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武皇坐在御案的后面,
手中拿着一封密折,紧皱着眉头,虎目闪过疑虑思索神色,略带灰白的发鬓,显得陛下有些苍老迟暮;
“戴权,密折中的奏疏,你觉得如何,京南林山郡一直显得风平浪静,陈州城都被逆贼占了,你说于仕元怎么就能在郡城里,待得住呢?”
手上的密折所述,林山郡有府兵三万,青壮五万余,日日训练,看似积极准备御敌,但是有一点做的极为可疑,紧闭城门不说,粮草全部锁在官仓内不得动用,饷银全部收缴到布政使衙门的府库,至于百姓和大军所用的,都是高价买的粮食,举动让人心不安。
至今只有皇城司的人来了密函,至于知府衙门,还有另外的官员,竟然没有一个人上书折子的,有一个还牵扯了户部,匪夷所思,
“回陛下,林山郡现如今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看不清摸不着,另外,老奴派去的暗卫密探,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那就说明了他们,可能遭遇了不测,于大人那里,老奴不敢妄言。”
戴权也不敢过多的再说什么,话止于此,说的够明白了,林山郡城看似在朝廷手中,实际上已经不在了,只是戴权不明白,于大人为何如此,
南有逆贼,北有朝廷兵马,夹在中间难道是待价而沽,可是就凭着他手中的十万新兵,白日做梦呢。
“哈哈,哎呀,是啊,看不清楚,朕更是看的眼花缭乱,谁是忠谁是女干,又如何能从表面上看出来呢,王子腾他们到了没有?”
武皇阴沉着脸,竟然哈哈一笑,把手上的奏折直接扔到了书案上,问询王子腾一行人到了没有,
戴权则是看了看御书房的门,回道;
“陛下,老奴早就派小云子过去了,押送银子想来也快,洛云侯那里,老奴也让赵司去把人给截住,应该会快一些。”
正说着,
张瑾瑜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阔步的迈入养心殿御书房的门,身后的赵公公,则是弯腰低头跟在后面,
到了御书房内,
一时间,御书房又恢复了安静!
周世宏抬眼看了一下,在末尾侯着的赵司,确实如此,肥胖的身子还在抖动,更多的是脸上的汗水都滴落下来,也是心中感叹,不少公卿大臣,还不如一个太监,有感而发。
小云子又急匆匆返回,
不一会,
王子腾率领诸位将军,依次进入到御书房内,众人见到洛云侯在此,还颇为诧异,
到了殿内,黑压压一群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崭新的衣甲,气势算是做足了。
“臣(末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消息太少,臣无法判断,不过臣不相信,三万精锐即使全军覆没,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另外林山郡不管有何居心,毕竟朝廷大军已然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南下,南边太平教的贼军更是蓄势待发,林山郡夹在中间,图的是什么啊?”
喘息口气,敲门禀告,
“启奏陛下,奴才从安湖大营回来,王节帅领着众位将校已经到了殿外,”
众将谢恩起身,迅速分两侧站好,
众将到了内堂,大气都不敢出,按照先后,
张瑾瑜更是变了脸,已经那么多日子了,难不成全军覆没了?
一时的感慨,
“启奏陛下,臣知道的不多,如果不是因为贼军围城,不能传递消息,那就是因为林山郡本身不想传来消息,臣斗胆猜测一番,
那京南将军顾平可有消息传来,林山郡种种举动,要么他想自立,要么就是待价而沽,不过臣始终不知道为何这样,底气何在?”
“啊哈哈,还是你小子精明,问到了点子上,朕告诉,真实情况,朕也不知?你最后说的,哪种可能性最大。”
听着戴权这样回答,
养心殿外,
所有人,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一屋子将军,胖的,矮的,老的,少的,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的站在那。
“朕知道了,起来吧。”
武皇周世宏还是有些不甘心,偌大的林山郡,如今的状况让人担忧,半个月以来,断断续续的消息,极为笼统,各部官员的奏疏几乎没有,更何况,郡城如今还有十万新兵,官仓的粮草饷银俱全,要是真出问题,朝廷这边就为难了。
张瑾瑜听到这些,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忽然没了消息,之前是有还是没有,朝廷这些庸官,正事一点用没有,拖后腿,一个顶俩,只得开口问个明白;
“回陛下,臣有些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是之前有消息,现在没有了,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比如被贼军围城,战事紧急,消息传不出来,还是因为地方官员,自己不想传消息过来?”
