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聚会结束后，在方南监督下齐磊整晚都在房间埋头学习。

    可尽管已经足够利用到这余下时间，齐磊薄弱的基础也导致他的学习进度十分有限，公式也只能说小部分常用的能记个大概，元素周期表都还背得磕磕巴巴。

    要不是郭丽华看时间实在太晚，推门让他们俩早点休息，恐怕方南都有干个通宵的冲动。

    这会儿两人都挤在齐磊那张单人床上，一人分睡一头。

    唐奕本也想留下，但这床只够两人挤挤，唐奕留着也帮不了啥太多忙，便让他妈领回家了。

    方南躺床上后，或许一整天各种刺激事件接二连三，整个人其实早就疲惫不堪，只是因为担心齐磊接下来考试分数的事儿才给硬撑着，这会儿稍稍放松下来，瞬间就进入了睡眠。

    结果刚眯会儿，就被齐磊这货给踹醒过来。

    “干啥！”方南没好气的问。

    “方小贱，我突然觉得今天的你和之前我认识的你，有些不大一样了。”

    听到齐磊这话，本还无比困顿的方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立马清醒过来。

    难道自己之前不小心表现出什么异常，被这小子发现了？

    内心生出些警惕，忙问道：“咋了？有啥不一样的？”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觉得今天的你，和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感觉？”方南心说你又不是女人，还能有什么奇怪的第六感不成。

    “也不全是感觉。就说你逼我学习这事，过去也没见你这么热心关心过我学习啊。

    可今天先是中午主动给我写作文，晚上又是逼我学化学物理的，这可不是你一惯风格。”

    “那我一惯风格是怎样的？”方南装作随意的口气问道。

    “你啊……”

    齐磊仿佛陷入沉思，过了半晌，才响起他喃喃自语的声音。

    “从小到大，你一直是咱仨里最聪明的那个，成绩也是最好的那个。”

    “每回考试结束，或是平时家里聚会，咱仨爸妈总会拿你来教育我的唐奕。”

    “可是，我觉得吧。”齐磊说到这儿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

    “该怎么说呢？唐奕这货虽然既土鳖又骚包，但他属于有啥说啥的直肠子性子，高兴或者不高兴都摆在那张脸上，虽然有时候这货嘴挺讨厌，但爱恨分明，也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

    齐磊对唐奕的评价倒基本在点儿上，方南暗暗点了点头。

    “可你不一样，你虽然在外表让别人觉得你性子热情，会来事儿，朋友也多。但其实许多时候，你总给我感觉你会把自个儿封闭起来。有心事或是重要的事情，总喜欢藏起来自己解决。”

    “可能是我过去一些性格原因吧。”方南应道。

    “嗯，是啊。你性格打小就这样，聪明但不喜欢出头。躲在后面出主意是你，结果每回事儿干了，挨打最多的却是我和唐奕那货，所以后来唐奕老说你贱嗖嗖的，干脆叫方小贱得了。”

    原来这‘小贱’的绰号是这么来的啊，方南这才头一回听说。

    “就说那回咱们在市委大院干那帮小兔崽子的事儿还记得么……哈哈哈”

    或许是提到儿时一些趣事，齐磊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

    接着又说：“我说这些并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我感觉你身上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瞒着我和唐奕。”

    “我……”方南沉默了下来。

    “不用现在告诉我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有什么事，还有我和小奕，也许我俩没你那么有主意，但多少能分担点不是。”

    “方小贱。”齐磊突然喊道。

    “嗯，我在。”

    “我们是兄弟！”

    “嗯，我们是兄弟！”

    石头这家伙……方南发现自己此刻鼻头竟有些微酸，一股暖流在心底回淌。

    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用这番恳切的言语，竟让自己这四十来岁的老男人都有些顶不住了。

