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里昂重生之后的第六晚。

    哥伦比亚校区街角的咖啡馆里，流淌过爱尔兰锡哨和风笛演奏的悠扬乐章，角落里的壁炉中跳动着暗红色的火光，勾勒出一幅静谧的画面。

    窗外还下着瓢泼大雨。交错的水流漫过高大的玻璃窗，淌过街角空无一人的人行道。淡淡的白雾悄悄落在光滑的玻璃上，仿佛披上朦胧的白纱。

    手边的咖啡微冷。里昂合上厚重的《费曼物理学讲义》，捏了捏有些发酸的眉心，驱散盘绕在心头的一缕困倦。

    很有意思的一本书。尽管这本书中的内容并不能解释埋藏在里昂心中的疑问，但是依然让他获益匪浅。

    上一次这么认真的翻阅一本书是多久之前的事情，里昂已经记不太清。从哈佛大学毕业之后，他可能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么厚重的书——文件档案、训练手册自然不能算数，对于一个T1特种干员来讲，这些是工作。

    当然，里昂可以换个角度。起码在眼下这个时间段和年纪，他是刚刚毕业的优秀大学生，还没来得及把书本上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

    街对面不远处的电影院放映的最后一场电影落幕，欢声笑语的人群涌出张贴着刚刚上映不久的《浪人》、《尖峰时刻》海报的大门。街上雨水汇成的小溪被踩碎，淹没在霓虹灯下影影绰绰的人群之中。

    不多时，街上又恢复了宁静。坐在柜台后的店员强打起精神，换上新的专辑。里昂看了看手表，也差不多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吱呀——”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风雨中渗透着微冷的秋，吹散了萦绕的暖意。两个戴着棒球帽的小伙子站在门口，窥视着这安宁的一角天地。

    这个时间点光临的客人有些出乎店员的意料。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依然让她强打起精神，脸上挂上了职业的笑容：“欢迎两位的光临，请不要忘记随手关上店门。”

    高个小伙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街道。矮个子用力推了他一把，并顺手拉上了店门。

    里昂侧过头，目光越过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眼眸微微转动，他的目光回到了店内，掠过一张张空荡荡的卡座和吧台，落在了吧台前还在暗中推搡着的年轻人身上。

    高个子还在用快速的西班牙语低声抱怨着什么，身后的矮个子不耐烦地戳着他的脊梁。里昂的视线在矮个子手腕上的念珠十字架纹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转移到了高个男孩脸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年轻人眼中流露出的一抹慌乱和不情愿。

    矮个子终究是没有打动高个青年。他粗暴地拨开同伴，大步走到吧台前，拍了拍敦实的实木桌面。

    店员脸上还带着职业的笑容：“先生，不知道你喜欢……啊！”

    她短促的尖叫被矮个男人从怀中掏出的手枪硬生生逼了回去：“给我把钱交出来，听到没有？他妈的，把店里的钱给我交出来！”他凶恶的目光从店里寥寥无几的顾客身上扫过，“你们也一样，把钱包扔到桌子上。千万不要乱动，否则我就一枪打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脑袋！”

    黑洞洞的枪口划过一个扇面，面面相觑的顾客们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钱包，丢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里昂抬眼瞥了一眼那支半自动手枪被打开的保险，两只手按在了厚厚的物理学讲义上。

    低声啜泣的店员哆嗦着打开收银台，急不可耐的矮个子招呼着自己的同伴，就抓起大把的零钞塞进帆布包中。

    粗鲁的叫骂声一步步逼近，持枪劫匪已经开始洗劫顾客的钱包。里昂深吸了一口气，让绷紧的肌肉自然放松。

    “穷鬼！”用枪指着里昂脑袋的劫匪翻了翻里昂的钱包，不屑地里昂脚下啐了一口唾沫，“浪费老子时间。”他转头，将从里昂钱包中搜刮来的几张钞票递给了身后的高个男孩。

    就是现在——

    端坐在座位上的里昂微微吐出一口浊气，趁着劫匪转身的瞬间，他已经伸出手，在劫匪反应过来之前捏住了套筒。

    高个男孩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里昂已经抓着厚重的物理学讲义，用坚硬的书脊狠狠敲在矮个子劫匪持枪的手腕上。

    剧烈的疼痛让劫匪惨嚎出声，持枪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里昂踢开掉落在地上的手枪，嗳身躲过劫匪试图抓住他头发的左手，抄着厚重的讲义就戳在了劫匪的肝脏位置。

    劫匪的惨嚎声戛然而止，身体不受控的弯曲，差点跪倒在地上。他的眼球向外暴起，豆大的汗水从沿着通红的面颊滴落，就好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啪！”反手一书扇在劫匪脸上，两条猩红色的血液就从劫匪鼻孔中迸溅出来。他的眼珠向上一翻，一声不吭就软倒在了地上。

