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抉择。

    大包小裹装到车上之前，陆欢一直在想这个词，在找自己的同类。

    最后发现，严格意义来说，他的同类是县城林海市初高中那些同学。

    他们大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生活环境差不多，经济条件差不多，文化水平差不多，见识也都差不多。

    他们大多都过着朴素勤俭的生活，要么打工，要么做个小生意，平平淡淡的过着几乎与世无争的日子。

    别说一个裤头两千多，买二十块的他们都会觉得贵。

    陆欢家有个缝纫机，从小到大，没离开林海之前，他的裤头大多是娘给做的。

    逢年过节，娘去商场也给他买过成品，但陆欢不喜欢，软塌塌的穿着不习惯。

    所以，像公羊、熊猫、他们这些大城市长大的孩子，跟自己应该不是同类。

    但陆欢在心里也假设了，今天若换成他们会怎么做？

    甚至他还想起了火车上遇到的马晨，如果是他，又会怎么做呢？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来他们会怎么做，唯一可以肯定一点，如果换成李子慕，齐玥就死定了！

    这个“死定”的人还算有点人心，上车告诉陆欢这辆叫卡曼跑车怎么驾驶。

    然后她坐到驾驶座上，跟陆欢说：“今天我开你学，明天以后……明天再说！”

    陆欢该看的看，该听的听，但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觉得自己说什么也没用，最后还得听齐玥的。

    反正几十万全是男人用的东西在备箱里装着呢，真给他就全都抱回去，不喜欢就折价卖钱！

    不管值不值，自己的自由和自尊已经没有了，这些是应得的报酬。

    陆欢正不断给自己加强心理暗示，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噜了一声。

    大小伙子正当年，中午一碗啊面条早就见底了。

    “可以看出来，你这内心戏很激烈呀，咯咯……”

    齐玥手背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陆欢尴尬不已。

    笑够了，齐玥眼睛骨碌一转说：“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不！”陆欢果断拒绝。

    “别急嘛，你先听听怎么赌，再做决定。”

    齐玥赌陆欢帮忙争取尊严的的朋友，正在吃饭或者已经吃过晚饭。

    如果她赌赢了，陆欢放弃第二条的权利。

    如果她赌输了，陆欢的24小时随叫随到可以改成12小时。

    齐玥说完，陆欢更加沉默了。

    齐玥赌的是，戴鑫他们正在吃饭或者吃过了。

    言下之意，你的朋友并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帮他们出卖自己，他们吃饭都不找你。

    正常理解，男生粗心，赶着方便自己先吃也没什么。

    但今天不正常。

    今天戴鑫几人没去工作，竟然一天都没给他打过电话。

    而陆欢，却为他们的事在奔波……

    那这个齐玥怎么猜到这一点的呢？

    可以肯定，喜欢抖机灵的齐玥没有把握是不会跟自己打赌的。

    那她的把握从哪来的呢？

    如果不是能掐会算，那就是她知道什么，那她知道是什么呢？

    陆欢不赌，不管齐玥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赌。

    “既然这样，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明天等我电话。”

    齐玥发动车子，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一直到戴鑫租住房子的小区。

    陆欢下车，齐玥什么也没说，直接开车走了。

    怎么个情况？

    两手空空的陆欢站在小区门口，突然感觉这一天是如此的不真实。

    两千块的裤头呢？

    四部苹果手机呢？

    什么什么鬼的手表呢？

    还有好几套国际大牌子的西装、休闲服，皮鞋……

    咋都拉回去了？

    刚才不说自己身上臭吗？不说自己这身叶子给她丢人吗？

    我勒个擦！

    千万齐玥打那个电话别是假的！

    真要那样，自己岂不是让齐玥白白耍戏一场！

    敲门是一脸凝重的戴鑫开的，说了句回来啦，再没话。

    郑丹丹和徐颖也在，大包小裹行李箱堆在小小的客厅里。

    郑丹丹坐在客厅里面的沙发上，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头都没抬。

    徐颖应付的笑了一下，转头接着看电视去了。

    陆欢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换鞋进去，或者该不该说点什么。

    戴鑫说话了：“今晚将就一下吧，房东通知我也明天搬家。”

    尽管戴鑫脸色不好看，陆欢还是叫他出来说话。

    两个人站在门口，戴鑫不看陆欢，低着头。

    陆欢本来想说再等一天看看，但一想到齐玥的话未必可信，又咽回去了，改口问道：“那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先看看呗，徐颖说她找了个朋友帮忙处理，丹丹给王光勇的老板打电话了，他说帮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那你怎么看？”陆欢又问。

    戴鑫叹口气，说：“迪卡经理说丹丹她俩有严重的工作失误，我是谢小河亲自安排的，你还去找于质明，只能让事情更糟。”

    陆欢心里一紧，没再继续问。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站着，站到声控灯熄了，戴鑫又说道：

    “兔子，这里不是学校，也不是你家那边的小县城，社会上的人和事都很复杂，你的性格得改改了。

    就比如于质明，刘瑾瑜的事她怎么都能帮你，但让她卷谢小河的面子，那怎么可能，他们那些人翻脸无情的。”

    “你把他们看得太简单了，还有迪卡那种地方的客人，哪一个不是有钱有势，你、～哎！”

    陆欢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发现，如果齐玥说的是真的，自己出卖一百天的自由，很值！

    以前大家在一起，来DL这段时间，在发生这件事之前，甚至包括昨天，戴鑫都是以自己为首，有事都是自己拿主意。

    只一天，一天没见，他已经开始埋怨和指责自己了。

    made！

    三观被人洗脑了吗？

    做人都是一条命，凭啥让别人欺负！

    为了钱吗？

    钱是TM挣的吗？

    钱是天给的，你在意个屁！

    想到这，陆欢的脑子一愣，怎么又引用李子慕的价值观了？

    自己被洗的不清啊，太恐怖了！

    楼道的声控灯又熄了，陆欢说：“我出去一下，明天给你电话。”

    “身上有钱吗？”戴鑫问。

    “有。”陆欢转身下楼。

    陆欢来到楼下就拿出手机，边往小区外走边打电话给齐玥。

    他必须确定戴鑫几个人的事办没办。

    电话打过去，刚响两声振铃，对方给挂断了。

    陆欢心里升起不详的感觉，再打过去。

    又是响两声振铃就被对方挂断了。

    完了！

    自己让人玩了！

    齐玥个死妮子把自己耍了！

    加上饿得要命，陆欢感觉身上的力气被抽走了一样的无力。

    镇定！镇定！！

    陆欢给自己强加心理暗示，他手里还有牌！

    公羊说过，遇到事实在没办法了，就去京城找他。

    还有李子慕，妈的李子慕！

    当时陆欢电话追过去的时候，李子慕说：如果遇到危险，你就向天空大喊三声师傅，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失魂落魄的陆欢走出小区再也忍不住了，攥紧双拳，仰首向天大喊道：

    “李子慕，我操你大爷！”

    喊完这痛快，陆欢不顾路人的目光，一屁股坐到马路牙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滴滴！”

    突然两声车笛响，马路斜对面一辆车打开了车灯，

    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卡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