府当差到现在，就是死活看不对眼，有事没事要较一下劲。

    当然咯，就武力来论，就是混世魔王在单方面欺负人。

    要不是侯君集现在掌管兵部，程咬金还能再过分点儿。

    得意洋洋地晃着身子，程咬金以螃蟹般的姿势昂然出门，口中发出几声狂笑。

    侯君集撇嘴，懒得计较程咬金的无礼，一张符文摆到了杨弘礼案头：“鲜于匡济凑了五千人，准备找合适的地方操练。”

    柯斜张嘴就定了两个位置：“容易啊！要么党项羌拓跋氏那里，要么从雅州西上，经折多山、卡子拉山到宗巴拉山。”

    不过么，拓跋氏的地盘多泥沼，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侯君集“咦”了一声：“你对这些地理很熟悉嘛。”

    想想也正常，柯斜当年任的戍主，好歹也算职方司的直接下属了，有这点香火之情，职方司有情况也优先报给柯斜嘛，正常。

    这两个地方都艰难，但在拓跋氏操练比较隐蔽，不会早早惊动吐蕃。

    要让吐蕃知道消息，好歹也得等弃宗弄赞甩慕容伏允一个耳光再说。

    “不过，一般的马匹就不要了，得从吐蕃或大羊同买，或者雅州之上的羌人部落也成。”

    柯斜才发现一处疏漏。

    一般的马匹，上了高原会不适应，就跟曲州非要用乌蒙马一样。

    吐蕃马吃得粗糙，耐造，即便上下几千米的落差也不带腿软的。

    就是买上几千驮马，耗费倒不说了，动静太大容易引起吐蕃的注意。

    侯君集冷笑一声：“鲜于匡济比你懂！所以，他这五千死囚军，根本不带马匹。”

    狠人！

    辎重全靠背，累也得累死一成兵马。

    但是，能活下来的，一定是体力极好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步兵甲就四十斤重，加上粮草之类的，不得累傻小子？

    鲜于匡济也早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向库部司领取甲胄，特意全部领取了皮甲，害得库部郎中赶紧差令史禀告尚书，这可不是库部司刁难人啊！

    柯斜只能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抛开防御力不说，皮甲确实更适合寒冷地带，更保暖一些。

    在冷地方，铁甲让人失温得更快。

    让库部司更诧异的是，鲜于匡济领取的根本不是大唐的制式武器，突厥的弯刀、突厥的长矛、突厥的狼头旗。

    柯斜觉得，鲜于匡济真的适合放出去、毫无限制地任由他发展。

    库部郎中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