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在帝都的黑夜里，荒废的城墙上士兵无精打采地巡逻着，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一身黑衣黑裤的人站在紧闭了的城门口，边上站着一只猫，在昏暗的路灯下，两个影子缓缓移动到了城墙上。

    巡逻的哨兵打了个哈欠，好像要睡着了一样，三更半夜的还要在城墙上巡逻，真不怕脚下一滑摔下去，断条腿都还是轻的。

    在他的身后仿佛闪过了两道黑影，察觉到一点动静的哨兵激灵地往后转头一看，只有西风哗哗作响，泛黄的银杏叶子飘落在了陈旧的地面上。

    准是自己太久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这些值夜班的士兵都由一个通病，一到深夜就会看到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的有幽灵在作怪，还是因为缺乏睡眠导致梦魇作怪。

    昏黄的路灯下，没有看到贵族的影子，只能偶尔听到巡逻宪兵在吆喝着什么，不一会儿就有流浪汉卷起发霉的被褥东躲西藏了。

    帝都城里寂静而沉闷，也许因为现在是深夜，家家户户都在关灯睡觉，谁会大半夜地来街上乱窜的，不是小偷是什么？

    蝉虫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逐渐停歇了鸣叫，假装不发声让人以为它已经离开了此地，实际上在等着多事人离开后继续演奏它悠扬的曲子。

    堆满垃圾的暗巷里，两道影子左右摇摆，一忽儿出现在灯杆后面，一忽儿爬到了屋檐上，一忽儿把街角嗅垃圾堆的流浪狗给吓跑了。

    摸着黑，穿黑色皮衣的人推开了一扇上了铁锈但没锁的门，在犯罪横行的今天，夜不闭户的要么是家徒四壁，要么就是有把强盗给打死的能力。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从铁栅栏隔离的窗子后面，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她一双苍老的手上正在编织着什么东西，桌子上摆了一盏桐油灯，墙上一边点了一根蜡烛，让昏暗的室内稍微能看的清楚一点。

    “老太婆，还认得我吗？我来收账了。”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桌子。

    老妇人从桌上拿起老花镜戴上，借助油灯看了看这个半夜找上门来的债主，随后闷闷不乐地说到：

    “最近小店经营不善……冒险者，你那身装备都可以买下几座镇子了，还缺我欠你的这几个小钱嘛？”

    看到我身上的龙皮甲，虽然当铺主人也认不出来是什么皮做的，但人家干这行那么多年了，好歹也能识货，知道我这是好装备。

    我腰间配的三把剑，除了一把短剑显得平平无奇，另外两把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一般的东西。即使装进了剑鞘里面，还是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那你说，怎么补给我这些小钱呢？”

    收回欠款只是次要的，我不缺那些东西，在妖精族村里生活的有滋有味的，谁还回这破地方。

    “我这店里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宝贝可不少。你如果看上了什么就拿去抵债吧。”

    老妇人提着铜做的油壶往即将熄灭了的油灯里加了半壶油，灯芯开始有些恍惚，随着油温上去了，燃地越发亮了起来。

    “那，你开了这么多年的店，总得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吧。”

    见猫对着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在她店里没有什么看起来像是神器的东西，一些铁质的铠甲上了年纪，锈迹斑斑，不拿去抛光根本用不了。

    “哦？你想了解些什么呢，如果年代太久远，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听说，帝国遗物中有一件神器在这里，是一件护甲，你有它的消息吗？”

    “神器，我想想看……”

    老妇人从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抽屉里面摸出一本发黄了的簿子，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前面几页看了看。

    几分钟后，老妇人抬起头来：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下面。”

    老妇人用手指了指肮脏的地面。

    “为什么会在地下呢？”

    “说来话长。几百年前，神龙打败了帝国的英雄。之后，五大城市都遭到了龙族吐息的破坏，才导致今天的狄瓦恩如此破败不堪。”

