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审讯室里，里昂垂着脑袋被绑在一条长长的椅子上，活像是一条上岸脱水的鱼。

    中情局特工的刑讯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太过严重的伤口。考虑到里昂的身份，西蒙斯也不敢弄伤致残。至于那些殴打留下的痕迹，也已经在高强度的身体素质与T病毒的努力下快速修复。

    但是，他的身体也在这一段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能量总归是守恒的，快速恢复能让他保持在巅峰的状态，但是这一切都需要透支自己作为筹码。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本福德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进来，松开了将里昂绑在椅子上的皮带。

    “谢谢。”里昂微微睁开了眼，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似乎中情局特工的严刑拷打丝毫不能撼动他强大的内心。

    本福德将咖啡杯递给他：“没事，这也是我的一点歉意。德雷克是我的朋友，我一直都没有料想到，他为了这件事能够偏执到这种地步。”

    “我能理解。”里昂活动着有些麻木的胳膊与双腿，“如果一个人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态度，那么他的偏执也只会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表面儒雅随和的人，也不一定就懂得兼听则明的道理。而对于一直以来都自信十足的人来说，偏执也会是一种非常显著的特征。特别是当这种人已经有足够高的成就之后，这种个性也会体现的越发明显。

    毫无疑问，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德雷克·西蒙斯就是这种人。

    “德雷克确实没有经历过多少挫折。”本福德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看着里昂小口啜饮着咖啡，“这也是他第一次处于这样被动的地位，但是，他一定会想办法从你身上找补回来。”

    里昂对他的话还是很赞同的。整整两个星期时间的拷问工作中，西蒙斯甚至已经选择亲自上场，试图给自己制造一些痛苦。在那个时候，里昂能清晰地看到这个人眼里的憎恶。

    这种憎恶，是完全发自西蒙斯内心的。但是他的眼神还是太软弱了一些，有些躲闪，从来都不敢正视里昂的眼睛。

    “或许是一个天才，但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这就是里昂对西蒙斯的所有评价。

    里昂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无论是在游骑兵学校，还是在OTC课程，抑或是在三角洲，每年都会有一些不可一世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大多在起步时风头无两，但是在时间磨砺之后，这种骄傲的心态就会不可避免的被磨灭。很多时候，这些人在遭遇挫折与重大的事故之后，最终会因为这种巨大的心理打击走上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

    当然，里昂不可能当着西蒙斯朋友的面这么评价。尽管他能意识到，比起西蒙斯，眼前的本福德无疑要稳重踏实上许多。

    “今天没有看到他，应该是被法院和安布雷拉的调查事件给留下了？”里昂感受着温热的咖啡暖遍身体，一股久违的活力从四肢百骸中涌出，“西蒙斯并没有多少理由怪罪我。如果我不去主动找沃伦市长，你们也不可能及时留意到我。”

    “你并不在意这会不会暴露自己。”本福德摇了摇头，“甚至于主动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就是你既定计划的一环。只不过，身处漩涡深处，反倒让很多人忽略了之外发生的事情。”

    里昂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经历。总需要有人站出来，为那些死去的人们做些什么。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无论如何，都需要西蒙斯这样的大人物站出来，将安布雷拉犯下的罪孽公之于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并不利于稳定？”本福德捧着杯子，定定地看着年轻人。

    里昂放下手里的咖啡：“也许。如果浣熊市没有毁灭，隐瞒与谎言在很多时候都会是维持稳定的最佳选择。但是，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没有人能够时间回溯到过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人一步，平息站在白宫与国会上之前那些人的怒火。而一味的隐瞒，只会让各种谣言盛行，最终酿成无可换回的结果。”

    本福德听着里昂不咸不淡的话，坐在椅子上陷入沉默。作为一名情报官员，里昂所讲述的东西其实不算太陌生。无论是在中情局还是联邦调查局，许多丑闻一旦无法遮掩，造成的后果其实会远超过事件本身的破坏力。特别是这些年来，围绕在中央情报局的那些流言蜚语，不仅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被人们淡忘，反倒有一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谎言终究是谎言。编织谎言来掩盖一个谎言，最终只会陷入逻辑的漏洞之中。

    “得雷克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过了许久，本福德从思绪中解脱出来，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即便是你躲在爱德华的庇护之下，你也很难躲过各种威胁。所以，如果你离开这里，你觉得，哪里才会是安全的地方呢？”

