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日不落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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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治国之道

    整个二月在朝廷上下的忙碌中很快就过去了,二月时间安排的满满的朱祁镇,也就没时间去处理其他多余的事情。

    朝廷文武百官乃至整个天下,在宣宗皇帝驾崩时还是有些浮动的风波,也是在新皇帝登基坐稳皇位,太皇太后辅助秉政一月后推出的考成法下,才除去心中的浮躁专心做起事来。

    众人也很快适应了新皇帝的存在,整天下大体还维持着仁宣盛世的景象。

    不过清醒的朱祁镇在处理政务的时候,也却是看到了许多隐藏在官员文字的盛世真相,但大都他只是记上一笔,留待以后验证。

    他经两月的学习处理政务,虽不及内阁辅臣那种老辣熟练,但眼光却锻炼出来一些了,更何况他看一些问题的角度也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太皇太后每每也被朱祁镇异于常人的思路惊到。

    虽说短时间内朱祁镇也改变不了,太皇太后从仁宗皇帝那得来的极端保守的有些腐儒式的观念,但太皇太后本身因为历经动乱时代,所以是个敢于接受新认知的人,并不会像老学究一样抱残守缺。

    而太皇太后自己的虽然感受到思想方面渐渐有一些偏离,但她始终终不是普通的女人,能平稳执掌朝政本就不简单。因为她真正的核心思想只是皇帝要有一颗仁爱天下万民的心,其余所谓非常的想法,自然在她眼中就只是帝王应对事物的非常手段,见识过太祖太宗怎么处理文官的她,根本不像朝臣想的那样,完全只是依靠三杨进行非常保守的秉政。

    作为举家陪同太宗靖难,又游历过大明两京之间的她,其实还是非常高兴朱祁镇对朝政有自己的见解的,哪怕他的见解非常,但每每细细思量,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哪怕对一些观点有异,最终她还是同意朱祁镇的观点,并且还在朱祁镇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朱祁镇的异于常人的观点记了下来。

    就在这互相影响之下,大明的历史轨迹已经开始有偏移的迹象了,但这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

    三月朝廷殊无大事但有一定影响的事情还是有一些的,值得一提的有戊寅日,礼部尚书胡濙上奏请放教坊司女工一事。

    教坊司中有大量,因遇到各种事情被发配其中的罪官子女和妻妾,可以说是礼部中最为复杂的一个下辖机构了。

    其中的这些女人只要被收入教坊司中,并登记在册,就几乎没有出去的希望了。

    礼部以恰逢此时朝廷处于国丧期间,教坊司一大批女工无有事情可做,只要少量的专门负责宫廷大乐的女工们在工作,就可维持教坊司运转。

    以这样有些牵强的理由,请求放归这一大批无事可做的女工。

    作为礼部尚书的胡濙,受制于官场还是很同情一些因家人犯错,被牵连进入教坊司的女子的,而且其中还有一些是熟悉同僚的妻女。

    放在平时这微弱的同情心,在皇帝的威势下,算不得什么,除非是有特别的交情,否则根本不值得他上书去帮助。

    不过胡濙经过观察太皇太后处理朝政的态度,最终还是选择上本请求放归乐工共三千八百余人。

    太皇太后是这样对朱祁镇说的:“皇帝你看,这就是真正的朝政,所谓法理不过人情,官员们是对同僚最有同情心的一群人,哀家都不用去查,就知道这批乐工中几乎都会是罪官妻女,真正属于教坊司中培养的乐工是不在其列的。”

    “相比于文官们来说,皇帝就是孤家寡人,你看这个实际上对皇家忠心耿耿的胡濙,他也几乎是朝中对皇帝是绝无二心的存在了,但就算这样,在不伤及皇帝威权的情况下,对于可以维护文官的体面和利益的事情,他也不会不灵活的变通的。”

    “这也是哀家要把这本题本给皇帝你看的意思,皇帝应当明白像你父皇那种与大臣之间的信任是很难的,不是所有的大臣都像现在这些老臣一样,大原则上几乎不会违背皇帝的,他们都是在你祖爷爷手下历练出来的。”

    “但就算这样,你看内阁的票拟,几乎都是赞扬这件事的,没有任何的反对。所以皇帝你得记住,皇帝就是孤家寡人,奶奶能帮你是情况特殊。”

    朱祁镇静静听完太皇太后的分析,感动的说道:“奶奶教诲,孙儿谨记。”

