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后，昼短夜长。

    地里的农活都收拾利索后，超市门前晒太阳的村妇们就又开始排排坐了。

    说句不夸张的话，就算有只猫叼着耗子打这些人面前经过，第二天经过这些村妇们的嘴一传，都得成了昨天谁谁家的猫叼了哪家的孩子跑了。

    不过今天却和以往不同，只见超市门前的支起个三脚架，上面的手机正开着录像。

    镜头中的两个妇人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他二娘，平常你不挺能扯的吗？这咋变哑巴了？”

    二娘脸色更红了，扭头跑开后，说道：

    “潇潇啊，可别为难你二娘了，我这真是说不出来。”

    手机后的潇潇一拍额头，这咋和想象的不一样呢？

    自打短视频平台火了之后，潇潇计划着也拍一些农村生活的日常。

    之前试过拍摄村妇们的正常聊天，上传了几次都被下架，三句话不离那什么，所以潇潇这才试着按照剧本拍摄。

    没想到原本一个个能说会道的嘴，正式拍摄时，都变成了哑巴。

    这时候孙老六喊道：

    “志强家的，拍这玩意能挣钱不？”

    “咋不挣钱呢？要是火了，能挣老多钱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却也说不出怎么个挣钱门路。

    二娘说道：

    “哎，老六，你来拍个试试呗，你不是学过二人转吗？来一段呗！”

    “是啊，六哥，来一段呗！”

    孙老六也不怯场，整理整理发型，在空场上，就唱了起来：

    “这个闵老员外哎～扳鞍认蹬上了马，扬鞭打马出了城关，出门时还是红日当空照，哪成想半路途中变了天……”

    一小段鞭打芦花二人转唱完，众人纷纷叫好，这个说不亏是学过二人转的，那个说但凡唱的稍微差一点，就娶上媳妇了。

    就在大家还在闹腾时，就听到有个外地口音怯生生的问道：

    “这里是十里店吗？”

    众人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三十二三岁的小个子女人背着背包来到近前。

    “哎呀妈呀，妹子你说你去哪？”

    “十里店村。”女人轻轻说道。

    “那你可就走错了，咱这叫十里沟，妹子你要去的十里店是不是有个烟花厂那个？”

    女人点点头，说道：

    “嗯嗯，就是有个烟花厂。”

    “那你可就走错了，十里店在南边，离咱们这一百多里地呢，那块归内蒙管。”

    女人听后，愣了半晌，然后打听了一下路线后，向众人道了一声谢，随即转身离去。

    村口的碾房旁，一帮男人也在聚集聊天，赵磊披着军大衣，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有人问道：

    “赵书记，你们村委是啥意思？”

    “你别套我话，村委啥意思？村委没啥意思。我个人的意思倒是有，你听不？”

    “嘿嘿，赵书记你这可学坏了。”

    一旁的老支书笑着说道：

    “小赵再不学坏点儿，不得让你们坑死？”

    “这又是说的哪门子话？都是为了加速年轻人成长嘛！”

    老支书吸了口烟，说道：

    “小赵你就给大家讲讲吧，你们也都好好听听。”

    赵磊搓了搓手，说道：

    “关于那几个城里人承包水浇地这事儿，村里其实是不提倡的。”

    “第一、他们只是承包水浇地，不是在村里建厂。也就是说他们给大家带不来经济效益。”

    “第二、他们说的会雇佣村里人工，也不可靠，八百多亩水浇地，人家收割机过来，还用的着人工吗？”

    “第三、国家以后会更加重视农耕，也就是说，地租肯定会涨，要不然他们一口咬死要十年的承包合同？”

    “你们算算，到头来，水浇地每年你也就是吃个地租，一亩300，能有多少钱？”

    众人心里默默盘算，赵磊继续说道：

    “这些日子村里也在跑几份种植合同，等定下来，会组织个村民大会。”

    众人表示了解。

    太阳西下时，天上飘起了雪花，看到众人陆续离开，老支书说道：

    “小赵啊，来家里陪我喝两杯？上次你讲的那个什么合作社，我还是有一些地方没想透。”

    雪越下越大，傍晚时分，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脖子，北风吹过，凉意刺骨。

    天还没黑，子璇早早就关上了店门，公公说盼了好久的雪，终于可以给大孙子做一顿铁锅炖大鹅了。该说不说，铁锅炖大鹅配上新磨的玉米面饼子，贼香。

    傍晚时分，从元宝家喝完酒出来的孙老六，一边哼唱着二人转，一边往家走。

    来到自家远门外，孙老六正要开门，眼角余光中看到门前好像多了点东西，晃了晃醉醺醺的脑袋，歪头一看，哦，石墩子。

    打开大门，刚要回身关门，心想不对啊，自家门外的石墩没那么大啊，探出头仔细看了看，妈呀一声，酒瞬间就醒了。

    哪里是石墩？明明就是一个人蜷缩在石墩上，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浑身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孙老六上前连喊带推的弄了几下，也不见那人有反应，坏了，不会是冻死了吧？

    他哆哆嗦嗦的，扒拉掉那人头上的雪，借着光线看到是一张脸色青白，眉毛挂霜的女人的脸。

    用手在女人鼻下试了试，感觉不到热乎气，吓得他把手一下子抽回来，急的原地跺脚。

    不多时，冷静下来的孙老六，赶紧去敲隔壁子璇家的远门，不多时，院内灯亮，子璇婆婆问道：

    “谁啊？”

    “大嫂子，是我，老六啊，快开门，出事儿了！”

    “老六啊，别着急，出啥事了？”

    子璇婆婆加快脚步开门，屋里的公公和子璇也赶紧出来。

    “大嫂子，我家…我家门口冻，冻，冻死了个人。”

    大门打开，子璇婆婆让他别着急，回头喊老头子把院外明灯打开。

    不多时，四人来到孙家门前，子璇婆婆上前看了看，说这是冻透了，赶紧抬屋里缓缓看能不能活。

    孙老六说抬我屋里吧，整个死人弄你家不吉利，还是弄我屋里吧。

    很快把人抬到老六屋里，撤掉被褥，把人放好，子璇婆婆让老伴儿去找大夫，孙老六马上烧炕。

    子璇和婆婆把冻僵的女人脱了个精光，然后用脸盆盛了雪回来，一把一把的雪就在女人身上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