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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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东门劫案

    “早知道我报刑侦得了,学什么历史啊!”

    看到开封府衙役远远跑过来叫住,柳铭章一脸苦笑。

    跟随衙役一路小跑,在柳铭章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远远看到东门外一众衙役将一座数十户的村落围了起来。

    衙役亮出了身份腰牌带同柳铭章来到案发现场时,只看到那一户人家早已翻得凌乱不堪,受害者正躺在一旁的石板上接受仵作的止血抢救。

    饶是开封府的仵作,手上的抢救医术也不太够用,判官崔判官连忙又找来了几位郎中,忙活了好一阵才勉强止血,目前尚处在昏迷中。

    见柳铭章赶到,其中一位姓易的捕头向柳铭章抱拳施礼,他正调集周边人手维持现场秩序,将好事的村民暂时疏散,以免破坏现场。

    柳铭章走到了案发现场外探头往里面看,发现现场有打斗的痕迹,锅碗瓢盆掉得满地都是。

    这时房中突然传出轻微响动,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叠蔡侯纸,上面画着从现场拓下疑似是行凶者的脚印。

    柳铭章有些疑惑,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先前没有见过,便转身对易捕头问道:“这位是?”

    易捕头随口道:

    “这位孟先生是武学大家,多年来为开封府武斗案破获帮助良多,参军未曾见过。”

    只见孟先生来到柳铭章面前,微微躬身道:

    “老夫孟若虚,听闻司法参军年纪轻轻,梳理积案的效率极快。心下有些敬佩,待此案了结,愿向参军讨教。”

    柳铭章听罢顿时瞪大了眼睛,要是眼前这个孟若虚,真的是他认知中的孟若虚,那可是一条大腿。

    呆傻地站在原地良久,只听到孟若虚对崔判官分析了一通,基本还原了现场打斗的全部过程,同时周围搜集情况的衙役也陆续赶回来报告情况。

    原来这户人家是个孤寡老人,姓张,年纪五十有六,四十多年前家乡遭黄河泛滥淹没,最后只剩下他一人来到开封府。

    又逢当时太宗皇帝登基大赦天下,这老张分得一块地便在此安居住了下来。

    时间一晃过去了二十年,直到他年近四十都尚未娶妻,见他多年勤勤恳恳,便由村长作保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对方父母曾给高门大户伺候了大半辈子,和他也算门当户对。

    不料在产子时那房妻子遭遇了难产,最终留下一个男婴便撒手人寰,只留下老张和那名张姓男婴在世上苦苦相依。

    后来老张继续种田,他的儿子长大后则替他服徭役,余下时间大多是为京城中的大户人家打工。

    按理说这样的身世最不应该被歹徒惦记,毕竟种了几十年的田,在这看天吃饭的年头,加上檀渊之盟签订前外有战火不断威胁,内有黄河不时泛滥,说一句家无余财也不为过。

    对于柳铭章提出的疑惑,易捕头倒提出了不同的见解,他觉得,正是因为像老张这样的农民,在村里没有家族族群在背后支撑,才最容易被歹人惦记。

    可惜现场留下的证据太少,一时间难以做出判断。

    这时老张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崔判官连忙询问老张有没有看清行凶者的长相,老张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

    看着崔判官这不急不缓的问讯,柳铭章在一旁实在着急,正想上前追问时,却被易捕头拦了下来。

    见柳铭章不解,易捕头便和他讲起了崔判官的家世来历。

    说他是隋唐著名判官崔珏的第十八世孙,对于刑名断案自有一套祖传之法,不必太过担心云云。

    像这种给自己找十八代祖宗的行为,柳铭章最是不屑,心道若真这么牛逼,为什么开封府会沉积三百多桩案件未曾破获?

    而且就这积案的数量来说,其余很多案件很可能都是前人知府草草定案,民间可不知还有多少是非曲直被冤屈埋没。

    随着天色逐渐灰暗,加上村子出现此等恶性案件,村长也觉得难辞其咎,遂向崔判官提出先将老张安置在自己家中照看。

    柳铭章看见村长出现,心头有了主意,便上去询问老张家的田籍情况。

    根据他对历史的了解,上下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发展大都跳不出一个土地兼并的过程。

    按理说老张是没理由成为受害者的,因为不管行凶者是杀是抢,都得不到太大的利益。

    可如果老张家里这块地的所有人是他自己的话,那么行凶者便有了伤他抢他甚至杀他的理由。

    若是这块地是老张自己的,加上他在本地又没有一大家子人作为背景势力,那么只要他有个三长两短,地主阶级就有机会介入他这块耕了几十年的土地。

    或许可以直接出资购买,又或者通过官府手段巧取豪夺,最终实现土地兼并。

    到那时,地主只需要重新招募一批佃户耕作这块地,每月发给佃户工钱,继而大量榨取佃户的劳动力,社会的贫富差距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剧。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出现天灾人祸,或是疾病蔓延,佃户们无以为继,会陆续失去种田的积极性。

    到那时,国家税收锐减,社会失业率稳步飙升,各地会陆续出现如方腊、宋江等人的造反,国家社会则更加民不聊生。

    如何防止国家出现大规模土地兼并,这是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在反复思考的问题。

    为何每朝每代相对独立的时期最长只能存在两三百年,这个问题柳铭章曾做过细致的研究。

    他发现若想要让王朝的统治超过这个年限,就必须通过局部战争让地主势力的土地兼并重新洗牌。

    就像相对稳定的西周政权,也只存在了两百多年,后来战国时期因为存在大面积割据,不间断的攻伐,才能让东周又延续了五百年。

    再如唐朝能有三百年的历史,最后一百年的军阀割据对于土地兼并的阻碍不可为不深远,可惜军阀割据也会对王朝统治造成破坏,后来在朱温篡位下,标志了唐王朝的终结。

    想通这一层后,柳铭章几乎可以肯定,这块地就是老张自己的,正是因为在他名下拥有这块土地,这才给他召来了杀身之祸。

    眼下只是不知道老张这杀身之祸的经过会是如何,若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主使的地主势力,不管对于北宋王朝的统治还是对于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农民,都将会是莫大的功德。

    想到这里,柳铭章对崔判官说道:

    “铭章已然知晓行凶者的作案动机,不知崔大人是否愿意听听晚辈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