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郑铁蛋
初阳缓缓的升起,温和的晨光轻抚着北区的碧瓦朱甍。阳光越过北区忽然变得灼热起来,刺眼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涂抹在郑铁蛋的脸庞。晨光好似在捉弄这个熟睡的男孩,又好似在催促他快快起床,不要再偷懒。
贫民区的阳光,如同刺耳的闹钟,带来了新一天开始。
小男孩躺在床上,恍惚的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红肿,显然昨晚哭了很久。男孩用枯瘦的手臂遮挡住明亮的光线,他看向二哥的床头,发现窗帘又被拉走了。
每天早晨被阳光叫醒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他赤着上身,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准备叫大哥和二哥起床。忽然他伸出的手僵直在半空,这时才想起,再也不用帮家里干活了。
从今以后,他不再属于这个家庭。
中区的房屋多是木质建筑,很多建筑外表的油漆已经脱落。街面非常的整洁,昨夜丢的垃圾早已被打扫干净。清理街道这种简单又安全的工作竞争的人很多,所以每个人都很珍惜这份工作。
一行人来到失业者管理中心的正门处,留白看到姜劬的随身护卫,从门房里走出,显然是提前等在这里的。
众人没有怠慢,纷纷从坐骑上下来,向姜劬的护卫王老行礼。
尊敬老人是晨光帝国的传统。在危急时刻,老人断后也是他们的传统。
“王老早上好。”
“留白少爷早上好,我家少爷在办公室等着你呢。”
“王老辛苦了。”
几人跟着王老进入管理中心办公楼,留白是第一次进入到办公区,以往来到这里,他都是直奔展示区,挑选领民。
办公楼有六层,里面的装潢并不华丽,但是所用的材料并不便宜。姜劬的办公室在五楼,与管理中心的主管办公室同层。
姜劬已经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微笑着等着众人。
“大家早上好,请进。”姜劬的脸上永远挂着温馨的笑容,说话不急不缓。
“哈哈,那我们就来参观姜大管事的办公室了。”林乌衣也不见外,大步的率先进入姜劬的办公室。
姜劬笑着说道:“哈哈,请便。”
办公室空间很大,里面的木制家具看起来像是最近刚打磨出来的。姜劬走到一个柜子旁,拿出茶叶,准备被为大家沏茶。
他看到几人,还没坐下,赶紧张罗道:
“留白,楚楚,乌衣你们快坐。稍等我一下,我先给你们沏壶茶。”
王老最后进屋,关上了房门,在办公的一个角落坐下。
姜劬为大家倒完茶,将两份文件放在了留白和林乌衣身前的桌子上。
“留白你们先看看这两份契约。一份是商会合作契约,一份是飞艇基地建设用料供货契约。”
这种契约林乌衣比留白要熟悉得多,他先拿起商会合作契约仔细看了起来。上面写了几人之前商量过的股份份额和出资比例,契约没有什么问题,只差几个人签字盖章。
留白和林乌衣都没有异议,随后都签上了各自的名字。
另外一份契合是飞艇建设供料契约,城主府办公室已经盖章,并且确定了份额,契约上面只差填写合作商会的名称。
“如你们所见,商会现在还需要一个名字。”姜劬看二人已经看完契约,对他们说道。
几人商讨一番,最终决定商会叫做“蓝风商会。”
确定了商会的名称,姜劬拿起笔,在两份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印章。留白和林乌衣注意到他印章的名字“姬劬”。
谈完商会的事情,姜劬收起材料放好。问向留白道:“你今天想要什么样的领民?”