    前世的方南是家里独生子，自小性格独立，由于常年四下奔波，朋友间交往也比较淡漠。

    从没体会过如同齐磊唐奕这类从小到大一路相伴的深厚友情。

    此刻这种浓郁的情感对他而言，产生了一股心态上的巨大冲击。

    而此刻方南也明白过来，齐磊之所以刚才说那么多铺垫的原因。

    原来他并不是要怀疑自己什么，而是想用他的方式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们！

    以替代吴宁这个配角的身份加入这场小说人生，刚开始自己是不开心和不甘心的。

    可此刻，方南却又在和齐磊这番交谈后觉得，或许在这个世界，去体会那些自己从未体会到的东西，本身就已经是上苍对自己极好的恩赐了。

    方南方小贱，在这个世界做配角，好像也不是那么差劲的样子嘛。

    不知不觉，似乎自己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这个角色，并和这个世界开始融合。

    而最好的黏合剂，就是和齐磊以及唐奕之间这殊为难得的友谊。

    这瞬间，方南甚至有想把自己身上的这个天大的秘密都告诉齐磊的冲动。

    “方小贱，你睡着了么。”

    两人一阵沉默后，房间里再次响起齐磊的声音。

    “我在。”

    “你说我……能考上高中么？”

    “我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努力这一把，一定比什么都不做强上百倍。何况即便最后分数差点，还有议价的法子，总是有办法的。”方南鼓励道。

    “或许吧。”

    “但就算靠着议价能念高中……可……唉……”

    黑暗中，方南看不到睡到另外一头齐磊的神情，但从他传递出的语气大致听出点什么。

    估计这些天，他一定是从齐国君和郭丽华日常聊天里听到点什么，虽然两口子平日有些话题会避开齐磊，但毕竟整个就这么大一屋，难免会不小心被齐磊知晓些内容。

    恐怕这孩子应该是听到关于议价会花不少钱这类的事儿了吧。

    “别瞎想。大人有大人操心的事情，也不是咱们这个年纪该关心的。”

    “就跟你说得那样，我还有你和唐奕在身后。那你也一样，有我和唐奕在呢。天，塌不了！”

    此刻齐磊这货显然是出于一种自我纠结怀疑的状态，这对明天的考试肯定会有影响。

    必须得打消掉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才行。

    齐磊这人重情义，或许从感情维度，既能解释自己为什么抽风似的要让他使劲补课，又能让他专注精神在接下来几门考试中，尽量出点成绩。

    于是开口道：“石头。”

    “嗯。”

    “你是知道我爸妈那边一直想以后让我出国的吧。”

    “嗯，知道。”

    “所以，我想在我离开之前，我们仨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在一块儿。高中咱们也去同一所学校。所以我才会逼着你最后努力一把，搏一搏，兴许会有些希望呢。”

    “嗯。”

    “对了，你和你那同桌的小美女现在应该挺熟了吧。该学咱们学，该抄咱们还得抄。”

    “她啊，现在防我跟防贼似的，紧着呢，语文就没抄多少，还没少挨她白眼。”齐磊呻吟道。

    “所以啊，你得跟人处好关系，别老没心没肺，”方南点拨道。

    但齐磊这孩子在如今真是白纸一张，听不懂玄外之音，说：“怎么处啊，大脚板昨天买了给了啊，要不，明天我给她买俩？”

    方南有些无语，这孩子的情商都被狗吃了？

    和书里所描绘那个从后世穿越回来的撩拨小能手齐磊简直判若两人。

    “不用买啥大脚板了，放心吧，明天她一定会找你主动说话。”

    “到时候她如果和你说这个，你就你这样这样……”

    “行了，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考试呢！”

    ……

    第二天天还没亮。

    齐磊那货还睡得深沉时，心里装着事儿一夜没睡稳妥的方南就起了个大早。

    蹑手蹑脚的起身来到书桌边，在裁剪成小方块的小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开始书写起什么来。

    等七点左右叫醒沉重中的齐磊，把自己的成果递给了他。

    “这什么啊？”齐磊还迷糊着，伸手接过几张写满字迹的小纸条。

    “小抄。不过这些东西能不用就别用，实在不行再看，反正小心着点儿。”

    这年代的中考其实管理还没有后世那般严格，没有处处摄像头的电子监控，现场管理几乎全靠监考老师的一双眼睛。

    可监考老师一个人两只眼睛，能看管的范围有限，总是能从中找着些机会。

    方南其实极不想采用这种作弊方式，毕竟风险系数实在太高，被抓包了可不是小事。

    但奈何如今齐磊基础太差，即便下午和晚上恶补了一些，但总觉得不太稳妥。

    纸条上都是一些重点公式，就怕齐磊到时候考试记不住这些，或许能起些作用。

    齐磊看着方南因为自己而熬出的黑眼圈，内心有些感动，鼻腔里“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