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新丰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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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冷笑话

    窦奉节很警觉,只肯嚼自己带着的冷饼、饮自己水囊的水,即便应答柯斜的话也只是迸一两个字。

    柯斜转头吩咐执衣:“转告团练使,率团结兵卡住梁泉县北面、东面路口,不放一个带弓箭、横刀等兵器的人过来。”

    窦奉节难得地开口:“东面。”

    好嘛,这是又去招惹赵节,挨了一记狠的。

    亏得凤州东面的边界距离不是太远,否则,窦奉节只能抱尸体过来了。

    日落时分,扁舟满眼疲惫地走来,身后跟着医学生,个个饥肠响如鼓。

    “官厨里留了你们的膳食,先用膳。”

    柯斜没管窦奉节的脸色,直接挥手。

    幸亏食手将饭菜打好放桌子上,否则以医学生手指颤抖的状态,不一定能吃得上热乎的。

    扁舟用完膳,带着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医学生转到三堂,面容泛起一丝骄傲:“禀使君,伤者两根肋骨断裂,一支箭镝射向心口,以毫厘之差被断骨挡住。”

    “医学上下齐心协力,取出箭镝与碎铁屑、割了烂肉、正了肋骨、包扎上药、灌了药汤。明天他会昏睡,后天大约能醒。”

    窦奉节长长地松了口气,起身对扁舟叉手为礼。

    柯斜好奇地问:“传说中,华佗的麻沸散失传了,你们是怎样让伤者暂时失去痛觉的?”

    扁舟傲然一笑:“世间又岂止是华佗有麻药?先祖扁鹊就以麻药治人,载于《列子》;汉《五十二医方》也有麻药的记录,晋朝葛洪、本朝孙思邈都有不同的麻药方子。”

    “甚至,一些山农就有麻醉猎物的土方子。”

    “总的来说,结果大致相同,方法千变万化,实在不行还能把人打晕了治。”

    最后一句,听上去像冷笑话。

    当然了,麻药种类虽多,效果并不完美就是了,还需要人再探索。

    有些麻得不够彻底,有些后患较大。

    至于说麻沸散失传,天下就再无麻药……

    哄鬼也要讲个基本逻辑。

    要说别人的麻药比不上麻沸散,大约是可以认同的,可完全否定别人的麻药,就纯扯蛋了。

    窦奉节的叉手,柯斜立刻召来罕父杵:“送客人到驿舍……不对,送到邸舍入住。”

    驿舍归驾部司管,隶属兵部;

    问天军再怎么有自***,名义上还是归兵部管辖的;

    窦奉节入住,驿所、兵部都不好装聋作哑,还是旅馆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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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时间,伤者恢复神志,除了虚弱一些,并没有什么问题,窦奉节安抚了一番,让他安心养伤。

    除了饮食、药汤,伤者还不时承受咒禁的安抚,阿蛮时不时大力按摩伤者的肢体。

    看上去似乎没有必要,但人卧床久了,四肢无力、肢体不协调是难免的,按摩能保持肌肉活力。

    有医学生悠悠地叹气,为角法与针法暂时不能派上用场扼腕叹息。

    每一次施救,对医学生来说,都是难得的实践良机。

    毕竟,在医学院,即便出现了失误,还有医学博士扁舟挽救、弥补,等他们独自(非错别字)执业,可就没人来兜底了。

    团练使松谨每天遣团结兵过来禀报,共阻拦东面来人十一人次、北面来人五人次。

    柯斜点头,并没向旁边的窦奉节说什么。

    “伤势太重,至少得养一旬才适宜移动。”扁舟可不管什么形势,直截了当地给出自己的意见。

    窦奉节看了一眼柯斜,柯斜微微点头。

    无须言语,二人已经达成默契,除非是朝廷插手,否则柯斜定保窦奉节主仆至少十日的安全。

    说来也奇怪,梁泉丞贺兰楚石是东宫派来的人,又与伊吾长公主驸马都尉贺兰僧伽是同族,窦奉节当天入城的景象也瞒不了人,贺兰楚石却没有一丁点向上头禀报的意思。

    柯斜派人盯过贺兰楚石的梢,却发现这货除了酒肉,老实得像无欲无求的苦行僧。

    这却是柯斜不了解贺兰楚石自怨自艾的心态了。

    就现在的贺兰楚石,只觉得被东宫抛弃、被家族抛弃、被世间抛弃,便是祥林嫂也没有贺兰楚石苦,又哪会管窦奉节的破事?

    再说,连天子都难断的是非,贺兰楚石有几个脑袋去顶上?

    闲暇的窦奉节出入州衙,甚至在三堂与柯斜对弈,话也渐渐多了。

    “别人开局落子天元,你怎么落到边角的星位上?”窦奉节看着柯斜的落子,满眼的震惊。

    这个开局,确实跟现在的流派不一样。

    柯斜深深看了窦奉节一眼:“金角银边,草包肚皮。”

    窦奉节拈着棋子,若有所思。

    “使君觉得,我远走高原,也是一步好棋?”

    柯斜淡淡落子:“比起你原来的窝囊样,简直是云泥之别。”

    “帽子有人接了,子嗣随便生了,人也刚强了。”

    当然,其中的代价,只有窦奉节本人清楚。

    要挣脱窝囊的命运,就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没有在宗巴拉山外的狠厉厮杀,没有几番垂死挣扎,窦奉节断然不能改变命运轨迹。

    “接下来,你觉得我是继续在高原折腾呢,还是换一个地方安稳度日?”

    窦奉节变得粗糙的脸上,两砣红晕格外显眼,这就是俗称的高原红。

    柯斜眼皮都没抬,就着边角与窦奉节厮杀纠缠,打劫了一小片关键区域:“你觉得,已经入局厮杀了,还有让你安居一地的可能吗?”

    仇恨这东西,有时候就不死不休,注定无处可逃。

    占据高原一角,以问天军的名义半割据,一来牵制吐蕃,二来也让仇人没法上去,才是窦奉节的生路。

    “不过,守不住马儿敢,你们的辛苦就会白费。”柯斜轻松地大飞一手。“甚至,想安安稳稳占据高原一角,察瓦绒也必须拿下,然后以怒江桥与吐蕃对峙。”

    “不要想着毁了怒江桥这种美事,吐蕃有足够的技艺,随时可以重建铁索桥。”

    柯斜指点了窦奉节一手。

    不管问天军会怎样,能牵制吐蕃就是好事。

    有曾任兵部郎中的资历,柯斜说这话的份量极重。

    窦奉节若有所思。

    打到现在,问天军的人员成分越来越复杂,死囚、俘虏、羌人、孙波如的吐蕃人都有,实现割据的意图似乎没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