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亚仁吩咐：“咕咕，这位使君是好人，你认识一下哈，不要耍脾气哦。”

    将近二百斤的咕咕，发出亲昵的鸟鸣声，两只前爪抱着龙亚仁的胳膊不撒手。

    龙亚仁一脸无奈：“好好好，咕咕要吃果果才认识使君。”

    幸好这个季节，水果多的是，即便是修路，也有人摘了些果子准备食用呢。

    柯斜递果子，咕咕接过了，毛茸茸的脑袋往柯斜手掌上蹭了一下，鼻子耸了耸，“咩咩”一声，坐下来啃果子了。

    龙亚仁介绍：“反正，食铁兽平常的性格温和，不要刻意激怒就好。咕咕要是发出‘汪汪"的吠声时，那就是有攻击的势头，最好远离。”

    食铁兽视力不好，主要靠嗅觉来识别人。

    有趣的是，食铁兽的叫声，似乎就没有自己的特色，反面多像其他物种的叫声。

    柯斜看了一眼龙亚仁，龙亚仁笑道：“使君不会以为朝廷定了七十致仕，就真的每个官员都能干到七十吧？”

    这倒不是，除了极少数官员的官运亨通、真能到七十才致仕，多数官员没那个待遇。

    七十岁以后还留用的，那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

    正常来说，四十岁就是一般人官运的分水岭，要么逆势而上，要么急转直下。

    龙亚仁能在司户参军位置上一坐多年，都已经是稀罕事了。

    “下官五十多了，不敢说清廉如水，至少对得起良心。”龙亚仁唏嘘。“只是这条破路啊，一直是横亘在下官胸口的块垒，总算如今能修一修。”

    “这位置下官也坐不得一辈子，小儿又在长安城置办了一点家产，早晚是要去团圆的。”

    柯斜只是笑。

    这话没法接，总不能说“本官会比你先离开凤州”吧？

    倒是龙亚仁日后到长安城，还可以相互往来。

    这个老汉，其实也蛮有趣的。

    真到柯斜与龙亚仁都离开凤州，大不了再托人关照一下咕咕，不要让人打扰它的宁静生活。

    就是撸这毛茸茸的萌兽，容易上头啊！

    咕咕呆了一阵，抓起盘子，摇摇摆摆地往竹林里走，“咯咯”的笑声不时传出。

    梁泉县的民夫对此表示见怪不怪，食铁兽算是最温和的猛兽了，没事也不肯到庄户家中捣乱，一般也不伤人。

    看着耕牛拖石碾来回压实路面，柯斜一声笑：“按司户这标准，今年应该修不了多远吧？”

    龙亚仁傲然一笑：“今年五十里，明年五十里，后来者再接上。总不能等下官死了还被人鞭尸，痛骂下官修一条烂路吧？”

    司户参军的思想比较守旧，还不知道，路要经常挖了填、填了挖。

    “往年的蠲符，兑付了多少？”柯斜随口问道。

    “九成。往年是州衙没钱而已，可不是凤州耍赖。”龙亚仁骄傲地挺胸凸肚。

    但凡手上有钱，除了天生的坏种，有几个人愿意背上坏名头？

    龙亚仁从来没想到，纸质并不算特别好的凤州桃红纸，竟能在短时间内为凤州挣了大量钱财，一下就把旧账结得差不多了。

    没有全部兑付的原因，除了有些人不在凤州，还有今年签发的蠲符要到明年才兑付。

    跟州衙有没有钱无关，蠲符这东西，本来就有一定延迟支付的功用。

    “就是两当县、黄花县一直在哼穷，说县衙官厨都快揭不开锅了。”

    龙亚仁苦笑。

    河池县、梁泉县即便穷困也有限，可黄花县、两当县，那是真的穷。

    尤其两当县，那是穷得叮当响啊！

    别的不说，就那到处是险峻山峰、人口仅仅过千的地方，能收取多少租庸调？

    打豪强？

    抱歉，豪强那么牛皮的存在，两当县产不出来。

    不靠凤州补贴，两当令成南还真有可能吃土——观音土。

    上好的观音土当然够白，次点的里头有黑点，最差的是黄褐色，没有什么价值，很多地方其实都有这种品质的废观音土。

    那是水洗都提高不了多少品质的垃圾。

    但两当县地处要害位置，大唐也不可能把县给撤了，让它恢复羁縻。

    所以，凤州的实际格局是两富养两穷——梁泉县实际也没富到哪里去。

    柯斜倒是想起两当县上行的文牒，嘟囔一声：“成南可说了，在故道河西岸有一伙山贼。”

    柯斜在犹豫，要不要让团结兵上去练练。

    调折冲府也不是不行，但有车弩射蚊蝇之嫌。

    龙亚仁一声苦笑：“什么山贼，不过是物产贫瘠到养不活自己的苦哈哈，饥寒起盗心。”

    这个问题就真不好辩论了。

    “让团练使松谨与两当令成南会合，拿下这股山贼吧。”柯斜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要是他们没伤过人，杖刑，迁梁泉县或河池县。”

    后面的话就无须说了。

    求财、求生可以，但别伤人！

    这是柯斜的底线，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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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谨抽调了五十名团结兵，信心十足：“使君放心，不枉不纵，团结兵一定尽量捉活的。”

    “尽量”二字可圈可点。

    柯斜开口：“不用顾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另外，带上这名出自两当县的医学生阿蛮为向导，注意安全。”

    医学生还要兼习采药，翻山越岭再平常不过了。

    阿蛮是医学博士扁舟亲自推荐的向导，应该没有问题，但柯斜与松谨都清楚，领兵的人，从来不能完全相信他人。

    对比之下，州学的经学生几乎是一堆废物，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农不能识五谷，行不能跋山涉水，天天“子曰诗云”，仿佛学了圣人之言就能舌灿莲花，让天下太平、让黎庶有饭吃似的。

    所以，经学博士天天进言，要增加经学的开支，柯斜根本没理会。

    要钱不是不行，得表现出经学的价值来。

    老实说，连经学生名额柯斜都想裁了一半，什么玩意就四十人？

    多养几名医学生，好歹能多救活几个人。

    大水时牺牲的两名团结兵，州衙按柯斜所说给了双倍的抚恤，让团结兵们更乐意卖命了。

    从军中出来，不愿意解甲归田，才投身团结兵，对于生死早有觉悟。

    双倍的抚恤，值得他们去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