武皇哈哈一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张瑾瑜听得更蒙了,这时候,难不成也还有人想自立为王不成,细细想来,郡城的京南将军顾平,如今可有消息,要是回了郡城还真有一战之力,要是没回,这就有意思了。
武皇一看见洛云侯到了,心中竟然有了一些轻松之感,神情也好了许多,
“谢陛下,臣一听到消息,就小跑着过来,路上到是难为赵公公陪着,但赵公公始终没有落下,”
“回陛下,老奴始终记得,这些日子也守着南边的消息,十日之前,还有消息,说是顾将军所部已然抵达林岳府以北落叶谷,而后就一直查无音讯,林山郡也没有见到顾将军所部身影,”
张瑾瑜来到近前,就是跪地一拜,
“臣,张瑾瑜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御书房安静如斯,众人神情漠然。
“平身吧,来的不算慢。”
“诸位将军平身,”
王子腾心情复杂,匆匆领着众位将校,早就从宫门口,一路疾驰到了殿外,云公公顾不得休息,先走了进去,到了御书房门前,
“是啊,底气何在,戴权,南边可有京南将军顾平的消息?”
武皇周世宏略微撇了一眼洛云侯那小子,还一脸无辜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
“你小子既然来了,也别愣在那,朕自然有事问你,你来说说,京南那边,如果林山郡城的各级官员,忽然没了消息传来,你说说怎么回事?”
“谢陛下。”
而后,
二人竟然在养心殿,来了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张瑾瑜立在一边没出声,看着陛下今日竟然变化那么大,也不知为何,
戴权则是抬头深深的看了洛云侯一眼,陛下能有如此神情,也和侯爷有关,能如此不计较这些,对宦官阉人来说,是最难得的,侯爷心胸坦荡,也是我等之福。
“谢陛下隆恩,”
这一公鸭嗓子声音,猛地传来,
让书房内的人回了神,
武皇周世宏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来的正好,立刻喊道;
“快喧!”
这一问,
让御书房内所有人都在沉思,图什么?
难不成底下另有原由,还是有人插手其中,京南乱地,可是吃人的地方,能有什么呢!
张瑾瑜特意看了王子腾,一身轻甲,深色的袍服,另外把鬓发剪了不少,看样子是做足了准备。
赵司听得皇上的夸赞,满脸的激动,更多的是感激洛云侯,赶紧跪倒在地叩首,
“谢陛下,奴才为了陛下,粉身碎骨浑不怕。”
张瑾瑜起身后,顺势给身后,满头大汗的赵司请了功,
“哦,倒也辛苦他了。”
“是,陛下!”
随着节帅,同时跪拜在地,山呼;
武皇侧头一问,顾平所部好像失踪了一般,音讯全无?
一阵山呼过后,武皇满脸的欣慰,让其平身。
一群老狐狸,
张瑾瑜见了,暗骂了一句,倒是也有不同的,贾琏那些年轻人,站在最后有了些朝气,所谓是后继有人。
“王子腾,朕问你,京营准备南下的事如何了,你说说。”
武皇平静的话语声,在书房内响起,有些压抑,更有些质问之意。
让众人心中一紧。
更多的是很多将领,已然好久没有进宫面圣,自然是惶恐了许多,尤其是身后的年轻将校,还有初次进殿的王仁和贾琏二人,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然则就是这样,二人心中掀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复,这就是权势。
队列中。
王子腾闻言,身子一动,快速出列,对着书案后的陛下,一抱拳回道;
“启奏陛下,京营一切准备就绪,所属客军也休整完毕,时刻准备南下,臣,不敢耽搁!”
王子腾洪亮的声音,听得让人振奋,京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要不是因为客军因大雨晚至,还需要休整,哪里能耽搁那么久。
“好,既然如此,你准备何时启程?”
武皇深邃的目光看向堂下之人,追问道。
王子腾身形顿了一下,粮草饷银都已经到了,是内务府亲自押送的,定然是陛下授意,这样说来,陛下应该是等不及了,京城不能久待。
想到此,
王子腾眼神坚定,一抬头,斩钉截铁的回道;
“回陛下,若无意外,明日就可启程。”
话一出,
身后众将明显的极为诧异,这和商量的日期不一样啊,可是除了吕代元和董大望,彭士英三位将军皱下眉之外,其余人仅仅是惊讶一下,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毕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武皇显然也是极为意外,本以为还需要几日等待,竟然这么快。
想到以往父皇的样子,对出征的将帅一定要勉励一番,如今换做自己,也是一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好,那就暂定明日启程,所需要,还欠缺的,今日就可以报给内务府,连夜补齐!”