    西蒙斯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恰恰相反，以牙还牙才是这个老牌贵族信奉的理念。

    “你有什么建议吗？”里昂平静地和他对视着，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本福德嘴角微微上扬：“我想，加入特勤局是一个值得你考虑的选择。听我说，”他端起了咖啡杯，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处理安布雷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浣熊市事件的处理注定了总统必然换届，西蒙斯支持的势力输掉竞选也是板上钉钉。起码在西蒙斯家族缓和过来的这一段时间，德雷克很难在联邦内部发挥他的影响力。”

    “但是，在这一段时间，特勤局很有可能会迎来改组。”尽管已经关闭了麦克风和闭路监控，但是本福德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而特勤局很快也会迎来改组，转由一个新的部门管理。可以这么说，德雷克对于特勤局的把控只会越来越弱，而你在特勤局，反而会越来越安全。”

    是在说将来成立的国土安全部吧，倒也没有太偏离他当初的预想。里昂心中回忆起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看着本福德一脸诚恳的模样，又想起西蒙斯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孔，缓缓点了点头：“成交。”

    -----------------

    西蒙斯这些天以来的日子过得都不怎么顺心。

    尽管坐镇白宫的那位总统先生在发布核打击命令之后就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将所有的事宜都扔给了他这个国家安全顾问，让西蒙斯的权势膨胀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是，西蒙斯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惊喜。

    抗议游行的队伍不仅没有被镇压下去，反倒是一天天壮大。尽管西蒙斯心里恨不得立刻出动国民警卫队将这群暴徒全部击毙，但是他也只是敢在心里发泄一番。这些天以来，西蒙斯不止一次感受到向他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很多人都想取他而代之，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发表了什么不当的言论，恐怕立刻就会被那些人抓住把柄，并以此大张旗鼓进行宣传。

    也正是因为如此，西蒙斯在处理总统扔给他的那堆工作时，就显得如坐针毡。慎言慎行成为了他这一段时间以来恪守的信条，只有在特勤局的审讯室里面对害得自己处于这种局面的年轻人时，西蒙斯才会将压抑在心里的所有怒火发泄到伤痕累累的囚犯身上。

    但是，眼下的他恐怕再也不能把里昂当成一个沙袋。就在今天，爱德华那个老混蛋竟然当着上百个议员和众多记者的面，将他堵在了国会山门口，向他询问自己侄孙的下落，甚至威胁他，如果里昂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就会将西蒙斯告上法庭。

    而眼下，已经有不少关于他操纵情报机构通过家人威胁参议长的流言蜚语在民间飞速传播。甚至于有些阴谋论的报社，已经在杜撰起《安全顾问操纵白宫，总统竟然只是傀儡》的八卦新闻。

    尽管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如果不能及时作出回应，这些信息就会发展成为舆论的狂潮。即便西蒙斯家族敢自称代表了半个美国的利益，但是当这种消息彻底流行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彻底脱离他们的掌控。

    如果这些人选出了第二个罗斯福，对于正逐渐回到巅峰的家族而言，无疑是一场噩梦。

    “先生，这里有您的电话，是特勤局的本福德先生打来的。”女仆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将他从心烦意乱中惊醒。

    “亚当？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西蒙斯接过电话，强行压抑着自己的焦虑，“亚当，这么晚，找我又有什么事？难道是有人找到了你，想让你把那个小崽子放出来？”

    他的语气一点都算不上友好，让电话对面的本福德皱了皱眉：“看起来，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好的理由继续将肯尼迪留在特勤局。局长不久之前还接到了总统的电话，询问我们这里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

    “总统？”西蒙斯的心头不由浮现出一丝阴影，“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些事？我记得他这两天一直都待在白宫的电影院，根本不怎么管事。”

    德雷克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讲述自己监控总统的事实。本福德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表面上依然平静：“这我哪里知道呢？德雷克，我们要如何处理他？”

    “我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些事！”西蒙斯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心中有些不甘，“只能放了他，再找机会让他从地球上消失！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德雷克，如果这个年轻人死于意外，只会成为别人抹黑你的武器。”本福德的话让西蒙斯冷静下来，“证据并不能成为你的铠甲，只会得到他们的嘲讽和不屑。”

    “那么，亚当你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参考？”西蒙斯品味着本福德的话，回过神来。

    “如果他能光荣的死去，想必所有人都会感到满意。”本福德的话像恶魔诱惑的低语，在西蒙斯大脑里回荡，“如此，就再也不会有人以此作为刺向你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