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宫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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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真是,意料之外的敌人呢

    终于,这一天来到了。

    这篇我不太敢开玩笑,因为这次的敌人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不从正面进攻,稀稀落落的人走过海关。

    这是一场隐匿于人群中的,无声的战争。

    “你以前怎么什么都不说?”

    战前,我在军营中问戚成。

    “这场战役的重要性你应该明白,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应该准备好对付一切。”

    在这一刻,我感觉戚成的脸和声音,好像没那么讨嫌了。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给每一位来客仔细的搜身。

    “今天刚刚开放入境,为了地宫的市场干净纯洁,都给我好好搜!”

    我转念一想,这么说来,那些人离开,反倒还是提纯了。

    “我们要搜什么?”

    “这个时候还问这个!”戚成厉声呵斥,身上的防弹衣格外扎眼,“白色晶状物,你找到有嫌疑的就交给我。”

    我看着他呵斥遣怀的样子,感觉格外伟岸。

    第一天并没有搜出什么,我也希望是真的没有什么。

    “想不到,你是我最尊敬的那类人。”

    “哪类人?”

    “尊敬的无名英雄,”我看着天花板,想象着他们的样子,“他们啊,都是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年轻的时候,没人见过他们衰老时的模样,但人人都想亲眼看着他们走向暮年。”

    “你说的是……”

    “嘘,”我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们的名字,不可以说。”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那你一开始还把我骂的狗血喷头。”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我的问题,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吃白饭还虐待下属的那种人,结果这几天才发现并不是。”

    “我可不原谅你。”

    “为什么?”

    “我原谅你了,你就会觉得死而无憾,就不那么执着的活下去了。”

    我愣住,突然想到了那些离开的士兵。

    “那他们……”

    “你说谁?”

    “那些军人……”

    “被我遣散了……”

    “你怎么一天一个说法?”

    戚成笑了笑:“那你爱信哪个信哪个吧。”他站起身,“休息够了就去接班,我们还要查偷渡。”

    “还有偷渡?”

    “那当然,那些亡命徒被抓到了可是要实行最严厉的刑罚的,我们不同于阳间,我们还保留着某些酷刑,所以他们会尽其所能藏好掖好,甚至不惜偷渡。”

    “那怎么搜啊!”我惊呼一声,“你不赶紧把你兄弟带回来。”

    “这不有你吗,小桃丫头,用你的能力复活他们吧。”

    我愣住了,随即点了点头,架好大提琴给他们演奏了一段音乐。

    是我自己写的,当时在上学,看到官号发的一部文学作品,我仔细了解了相关事宜,结果发现清一色的批判,当时我气不打一出来,所以有了这首曲子。

    他们对历史的蔑视,对生命的淡漠,对牺牲的不敬,他们迟早有天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曲子很好听。”

    我睁开眼,只见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小哥站在我面前,给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小周,你看你,给人姑娘都吓坏了。”戚成笑着。

    “不好意思啊,她和我女儿长得很像,我三年没见我女儿了,乍一看还以为是她!”小周笑道。

    “喂,要我说,她更像我妹妹,我妹妹还是学音乐的!”

    “都不是!是我姐!”

    看着年轻的军人们争先恐后的讨论自家的亲人,到后来我甚至成了他们的婆婆,奶奶,甚至是尚未诞生的婴孩。

    我看着他们开心的模样,心底一阵酸涩。

    “你怎么哭了?”

    “我才没哭,沙子里进眼睛了!”

    且不说这南方天气湿润有没有沙子,这沙子进眼睛也不免有些奇怪。

    我只看着戚成笑我。

    笑过以后,他们也认真起来了,一个个眼睛瞪的铜铃一般大,他们好像不用休息,仔细看着每一处死角。高大的人墙围出了明晰的地界。

    这是地宫的警戒线,是规则之外的存在不允许入内的。

    它们将永远被拒绝在国门之外。

    地宫没有监控,也不装监控,因为那些亡命之徒学会了躲监控死角,还会破坏监控。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

    我给他们拿了薄荷糖,咖啡和茶帮助他们打起精神,小黑小白,遣怀和黑雁跟在我后面,如果有人撑不住就顶上。

    他们盯着边界,盯着每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的大提琴交给了遣怀,他可以用我的琴保护军人,而我的治愈能力不一定非得和大提琴挂钩。

    大到管风琴,小到口哨,我都可以用来治疗他们的伤口。

    不过为了体面一点,也为了他们清醒的头脑,我选择了唢呐。

    也许这听起来的确很荒唐,但这人墙正是死后人们意识仍然未被消磨的证明。

    我垂下头,脑子里一片浆糊,也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的,心率加快,脑子混沌不清,没法思考任何事。

    “阿陵……坚持不住就喝点咖啡。”

    我甩了甩脑袋,推开了黑雁递来的咖啡。

    “这玩意儿喝了我会想自杀,还是别喝了。”我还是有点恍惚,“放心,死不掉,如果一会我不喝咖啡撑不住了,记得让戚成把刀具放在我拿不到的地方。”

    “嗯……”

    黑雁收回了手,我揉了揉太阳穴。

    “有没有风油精,我涂一点在上面。”

    黑雁拿了一个小瓶子给我,熟悉的包装。

    我抹了一点在指腹,揉在太阳穴上。

    真辣眼睛啊……不愧是提神神器。

    遣怀的大提琴声传来,一道高高的半透明的墙出现在眼前。

    “总不能一直熬着吧。”我看向戚成。

    “不用,还有人在休息,下半夜换他们。”

    我转过身:“那我们呢?”