    高个男生看着带自己来涨见识的小头目被里昂利落的放倒，大脑一片空白。全程目睹了里昂迅猛的动作，他全然不能理解对方的反应与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职业的运动员。

    里昂自然不知道这个呆若木鸡的小伙子心中在想什么——都已经重生穿越了，在这个过程中脱胎换骨，甚至获得一些涉及到时间方面的能力，不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包。”擦干净讲义的封面，里昂摸了摸躺在地上的劫匪的脉搏，确认他只是晕过去之后，朝着高个子伸出了手。看着这个家伙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加重了语气，：我说，把你的帆布包给我。”

    接过高个男生手忙脚乱递给他的包，里昂取出自己的那几张钞票，把帆布包放在了吧台上：“给911打电话，叫警察过来处理一下现场。”他看了一眼店里已经放松下来的顾客，“也记得帮我把财物归还给他们吧。”

    惊魂未定的店员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向他表达着谢意。里昂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咖啡馆里响起一片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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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伦比亚警察的反应很快。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就停在了咖啡馆门口。

    矮个儿劫匪已经被铐上手铐，此时此刻正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悠闲地喝着咖啡的里昂，但是目光中总有一丝消散不去的恐惧。

    里昂完全无视了他的目光。这种目光他已经见过太多，倘若是这些目光中蕴含的仇恨能杀死他，上辈子怎么也轮不到数吨TNT给里昂二十多年的出生入死画上句号，并戏剧性地将他送回到21岁的时代。

    高个年轻人也戴上了手铐，垂头丧气地陷在一张椅子里，接受两名警察的质询。

    他被卷入到街头帮派的原因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套路。上辈子在浣熊市当警察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学费贷款是绝大多数美国人永远绕不过去的一道门槛，特别是对于那些家境贫寒但成绩又不足以完全解决学费负担的移民家庭而言，学费贷款是很难迈过去的一道门槛。

    不是所有人都像里昂一样有一个显赫的姓氏。

    “万分感谢你今晚能挺身而出，肯尼迪先生。”

    两名警察已经做完其他人的笔录，了解了这起抢劫案的来龙去脉。眼下，也就差里昂的笔录了。

    “客气了。这也应该是我的分内之事。”里昂微微欠了欠身，“说起来，我也算得上是你们的半个同事。”

    两名警察彼此交换了目光，年长些的警察清了清嗓子：“这确实出乎我们的预料，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具体职务。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透露，也没有关系。”

    里昂微笑：“这有什么不好透露的。我也是一名警察，上周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培训课程。当然，现在还没有去报道。”他耸了耸肩，端起店员给他新冲泡的咖啡，“浣熊市警察局一周前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别急着赶过去报道。”

    这些天来，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一直都是笼罩在里昂心头的阴云。这些天，里昂也向浣熊市警察局发送了不少传真，却都石沉大海。至于警察局的电话，似乎始终处于占线的状态。

    这些奇奇怪怪的变化完全偏离了里昂的记忆，让他心中莫名不安。

    这番回答扫清了两名警察心中的疑惑，两人也放下心来。密苏里大学创办的警察学校是密苏里州数一数二的警察培训机构，不少警察在入职之前都在这所学校参加培训课程。老警官让里昂在笔录上签过字，这起案子也就尘埃落定了。

    “那么，你们会怎么处理这两个小子？”里昂看着戴着手铐坐在门口一言不发的两人，将讲义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那个墨西哥小子恐怕得去监狱蹲一段日子了。”老警官收起笔录，又握了握里昂的手，“他可是惯犯，附近不折不扣的刺头。至于另一个小子，”他看了眼角落里垂头丧气的高个男生叹了口气，：“这种情况最难处理。即便是我们想把他送进监狱，陪审团恐怕也不会同意。希望在这次经历之后，他能得到些教训吧。”

    里昂有些默然。即便是在最黄金的时代，有着无数机遇，却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提前消费几十年的储蓄，只为未来能像个人。想要出人头地，却得先同流合污。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高级的黑色幽默了吧。

    “肯尼迪先生，虽然浣熊市警察局还没有通知你，但我还是劝你尽量早些日子赶过去。”老警察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里昂的手，“这段时间，他们应该是被搅入到一起大案子之中，忙得不可开交，恐怕是没有什么功夫顾得上你这个新人。”

    “原来如此。”里昂诧异于浣熊市竟然能发生重大的案件，看来自己重生之后的世界果然发生了一些变动，“感谢你的提醒，我明天就启程赶过去。”他又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高个男生，心中微微一动，“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委托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