    我点点头，让老太继续说下去。

    “那位帝国英雄死后，他的遗体被埋在了狄瓦恩的地下都市的花园里。两百年前，由于国力衰弱，大魔法师布置的结界失灵后没能及时更换，导致地下都市频繁出现混沌体，现在已经废弃。”

    我点了点头。

    “旅行者，如果你要前往狄瓦恩的地下都市，首先要穿过下水道系统。那里比暗巷还要法外之地，除了凶狠的魔物以外，还有一些黑暗势力潜伏在那里……”

    “是嘛，你知道的势力有哪些？”

    “唔……抱歉，我和他们之间也有协议，这个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那里是连宪兵都不想去的地方。”

    “是嘛。”

    “是的，那么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去下水道？”

    “我这里有一把钥匙，是扫地的苦工在打扫下水道卫生时捡来的。你要进去的话，得让下水道门口的宪兵别发现你。或者你直接钻进井盖里面，不过很多井盖下面都有法外之徒设置的陷阱，所以你还是别走那些弯路好一点。”

    “哦，那些下水道里的黑暗势力难道不吃不喝吗？总会有出来的时候吧。”

    老妇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些人像老鼠一样，半夜三更从井盖里钻出来，打家劫舍，一到白天就钻回去。毕竟帝都的下水道系统这么复杂，宪兵管也管不住。”

    “好吧，感谢你的忠告，这把下水道钥匙，就抵扣500G算了。老太婆，你还欠我700G本金加200G利息。”

    “害，放心放心，不会少了你的，有空再来。”

    我出了当铺，根据老妇人的指示在城里找到了下水道口。铁闸门锁住了，桥上面有巡逻的宪兵，要是看到我们鬼鬼祟祟地在这附近转悠，八成会把我们当成黑暗势力抓去坐牢。

    “就是这里了，好黑啊。白天有人看着，想要进去更难，猫，你能不能给我个夜视的法术？”

    猫伸出爪子在我眼前晃晃，过了一会儿我慢慢就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了。

    “这是猫眼吗？感觉比戴了夜视仪还看的清楚。”

    “还好吧，人类。”

    “嗯？”

    “啊不，勇者大人。”

    “……”

    拿当铺老板给的钥匙轻松撬开了锁，推开年代久远的侧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也许是上面的巡逻人员在摸鱼，没有发现这么大的动静。我们顺利地进了下水道，旁边就是一条灌满了城市污水的臭水沟，味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墙上有壁画，这些是什么种族？”

    猫看了一下，说道：

    “这个大胡子看上去像是矮人族，这幅画的内容好像是矮人奴隶在为人族打造武器装甲。”

    “矮人？他们都生活在地下吗？”

    “一般来说是的，矮人族的城市都在地下都市，即使有地面上的建筑，也远不及地下都市繁华。”

    “呃，那不是像土拨鼠一样了。”

    “还好吧，他们挖矿和锻造比较厉害，寿命是人类的十几倍，但没有妖精族长。”

    “哦。”

    “话说，妖精族人活了那么久，怎么都不长点心眼呢？”

    “嗯？”

    “你看，艾莉卡是个少女，菲利特是个女孩，可她们年龄都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哦，这个嘛……我以前就思考过了。”

    “人类，是成长很快，也衰老很快的种族。”

    “在年龄的增长上，不仅是肉体年龄的增长，同时还存在精神上的生长。”

    “人类的精神世界成长是远远快于妖精和其他种族的。这也是我多年研究出来的结果。”

    我点点头。

    “相对于妖精族来说，人类的精神成长可以说是特别早熟了。而早熟必然会导致早衰。”

    “此话怎讲？”

    “为什么公主殿下和菲利特她们能够永保青春？不仅仅是保持年轻的肉体，还有她们的精神同样也是缓慢成长的。”

    “是这样啊。”

    “没错，人类的灵魂劣化速度太快了。”

