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衙，点卯。

    日子还是那么平淡。

    “郎中，山东、河南三十州大水，团结兵累计救助人次过十万。”

    李海岸张口禀报。

    “人次”这个计量单位很讲究，并不是说同一个人就不能多次被救。

    所以，实际被救的人，大约能在一半以上，这也很不错了。

    这才是组建团结兵的初衷，能多活一人，就是积了一份德，至少能让柯斜的心情畅快许多。

    “以兵部司名义下发符文，嘉奖此次大水中出力的团结兵，通传天下诸州团结兵。”

    好处给不了，名义上的嘉奖好歹得给。

    李海岸略微为难：“一点好处没有，难服众的。”

    柯斜想了想：“本官到朝堂上跟陛下要点钱粮，可这还不够。要不然，也在团结兵中推行功勋制度，功勋累积到一定程度，可以转为团练副使？”

    焦德表提出反对意见：“大唐州、府数量有限，而立功的团结兵无限，安置不过来的！”

    死脑筋！

    勋官五品可以当市令，大唐就真有那么多集市么？

    “可以”，不是“一定”！

    再说了，又没有哪个位置能坐一辈子的——乐山那疙瘩除外。

    “告诉甲库令史，单独腾地方安置团结兵簿籍，按功勋等级公平推荐出缺的团练副使。”

    至于“公平”嘛，柯斜承诺，保证相对公平。

    绝对公平，柯某觉得，神仙都做不到，顺了兄意失嫂意。

    李海岸击掌称绝：“郎中仁心，想来团结兵都能体会到。即便是到了团结兵这一步，前头依旧有光明、有希望，努力就能碰到天。”

    柯斜差点载歌载舞，接上一句“有你在我身边，让生活更新鲜”了。

    瞪了一眼焦德表，柯斜的意思很明显：看看员外郎说话的水准，再看看你这铁憨憨样！

    焦堂让柯斜带带焦德表，不是没有原因的。

    刚刚踏上仕途的年轻人，满脑子都是道德、理想这些高大上的东西，不要说卑躬屈膝，哪怕让他后退一步都难得要死。

    不经历世道的毒打、痛苦的挣扎，哪知道进退自如的可贵哦！

    焦堂就是舍不得焦德表被毒打了，才托柯斜带这个满脑子不合时宜的青年。

    这个年龄段的青年，开始拒绝父辈的说教，而满心羡慕兄辈的多姿多彩，柯斜说话焦德表必然听得进去。

    哪怕柯斜会骂焦德表几句，他也毫不在意的。

    焦德表现在就两眼放光，表示学废了。

    员外郎刘君昂抬头，神情有些怪异：“太子左、右宗卫率（注1）请掌郊城折冲府等三府兵力；太子左、右虞候率（注2）请掌绛邑折冲府等三府兵力。”

    柯斜直呼好家伙。

    加上原有的八千兵力，东宫得有一万四千到一万五千兵马，比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双方兵力总和都多。

    当然了，折冲府兵力入东宫上番，是要经过兵部准许的。

    “另外，东宫请徙朝议大夫尉迟宝琳为从四品上太子左内率副率。”

    咦，东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知道拉尉迟敬德下水。

    没拉程咬金，是因为混世魔王太滑溜了。

    “东宫请增六府兵马的文牒，上呈侍郎，报给陛下，不加任何批注。”

    “尉迟宝琳之事，驳回。”

    东宫是否增加兵力，不是小小兵部司能置喙的，报上去，爱批不批吧。

    柯斜能做的，就是为尉迟宝琳挡一道。

    当然喽，就是没有柯斜挡这一手，尉迟宝琳也绝对不会去东宫的。

    从啥龙啊？

    尉迟敬德的从龙之功，还不够尉迟宝琳躺着吃一辈子，还要冒着宫废（注3）的风险去做事，吃饱了撑的啊？

    柯斜与尉迟宝琳的交情不错，自然不会任由尉迟宝琳踩上东宫这滩烂泥。

    这个时候入东宫，是要与太子捆绑在一起的，尉迟宝琳自身可没张玄素他们那么厚的血。

    刘君昂有没有靠拢东宫，这不重要，反正兵部司的主要事务由柯斜掌管。

    就算柯斜外出，那也是李海岸代管兵部司，刘君昂始终是个佐官而已，翻不了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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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望朝。

    担任观风使的萧瑀、杨恭仁、李靖等人早就交卸了差使，但每个月两次的朔望朝还是得来的。

    这叫躲不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升任给事中的张行成出班举笏：“臣张行成，弹劾观风使萧瑀于河南道审案，酷刑逼死人犯。”

    柯斜只能无力望天了。

    他老人家也是个倒霉催的，从贞观年就诸事不顺，也不晓得他虔诚供奉的佛祖保佑了个啥。

    萧瑀脾气虽然暴躁，却敢作敢当，在殿上认罪。

    贞观天子叹了一声：“着除萧瑀职司，且回府歇息吧。”

    治罪是不可能的，当年太上皇要惩治当今时，萧瑀仗义为他执言，这份恩情得记着呢。

    要是苛待了萧瑀，容易令功臣寒心。

    给事中许敬宗出班：“臣许敬宗以为，地方上的团结兵没有存在的必要，凭空耗费钱粮嘛。”

    这就纯粹为了反对而反对了。

    可惜，柯斜对许敬宗这号人都没法恨起来，这就是个有钱能使推磨的鬼。

    柯斜出班举笏：“臣柯斜有言，兵部司接河南道三十州消息，当地大水，团结兵累计救助十万人次。除了偶尔能出战，团结兵援助乡里，已经达成兵部司预期。”

    “臣代三十州团结兵，向陛下讨个赏。”

    贞观天子龙颜大悦：“民部，下发钱粮给这三十州团结兵，莫说朕吝啬。”

    团结自保、守护乡里，这才是建立团结兵的初衷嘛。

    拉出去打仗这种事，倒有些不务正业了。

    柯斜再开口：“臣以为，即便是团结兵，也应该让他们有一个努力的方向，不如参照勋功，建立一个考核制度，功高者优先补各地团练副使？”

    天子想了一下：“准。”

    反正是额外的兵力，团练副使的俸禄也没多少。

    团练使、团练副使的俸禄，还是由兵部司下发的。

    要不然，兵部怎么控制地方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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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太子左、右宗卫率名称多次与太子左、右司御率交替。

    注2：太子左、右虞候率名称反复与太子左、右清道率交替。

    注3：宫废，指东宫太子被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