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孤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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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

    车驾慢悠悠的走着,雪花洋洋洒洒的飘着。

    少有的,白卿娆此刻正在车驾中酣睡歇息。一旁的青鸾在旁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在睡梦中的少年。

    百转千回,梦中的景依旧是那片苍凉血红的世界。

    白卿娆身着战甲,面前是大军所过之处的一片焦土。手中长枪此刻已是枪刃翻卷,血红映衬。

    面前,是被数次冲击却尚未败退的旧齐皇城禁卫军。长枪翻转,白卿娆转头望着自己已是劳师已远的数百铁骑,又转头看着满目狰狞一步不退的旧齐禁军,娇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将士们,攻!”

    战马的嘶鸣,天空中的皓月所照之处,尽皆疯狂。两军之战,生死之搏,白卿娆做了那北辰战刀最锋利的刀刃。

    终于,城门被破,辰刀所到之处,满城人口无一例外,尽皆成了北辰铁骑的敌人和刀下亡魂。顽抗者在北辰战刀下唯有毁灭一条路可走。

    霎时,梦中场景如风消散。在白卿娆面前的不再是血流漂杵的旧齐战场,而是那熟悉的山海之关,以及一柄金刀傲立在山海关前的钟不为。

    他看到了北辰大军被屠戮,那支曾经的强军劲旅被一人一刀尽皆斩杀,他梦到了他的家人,朋友,同袍血流漂杵,他最惧怕的事情在梦中发生了。

    猛的惊醒坐起,白卿娆的额头已是汗水淋漓。

    “殿下,怎么了?”

    一旁的青鸾赶忙走到白卿娆身边,跪坐下来。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白卿娆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是做噩梦了吗?”

    白卿娆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愈加坚毅,直至彻底阴沉。

    半晌,白卿娆目光渐渐柔和,轻抚着青鸾的长发。那柔软的触感不禁让他心安三分。看着青鸾担忧的眼神,白卿娆淡然道。

    “梦到了山海关前的那个老怪物大开杀戒了。”

    “殿下害怕了?”

    青鸾收起手帕,倒上一杯温茶递给白卿娆问道。

    接过温茶,白卿娆一口饮尽后,双眼中逐渐凝聚起一道无法言说的坚毅之光。

    “不怕。”

    放下茶杯,白卿娆起身站到车驾窗前,看向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言道。

    “任他再如何修为高深,说到底他也终究是一个人。北辰大军百万。三万人不够解决一个钟不为,那就十万!十万不够,那就五十万!”

    言罢,那股自山海关被钟不为一掌击伤后消散许久的属于一代王世子的傲气再度浮现。

    看着白卿娆的背影,青鸾的目光逐渐迷离,恍惚。

    世子殿下的车驾三天后飞驰进了北辰城。

    下了车,一身疲惫的白卿娆还未等回別娆苑洗漱休息,就被早已收到信息等在北辰王宫门口的王百里截了去。

    “嘿嘿,大侄子。”

    王百里带着笑,拍了拍白卿娆的肩膀说道。

    “陪叔喝点酒,咋样?”

    “饮酒?”

    白卿娆的眉头一挑,略带调笑的说道。

    “怎么,近日婶婶的家教放松,叔父有喝酒的自由了?”

    “嗨,我跟自己侄子喝酒,她一个婆娘家管什么?我王百里这点地位还是有的。”

    王百里一拍厚实的胸膛,毫不避讳的说道。

    “真的吗?”

    白卿娆理了理袖子,带有些审视的味道说道。

    “我可不想去您那喝酒讨了婶子的嫌,惹得婶子不悦。”

    “她敢!”

    王百里一撩黑袍,底气十足的说道。

    “她要敢说个不字,我大耳刮子抽她!”

    闻言,白卿娆嘴角的笑已然快忍不住,看着手舞足蹈的王百里说道。

    “真的?叔父你舍得吗?”

    “哎呀好了,走吧。”

    王百里没给白卿娆继续说话的机会,推在他就往前走。

    拗不过王百里连拉带扯的盛情,白卿娆还是到了云山阁。

    令白卿娆未曾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位叔父竟然真的说动了自己的婶婶,月儿此刻正在备菜,大盘小碟十多个菜已经摆满了桌子。

    “婶婶,这是何故?”

    白卿娆赶忙上前接过月儿手中最后一盘菜,放到桌上后说道。

    “我们叔侄之间的一顿小酒,何故行如此排场?”