    “你们还想休息?”

    “你说得对……”我弯下腰,额头抵在墙上。蹲下身去,只觉得额头有点疼。

    戚成急忙把我与墙分开。

    “你头都蹭破皮了!”

    我用手一摸,果然有血,还有点疼。

    “嗯……”

    “你这丫头,”他拉住我的手腕,给我按到一边的水池里,“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总部交代!”

    “我没事,我死不掉,总部也知道我拥有最强的治愈能力,你嘲讽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那是不想看你们送死!”

    “语无伦次,你不用解释了,人都很矛盾,我明白的。”

    “你个还没到二十的小丫头,懂个什么?”

    “我要是还活着,我就已经二十了。”

    说了几个来回,他不再与我争辩了。

    我这才发现,冷水浸了一下,再和别人说说话,意识就会清醒一些。

    “走,别耽误时间。”

    “是!长官!”

    我上次这么听话还是在高一军训,当时顶着太阳听教官说他们的悲惨往事,说是自己的战友牺牲在了什么地方,因为什么牺牲了,场面的恐怖程度我们无法想象什么的……

    我的教官还喜欢听老歌,喜欢听老电视剧的主题曲,喜欢听电视剧,最后离开那天他要求我们全员低头,安安静静听那首很悲伤的歌,怀念他的战友。

    现在不需要了,因为我来了,我不会让你们再遇上生死离别了!

    我,就是神!

    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拉斐尔!

    (话说中国治疗一切的神明是谁来着?喔,中国人不信神,那没事了!)

    看着眼前精神抖擞的军人们,我很想捞一个来问几个问题。

    为什么选择做地宫的军人啊?

    “因为阳间的军队人满了。”

    我抬头看向戚成。

    “怎么了?阳间的军人我们做不了,阴间的还不行吗?”

    “那你们……”

    “南疆守护的一直很好,”他又用起了狠栗的眼神,“我们不需要特殊能力者的施舍。”

    “不是施舍,是合作,”我叉起腰,“你们很能打,我们也很能打,我们加起来就是特别能打,而且,我也想当兵来着。”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我接着说了下去:“因为我曾曾祖父是在抗日战场上牺牲的,我爷爷是海军,我表哥是陆军,我爸也是军校出身,我想当兵,很合理吧。”

    “那你为什么没当兵呢?”

    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推了一下眼镜。

    “心理不过关,视力不过关,学习成绩不过关,”我顿了顿,“我是艺考生,你猜我为什么艺考,还选音乐,因为分低啊。”

    “那你……”

    “对啊,那为什么我还自杀了呢?因为什么呢?我倒也不是那么严重,还没到失眠和生理反应那一步,但是我当时特别讨厌社交,脑子也是一片浆糊,听听不懂,背背不下来,一上课必然就有老师那句:练琴了没啊?你说什么都是要挨骂的,除非你的技术惊世骇俗。”

    “什么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啊,什么早上五点起来练琴啊,我不想吗?楼下就是公安局,前两天邻居就投诉了,而且一年就练那两首曲子,还有一首必然是浪费时间,到了考场就考,一局定胜负。”

    “当时我拉错了,我整个人都傻掉了,问监考的军人能不能重录,当时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整整一年啊,我在做什么啊?”

    “最后迷迷糊糊弄完了曲子,收拾东西,我离开考场的那一刻我就憋不住了,琴也倒了,我人也崩溃了,回家的路上路过我们那最有名的河,我就在想溺水是什么感觉呢?”

    他沉默了许久,我往他另一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了距离。

    “我很讨厌和别人近距离接触。”

    “那他们呢?”戚成指着小黑,小白,遣怀和黑雁。

    “一样的,除非我心情好,可惜我现在心情不好。”我靠着墙,他好像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似的把我从墙边拉开。

    “遣怀那里怎么样?”

    戚成看了看快捷通讯器:“没有危险。”

    “那我去送点吃的吧。”

    “不用,他们换班的时候自然会吃饭。”

    “我饿了……”

    戚成瞥了我一眼:“你自己看看你的腿,那么粗,你还敢吃?”

    “敢,有什么不敢的,反正都死了,我这外貌都被批斗了十几年了。”我一路走一路看着那人墙,“说过的话,也就他们的人数平方一下吧。”

    他笑不出来了,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如果这能让你开心,你接着说我也无所谓。”

    “不是,有人混进来了。”

    我两眼一瞪,抄起通讯仪往缺口处跑。

    绝对,绝对不能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