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我以为你再也起不来了！”

    慧明趴在陈有耕的胸膛哭泣，陈有耕痛得龇牙咧嘴，但依然还是坚持环手抱住慧明。

    “行啦，等过些天师叔病好了，咱们还一起治病救人。”

    赵平仪站在旁边，又是心疼，又是欲言又止。

    陈有耕挥挥手让他不要说话，并小声继续安慰慧明。

    作为农村孩子，陈有耕深知留守儿童内心的脆弱，所以，从决定培养慧明那一刻起，陈有耕就一直将慧明当作孩子养。

    慧明哭了一阵，终于从陈有耕怀里探出头。

    他两眼哭得通红，紧着拳头说道：“师叔你放心，我一定勤加修炼，不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陈有耕面露微笑，眼圈微红，“好！好！”

    边儿上，赵平仪也突然红了眼圈儿，两颗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陈有耕转头一脸怪异地问道：“你哭什么？”

    赵平仪摇头道：“没事儿，就是挺感动。”

    陈有耕呵呵一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

    离火国，1022年，十一月初。

    活力满满的陈有耕，顶着满头细碎的白发，登上了黄蒿镇最边沿的山峰上。

    山顶上，木水流身形憔悴，蹲坐在一个小小的山包前。

    陈有耕把手中的酒壶放在木水流眼前，木水流头也不抬，拿起就往嘴里灌。

    “木二哥，没必要。”，陈有耕开口说道。

    木水流眼睛里血丝密布，身前是刻着“爱子木希仁”的墓碑。

    “大人，能聊聊吗？”

    陈有耕顺势坐在木水流旁边，默默听木水流说话。

    “我本成长在一个殷实富足的家庭，小时候无忧无虑，直到某一天，家中遭难，我又突然被测试出修炼资质……”

    木水流把自己的前半生讲给陈有耕听，陈有耕也大致听出了木水流的心结。

    总的来说，资质中等的木水流，被一家小门派收为弟子，兢兢业业修炼十几年，都没修出个一二三。

    家里老娘是个穆桂英性子，不但对木水流严苛无度，还一度想要重振家业，但奈何时事不佳，直到老娘死，木水流依然没有什么本事。

    老娘死前，指着木水流鼻子大骂。

    “你一没有重振家业，光宗耀祖；二没有一儿半女，延续香火，是木家的罪人！”

    从那以后，木水流就拼命修炼，想要光宗耀祖。

    奈何，所拜的小门派以阵法为主，修炼为辅，修来修去，也就是个黄蒿镇族老。

    于是，这些年，木水流一直希望能生个资质好的儿子延续血脉，再好让孩子能重振家业。

    “我教香兰功法，又娶她为妻，求丹求药，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终于有了儿子，可……”

    木水流老泪纵横，“天道不可欺，我这鬼心思，终是被老天爷看破了。”

    陈有耕拍拍木水流的肩膀，看着他愧疚痛苦的模样，最终没有忍住说道：“别伤心，还有时间，况且，这孩子还不是你的。”

    “多谢大……你说什么？”

    木水流抓住陈有耕的胳膊，震惊地问道。

    陈有耕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说道：“孩子，应该不是你的，你还是回去问问嫂夫人吧。”

    木水流“噌”地站起身，转身飞奔回家。

    陈有耕叹气摇头，也不知道把实情说出来是好是坏。

    木府内院。

    木水流怒目圆睁，指着香兰的鼻子，气得浑身颤抖。

    香兰哭得梨花带雨，却丝毫不惧。

    “这些年，你在我身上用了多少药，你逼我修炼，让我双修，你问过我吗？”

    香兰大声呵斥，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满身伤痕。

    “你在我身上刻符画阵，从来不管我的死活，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老天开眼！”

    木水流踉跄退后两步，脑子一阵眩晕。

    “孩子生父是谁！”，木水流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想要吃人。

    “死了！都死了！你把我杀了吧，都死了才好！”

    香兰忽然疯狂起来，抓起茶杯就砸。

    啪！

    木水流被茶杯砸中额头，茶水混着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

    木水流怒火中烧，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淫妇！”，木水流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碎片飞起，一击割了香兰的喉咙。

    香兰捂着脖子，隐隐约约说出“活该”俩字，便一头栽倒在地。

    第二日，木府又起丧事。

    木水流邀陈有耕、赵平仪和慧明赴丧宴，陈有耕没有去。

    通过十日的修整，黄蒿镇已恢复了大战之前的样子，地里被波及的黄蒿花，也在修士的云雨决下得到滋养。

    只有一些死去的生命，在吹拉弹唱中被安葬，被寄托。

    “此次大战，黄蒿镇死亡一千一百一十人，多数为丁氏族人，至于其他普通百姓，死亡人数只有三百多人。”

    纪明诚手拿战后清册，对陈有耕汇报道。

    陈有耕接过清册，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丁家满门灭族，就不算了，其他百姓是否都有安葬补贴？”

    纪明诚“额”了一声，迟疑地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有？”，陈有耕皱眉，面露不虞。

    “大人，没有先例。”

    陈有耕这才恍然，然后又问道：“丁家搜刮出多少钱财？”

    纪明诚从怀里又拿出一本清册，双手递给陈有耕。

    “经查验，丁家搜出钱财一千七百余贯，灵石三十颗，还有西簟县丁氏布庄两座。”

    陈有耕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如水，“丁家苦心经营四十余年，就存了这么点儿东西？”

    纪明诚赶忙作揖，“大人，这可是真的，当时县尉大人就在场，小的们可不敢造次！”

    陈有耕把两本清册扔在桌上，挥挥手让纪明诚下去。

    纪明诚恭敬行礼，退后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

    黄昏，赵平仪和慧明吃酒回来，陈有耕邀赵平仪来房一叙。

    陈有耕把两本清册拿给赵平仪看，然后说道：“我想把这三十颗下品灵石兑换成钱财，一并发给灾后的百姓，不知平仪兄意下如何。”

    赵平仪点头同意，甚是高兴。

    “智真兄不愧是监察司都看重的人，你不当官真是可惜了。”

    陈有耕苦笑道：“别挖苦我了，我身为黄蒿镇最大的官，却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丧命，是我的失职，而我也只不过想要弥补一些错误而已。”

    赵平仪摇头否认，“不！智真兄，是你与众不同，把人都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