“先看看吧,最好以家庭为主的。”
“好,我陪你去看看。”
晨光帝国是很看重承诺的一个国家,假如有人违背承诺或者契约会被主流所排斥。每个人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都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和契约。
姜劬在路上又和留白与林乌衣交流了一下商会今后的发展,留白和姜劬都没有过多的精力参与到日常管理,所以商会的一切运行要等林乌衣回到郡城再说。
管理中心的展示厅在办公楼的西侧,朱管事坐在展示厅门口,百般无赖的和几个工作人员闲聊。
他昨天收了好处,今天提早来到这里,将还在管理中心的破产者提早撵进了展台。顺便还接手了几个新来的破产者。
朱管事打着哈欠,心里抱怨客户让他起个大早,现在却还没有到。他发现办公楼里走出来一群人,还在疑惑是谁一大早来上班,没听说还有别的客户啊。
他坐在那仔细端详,发现这群人里有昨天刚从城主府办公室来的新上司。刚才还浓浓的困意,现在立马不见了踪影。他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迎了上去。
“姜大人早,我是负责外展厅的小朱。”
朱管事捶胸行礼,小心翼翼地介绍自己。看到姜劬对他点头回礼,他侧身来到姜劬的身边,想为他介绍展厅的情况。然后他发现王老不善的眼神,马上与姜劬拉开了距离。
朱管事走在队伍的侧面,小心地打量姜劬一行人。看到胡管家后,他微微一愣。两人对视,没有说话,相互微笑点头。
“虽然你们认识副主管大人,但是昨天收的钱,今天是不会退回的。因为这是规矩,谁来了都不能破。”朱管事在心中说道。
破产的平民会有一个月的展示期,其间没有领主赎身,他们只能进入官方的劳务中心。身边的家人也会因为不同的工作而分离。
今天留白来得比较早,展示厅内除了他们,只有一些刚刚破产家庭的亲属。他们很多站在展台外,看着里面的亲人小声地哭泣。
管事今天格外的殷勤,详细地介绍这里每个人破产的原因,曾经从事过的工作和需要的赎金。
一路走来,留白有点失望。虽然人人都可以成为超凡,但是修炼天赋出众的人却可以节省不少灵石和时间。
他们走到看台的中段,管事介绍说这里都是新来的破产者。
这群人中有一个穿着宽大旧衣的瘦弱男孩,被一个中年女人抱在怀里。那一家人一脸的菜色,中年女人嘴里一直重复着:“是妈妈对不起你。”
小男孩的父亲只是流着泪,什么都没有说,双手紧紧的握着,好像想把自己的骨头攥碎。
他们二人身后还站着三个孩子,不过这三个孩子一脸的冷漠。
管事看到姜劬对这一家人好像产生了兴趣,他刚要靠近姜劬,又看到王老的那张冷脸,马上退后了几步,小声说道:
“这孩子之前得病了,父母为了治好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这家里已经四个月没还贷款给银行了,帝国律五个月没还贷款就会被视为破产。家里一商量就把孩子卖了。”
“这孩子有12岁了吗?”姜劬问道。
“有了,我们都是按章办事。”
“他父母为何不跟亲戚朋友去借钱,先渡过这个难关。过几年等孩子长大后,不就可以赚钱吗。”姜劬有些不解这些平民的想法。
“大人,普通的平民哪有多少存款。听说这家子,当初为了救孩子,把能借的钱都借了。这孩子其实挺幸运的,活了过来。只是家里欠了太多的钱。大人,你看那几个兄弟姐妹一脸嫌弃,他被卖了或许对他是一件好事。”
姜劬听完陷入沉思,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留白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来到这孩子身前,打量着这一家人。几个小孩看到穿着气派的一行人,赶紧让到一旁,生怕惹到大人物不高兴。
那对父母也不敢再出声,只是站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地流。小男孩低着头,眼睛肿肿的,却没有流泪,好像昨晚已经将泪水流干。
留白用探察术查看这个小男孩的情况,泛着微光的淡蓝色字体出现在他的眼前。
种族:人类。年龄:12岁。天赋:无。灵力亲和:颇有天赋。精神力:精力充沛。
结语:稍有天赋的人类。
留白看到系统的结果,心中一喜。人类共有六级修炼天赋,颇有天赋排在第三,算得上很好的修炼天赋。而且这个男孩精神力也比普通人高出一筹,在启迪或者进阶的时候,开启天赋的可能性要高于常人。
留白对这个男孩的家人也起了兴趣,他用探察术查看了他们的情况。发现天赋都不错,分别是四级和五级天赋。不过作为普通人,他们却没有什么机会成为超凡,来兑换他们的天赋。
他决定买下这个男孩,回头看了一眼展台上的信息。
姓名:郑铁蛋,价格100枚金币。
留白客气地跟管事说“朱管事,这个小孩我想买下。”
孩子的母亲看着一行人穿着戎装,心里害怕孩子被买去从事危险职业,立马抱着孩子,眼中充满哀求。
小男孩目光坚定的推开母亲,对留白说道:“大人,我会好好干活的,您能再多付一些么。我的父亲母亲为了治好我,花了不少钱。”
姜劬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他在家中并不受重视,但是普通平民与他的差距巨大。这种差距巨大到他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一个人只值100枚金币。
100枚金币是多少,是一个普通人十个月的工资。是10000枚银币,可以在郡城买到10000个馒头,要是在县城可以买到20000个馒头。
两万个馒头一个12岁的活人。
朱管事觉得值得,他家里人觉得很值,小男孩同样这样认为。
听到小男孩的要求,还未等留白表态。刚才还一脸和气的管事,立马变脸。他恼怒的看向男孩父母,语气严厉的喝道:
“你们懂不懂规矩,价格是你们之前报的,还想临时涨价!”