    “世子殿下来一趟不易,这些还是要的,要的。”

    月儿言罢,又拿出了几坛好酒摆在桌下,随后转身就上了楼。

    白卿娆刚想出言留住这位年轻的婶婶一起吃些,却被王百里一把拦住。

    “今天,就咱爷俩,谁也不带。”

    如往日不同,今天的酒,清一色皆是正宗的北辰陈年烧刀子。酒劲之烈是白卿娆平生未见的。

    酒过三巡,白卿娆那张俏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头脑有些微微发晕。

    见状,王百里整了整衣襟,自认为时机成熟的他开了口。

    “娆儿啊。你爹前几天找过我了。”

    强打精神,白卿娆坐正了身子,看向王百里,示意其继续。

    见此,王百里咬了咬牙,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一股脑把话全说了出来。

    “娆儿,你爹说你跟沈流鸢走的太近不像话,想让你注意点影响,毕竟她跟你爹是一辈……”

    话还没说完,王百里止了口。

    他面前听完这番陈词的白卿娆已经面色阴沉了起来。

    “叔父,继续说。娆儿在听。”

    轻轻开口,白卿娆的声音古井不波。

    王百里想了想,还是说道。

    “你爹他说的对,还是注意点的好。你也该知道当年你娘和她的事,我们怕她一犯糊涂,你也跟着干傻事……”

    “我爹他还真是会替我着想。”

    白卿娆嘴角勾起,那丝笑显的颇有些诡异。

    看向对面的王百里,白卿娆的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脏心烂肺!”

    言罢,也不待王百里有什么反应,转身撩袍,看向从内屋走出来的月儿道了一声别,转身走出了云山阁。

    看着走远的白卿娆的背影,王百里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

    “完了,我是给我大侄子得罪了。”

    “你也是为了他好,我想世子殿下不会如此斤斤计较。”

    月儿走到王百里身边,劝慰般的说道。

    “不会?他太会了。”

    王百里摇摇头,继续说道。

    “娆儿的性格看似柔和,实际上却是个偏执到了极点的人。现在不管他跟沈流鸢有没有事。我这个理他都挑定了。”

    別娆苑内。白卿娆没有惊动任何人,带着一身寒风和尚未消散的酒气缓步走向了別娆苑深处。

    驻足湖边,白卿娆看着已经被冻成冰的湖面,默然不语。四周的呼啸寒风吹过他的发丝,长发在风中飞舞着。

    左手轻掠过腰间佩剑,白卿娆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怨气。紧接着,这股怨气变得疯狂,变得歇斯底里。

    寒光闪过,赤狐剑已经如一只轻盈的火狐一般跃入白卿娆手中。而后就是一阵剑鸣响彻云霄。

    月光下,赤狐火红的剑身在风中飞舞,剑刃与狂风相应,映衬着一道如世间名画一般的风景。

    剑锋所指,积雪树木被凌厉的剑气瞬间摧毁,脚下的冰面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击打的吱吱作响,人如影,剑如风,整片湖面上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覆盖着。

    风云变幻,大雪开始落下,紧接着天空中电闪雷鸣。而这一切都未影响白卿娆的心,此刻握剑的他不再是什么世子。而是如手中赤狐一般,是一柄锋利的战剑。

    最后,白卿娆跃身而起,手中长剑向下斩落。一股激荡而起的剑气破开被冰封已久的湖面,这个湖面的厚实冰层被这一剑斩的七零八落,碎成一块块浮冰,湖水汹涌,久久未静。

    身上激荡狂乱的真气四处汹涌,四周的积雪被这真气裹挟而起,向远处扩散。

    倒退到岸边,收剑站立的白卿娆细细的感受着自己体内激荡的气,淡然呼出一口浊气。

    问道山沉蕴三年未曾涌动的真气发生质变,这代表着刚刚白卿娆心中积郁的那股怨气催化下,他已踏入了二品宗师之境。

    转头望去,白卿娆看见了那道紫色的身影。以及那双饱含着深情的双眼。

    “姨娘,我吵到您了是吧。”

    白卿娆不好意思的收起赤狐,走到沈流鸢面前问道。

    沈流鸢只是沉默着,半晌说道。

    “恭喜了娆儿,已经步入二品宗师了。”

    看着沈流鸢逐渐黯淡的眼神,白卿娆也沉默了。

    良久,还是沈流鸢打破了僵局。

    “娆儿,姨娘觉得……我还是回怜花楼更合适点。”

    闻言,白卿娆眉头紧锁,开口问道。

    “我爹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沈流鸢摇摇头,只是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淡淡说道。

    “明早我就收拾收拾回怜花楼。你自己要保重。记得不管到什么时候,你身后都有姨娘。”

    听到这,白卿娆咬了咬牙,一个箭步挡在了沈流鸢面前,眼神坚定的看着她说道。

    “姨娘,清者自清。您安心的在別娆苑住着。谁敢嚼舌头,娆儿亲手灭了他!”

    看着面前的白卿娆,沈流鸢笑了。那种开心欣慰的情感溢于言表。

    “走,陪姨娘坐一会吧。”

    沈流鸢拉起白卿娆的手,走进了房间,轻轻的扣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