    听到这朱祁镇就明白了,为什么后世会有人痛骂文官集团了,明明这这根本不算是一个集团,而是一个很是分散的群体,意见根本不能统一。他们很符合汉人的一般思路,只要有两个人,就会产生三种意见。

    可对于文官来说意见可以不同,但官员背后的各种特权,就是他们在哪怕是敌对关系,也是能连接起来的纽带,群体的意识会在大方向上维护这个纽带链中有益的事物,哪怕文官出了几个不与众人同流合污的,也无法改变大势。

    稍作思量朱祁镇就继续听太皇太后为他分析其他政务了,都是日常之事,但大明这庞大的王朝,就是建立在这些日常小事的平稳处理下的,况且每件能传到他这里的也不是简单的小事,都是疏忽不得的。

    辛巳日,工部尚书吴中奏请罢山陵夫役万七千人。

    太皇太后是如是评价的,“为了我皇儿之事,这样夫役也是劳苦很久了,吴中这人私德有所亏欠,不过为人还算勤勉,但连他这种不怎么体恤工匠之人,都觉得应该罢去如此多的夫役,想来也是这些夫役已是不堪劳苦了,这是哀家的过错啊!”

    “奶奶又非圣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有过错我们直接改就行了,还请奶奶不要因此伤了身体。父皇山陵不得不建,不如再下旨申饬一下监工之人,让太监沐敬盯紧点,万不可因为山陵之事故意过度驱使役夫。”

    “就照皇帝的意见办吧!皇帝,不要嫌奶奶啰嗦,你要记住你轻轻一勾,就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在其中了,像这样的大工程更是如此,你自小没看过役夫是如何之苦,这万七千人的役夫是服劳役的,此时这是春耕正忙的时候,也是我疏忽了。以后皇帝一定要记住所谓征调民夫,要做的不违农时。”太皇太后心情不佳,边说边写,题本上的意见披红写了好几条。

    太皇太后写完又分别逐条为朱祁镇讲解,为什么写这样的意见。

    朱祁镇认真分析意见,发现自己此时也想不出比太皇太后处理方法,更适合的方法了,此时大明的里甲夫役制还不算崩坏,十抽一的劳役其实对民众的生活影响还不算严重,但执行到落实就又有问题了,太皇太后主要就是督查这些事。

    所有朝政的处置,不是所谓更好的方法就是好的方法,合适且能执行下去的方法才是好方法。

    丙申日,太皇太后谕三法司,死罪临决。三覆奏然后加刑。

    这个是太皇太后最近在看到刑部,频繁上传应该执行死刑的人有些多,发现刑部对犯人的判决有些轻率,而直接定下的。

    太皇太后当时是如是对朱祁镇说的:“皇帝你要记住,这天下真正的犯下死罪民众并不多,很多人确实是犯了罪,才被又司抓获的,但被抓住的人大都少有会犯真正死罪的,那是亡命之徒才会干的,这样的人也最难抓。”

    “那为什么刑部呈递上来的死罪者,每个布政司都不算少呢?”朱祁镇问道。

    “这就要说到胥吏害人了,当年我也是跟随仁宗皇帝,走访民间时才知道的。有许多人所犯罪责在定罪的时候是模糊不清的,胥吏为了小利敲诈勒索,也有为了图个方便的;还有的就是小民胆小交代不清罪责,而被屈打成招的,凡此种种,审案的官员为了清闲,不认真查案,随手一勾,就照着小吏的意见,把案件定成了死案。”太皇太后摇摇头。

    继续感慨的说道:“这也是哀家要皇帝你落笔需谨慎的原因,你看到的题本只是官员们给你看到的,这些死罪者你朱笔一勾,倒是简单了,但其中曲折却不会因为这一笔消去,反而会在民众心中酝酿。”

    “民众们知道所有的死罪只有皇帝御笔朱批后才会真正确定,这样除非是官员与民众确实有私心产生的仇怨,绝大多数冤假错案,就都会被归咎于皇帝的身上了。”

    “因而哀家宁愿,驱使三司法多花些功夫,认真理清案件,也不想皇帝背上那么多的骂名,也不想无数老百姓因为这轻轻一笔,就家破人亡。皇帝可明白!”

    朱祁镇恭恭敬敬的给太皇太后行了一礼:“太皇太后大德!”

    然后朱祁镇又亲自斟了一盏茶,端给太皇太后,亲切的说道:“要不是奶奶,明察秋毫我这皇帝还不知道要为这些朝臣担上不知多少骂名,奶奶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