“12岁的孩子,进不了教养所。城内没有工作,只能去野外,他这体格能活过2个月吗!100枚金币已经高价了,做人不要贪得无厌。”
中年父母佝偻着身子,双手抱拳一脸怯懦连连道歉:“大人,我们没这个意思。是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您别生气。”
父亲说完又看向留白,直接跪了下去:“大人,看您一脸和气,一定是个好人。我家孩子,他就是心疼我们,他重感情,懂得知恩图报,您买回去他一定会好好报效您的。”
留白躲开那中年汉子,没对那父亲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对管事说:“劳烦管事了。”
他是一个有自己底线的人,不会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而改变什么。但是,既然决定买下这个男孩,他又不想做出太过冷漠的事情。
留白叫来安布,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安布从包里取出100枚金币交给朱管事旁的办事员,办理购买协议。手续办的很快,他拿到契约后,叠好放入包中。又从里面取出50枚金币递给了郑铁蛋,他表情温和语气却很严肃的说道:
“这是少爷提前预付给你的工资,收好,你想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情。”
郑铁蛋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如何表示对留白的感激。只是在展台内向留白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留白没有躲。因为这小孩跟着他,等于拥有了新生。
展台的铁门被打开,郑铁蛋跑到父母身前,将金币塞给他们。父母起初不肯收,他说了什么才勉强收下。
看父母收下钱后,他又退了几步,给父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感谢他们的养育和救命之恩。
他站起身来向三个对他一脸不善的兄妹说:“谢谢哥哥和妹妹一直对我的照顾。我知道我对不起咱们家,我会好好努力赚钱的。”
“我不在了,你们替我好好照顾父亲,母亲。谢谢你们了。”
郑铁蛋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大哥郑金蛋忍着眼泪,回了一句:“你好好保重,好好活着,家里有我呢。”
此时的留白一行人早已走远,他来到其他的展台,继续挑选着领民。
“各位大爷,来看看小人。小人我能歌善舞,还会做饭,买了我物超所值呀。”
留白来过这么多次破产者管理中心,还是第一次遇到快快乐乐推销自己的人。顿时好奇的对他甩了一个探察术。
种族:人类。天赋:无。灵力亲和:颇有天赋。精神力:神采奕奕。
结语:可能会开启天赋的精神者。
留白询问身边的管事,想知道这个人的具体情况。假如他是个赌徒,就算拥有开启天赋的可能,留白也不会带走他。
管事回道:“当过兵,家传的厨子,却喜欢装吟游者。前段时间喜欢上一个姑娘。将自己所有的金币都给了那个姑娘。不过倒霉的是,那姑娘有丈夫,并且打折了他的腿。所以,他五个月没还贷款。”
“噗。”旁边的程兴没忍住乐了出来。
“哥,这人咱买回去吧。领地也没什么娱乐项目,这人挺有意思的。”
就算程兴不说,他也是打算将此人买回领地,精神力达到神采奕奕的人可不多见,何况能有一定几率觉醒天赋。他想将此人带回领地,看他启迪后是否能觉醒天赋。
程兴走了过去问道:“哥们,你之前不知道那姑娘是有夫之妇吗?”
“这位兄弟,我知道啊。”
“那你为啥还给她钱,想用真金撬开爱情那扇深邃的大门吗?”
“擦,兄弟你咋这么低俗,不知道爱情是伟大圣洁的吗。你难道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那种你一眼看到就想为她付出一切,不求回报的喜欢。你难道没有过吗?”
“靠,这不是舔狗吗。”
“什么?”
“你没见过母狗发情后,后面跟着一群狗公舔么。”
“兄弟,你这是想逼我说脏话,爱情是多么神圣的事情,让你形容得这么恶心。”
“这是我哥告诉我的,喏,就是后面那个要买你的金主。”
“原来是这位英俊的大人,怪不得会将单恋形容的如此真切。”
“可以,你这个人不错,是个人才。”
“这位少爷,过誉了。”
留白这次在管理中心买了三十多个领民,其中有被赌徒丈夫卖掉的妻子。还有丈夫和长子死在野外的破产家庭。
大部分的破产者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留白也喜欢购买这样的领民。
只要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往往就会安心在领地生活。同时因为家庭所在,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他们的家。
“山东西郡九九七领地,领主留威。购买领民三十五人。”
朱管事按照规矩朗读领地购买领民的告知条例:
“请领主遵守领地法规,领民法。”
……
第七条,不得随意伤害、杀死领地领民与帝国国民。
第八条,领主只拥有领民的有限使用权,领民还完债务后有资格重新获得自由民身份。
以上,九九七领地,是否明白。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