    “这或许也是人族的优势吧，学什么都快，还能够在短暂的一生里创造出很多奇迹来。从另一种意义上，妖精族又何尝不羡慕人类呢？”

    人类发展史上都是一代一代人前仆后继，薪火相传下来的。短暂的一生里，有创造伟业的人，也有碌碌无为的人。他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做到的什么，做不到什么，仿佛都是早已命中注定。

    “原来如此，看来你这只猫也不是吃干饭的嘛，话说，你大概有多少岁了？”

    猫得意一笑，说道：

    “我可是神的使徒，能够触及天机的边缘已经是神明最大的恩赐了。”

    “你想知道我活了多少年嘛？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是嘛。”

    不知不觉走到了下水道入口的尽头，我们面前出现了两条分叉路口。

    “左边还是右边？”

    “……”

    “……”

    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在这种地方走错路可能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头上传来滴水声，外面下雨了，雨水通过城市地板的缝隙渗透下来，这些污水带有垃圾发酵的恶臭味道。

    “真不想让这些东西沾到我身上，不过现在也没有选择了。”

    我抹去头上的脏水，看向了右边的方向。

    “这边。”

    我指了指右边的通道。猫没有异议，跟着我走了上来。

    “什么声音？”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过来，周围都没有看到敌人的身影，那么就只有在那里了。

    我拔出圣剑，瞬间漆黑一片的下水道里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小心！”

    猫对我喊了一句，我向后一跃，下一秒，我之前站着的地方就被一滩绿色的液体占满了。

    拱顶天花板上的爬行蜘蛛朝我吐了一口酸水，虽然我躲开了，但还是有几滴溅射到了我的黑龙皮裤腿上。

    “啥事没有。”

    我看了一眼龙皮甲上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感觉这身衣服真不戳。

    “猫，你留着法力，这个我来解决就行了。”

    “好嘞，那我看你打。”

    我拿圣剑对着巨大蜘蛛投掷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它的头上，把它头给插穿了。

    巨型蜘蛛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八只长满有毒毛刺的虫足还在摊动。我捡起圣剑，把蛛腹破开，神器的力量使得蜘蛛体内的腐蚀液体无法损伤圣剑。

    这样它就彻底停止了挣扎，成为了一具地牢里随处可见的蜘蛛魔物尸体。

    “不愧是大天使之剑，厉害啊。”

    “要是你能把器灵给召唤出来，那就更厉害了。”

    我摇摇头。

    “我试过召唤，但是不行。之前我在打黑龙遇到危险时，这把紫色的刀器灵突然出现了，它好像对我没什么好感。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帮我。”

    “哦？那个器灵的能力是什么？”

    猫有些好奇地看着我腰间挂着的紫色短剑。

    “掠夺。”

    “是嘛……”

    我从黑龙身上吸了不少龙血，这种东西似乎可以让人苏生。不知道能不能让死去的人复活。拿谁来做个实验又不太好，要是不能的话人家就挂了，我还白白浪费龙血来做这愚蠢的实验。

    这种东西，最好还是拿来保命比较好。除非我被一下子砸扁变成肉泥之类的，不然就算是一般的致命伤都能愈合过来。

    要是这个世界上有压缩空间的魔法，那我还是乖乖受死吧。不过能用出那种魔法的人，早就踏入神的领域了，谁会和一个小小的人族旅者计较呢？

    “猫，你信仰的神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

    “好吧，那你的神迹都是需要魔力支撑才能发动的吗？”

    “一般来说是，但有一些神迹的代价就特别大了。我从来都没有用过。”

    “能不能复活？”

    “呃……不行。”

    “真的？”

    “……反正我不干，要是我用了那个神迹自己死了怎么办？”

    “我又没打算让你用，以后我们要是抓到别的神官了，就用他们来做实验……”

    猫打了个寒战，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唉，可怜的神官们，如果你们被这个男人残害了，我会为你们祈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