“回陛下,粮草辎重,兵甲利刃,早已备妥,没有可缺的,臣,报陛下知遇之恩,为朝廷铲除逆贼,绝不后退。”
王子腾一番话说的诚诚恳恳,他也是知恩图报之人,陛下的信任,才有了他领军的地位,这一战,一定要彰显他王子腾的威风,能打的,不一定只有边军和关外,京营曾经也是大武精锐。
“王卿家说得好,为朝廷铲除逆贼,可是这些逆贼,有的藏的很深的,朕这里有一封密折,所传是京南林山郡的消息,说来也怪,从上一次到现在,都有半月了,才传来这一封,你说林山郡的官员难道死光了不成?”
武皇说完,还把密折重重的扔在了书案上,“砰”的一声,让王子腾心中一跳,
身边的戴权会意,
急忙走过去,把密折端起,踱步下了台阶,递给了王子腾。
王子腾躬身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的都是郡城官员中饱私囊之事,另外紧要的就是布政使于大人深居简出,过于反常,这怎么可能,
心中顿时大惊,
要是于大人有了反义,南下的变数可就大了,不过也不对,十万守城兵马都是新兵,哪里来的底气,投向太平教也不太可能,那些人凶残至极,能容得下他,
可是这密折,应该不会假的,迟疑一下,把密折合上,在递回戴权手上,回道;
“启奏陛下,密折,臣大致看了一下,确实疑点颇多,太平教的逆贼也不是信男善女,真的投过去,也要考虑一番,会不会另有隐情也不好说,只能等臣到了那,再细查,”
“有道理,朕也是想不明白,此事你可便宜行事,如果事出有因立刻回报,如果真有此事,大小官员就地拿下,押解京城,另外,你到了林山郡,立刻接管守城之兵,不得犹豫!”
武皇虽然也有怀疑,但是思虑良久,也没有个头绪,只能早做打算。
“是陛下,臣明白。”
王子腾抱拳领命。
武皇此时心中振奋,也随之站起身,看了看堂下的老将,还有不少新面孔,
有些感慨道;
“吕爱卿不辛操劳,如今白发苍苍,还要持刃随着,也难为你了,”
吕代元一听陛下唤他,立刻出列,眼眶一红,匍匐在地,
“陛下,臣不辛苦,为了陛下,臣万死不辞,臣还是陛下,是朝廷的先头军!”
然后猛然叩首,身后的两个儿子见了,也随之跪拜在地,磕头不止。
这一幕,
看的让人动容,
武皇情难自禁,起身走下台阶,伸手扶起吕代元。
“老将军快起身,你们也是,”
“谢陛下。”
满脸是泪的吕代元,这才起身,介绍道;
“陛下,老臣是老了,可是臣的儿子长大了,又能为陛下分忧,此战定要那些逆贼知道朝廷的厉害。”
“好。”
武皇拍了拍吕将军臂膀,回了一声。
接着,
继续往后走,
又来到了弘农典尉胡乐,和司州守将何用身前,同样是拍了拍二人臂膀,
“十年前的先锋将,不知你们二人还有勇气没有。”
二人神情激动,
张了张嘴,涨红着脸,始终发不出声,急的二人跪下叩首,
“陛下,末将万死不辞,拿下贼军主将的脑袋,给陛下报功!”
“好!”
武皇周世宏又是一声好,伸出两只手,把二人拽起来,
同样的,
到了河西河东两郡将军面前,还未说什么,二人同时跪拜,
“陛下,我等南下,必然齐心协力,铲除逆贼。”
武皇来到身边,也给二人拽了起来,
还是一声“好”字。
剩下的年轻将领,周世宏并未过去,反而开口说道;
“此次南下,就是要彻底铲除逆贼,尔等不必争功,但凡有功劳者,不问出身,朕必然厚赏,当然,打了败仗,损兵折将者,朕也一并记着,论功行赏,论事处罚,不留情面。”
“末将谨记!”
堂内众位将军齐声呐喊。
看的张瑾瑜有些愣眼,陛下竟然有豪迈的一面,厉害啊。
“朕下旨,明日,尽起兵南下,王子腾为主帅,吕代元为前锋将,胡乐为左翼前军,何用为右翼后军,直奔林山郡城。”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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