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和沈云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的沉重。

    那些人，是准备从收尸人身上开始排查了。

    倘若他们知道那个断臂人死了，肯定能猜到收尸人会替他们埋尸，而那拳谱最有可能被埋他尸体的收尸人，藏了起来。

    沈云沉声说道：“我去曹老三家看看，二叔你先回家。”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那条喧嚣而又黑暗的小巷。

    二叔一跺脚，急忙朝家中走去。

    沈云悄悄的来到人群后面，只见曹老三已经躺在血泊中，咽了气。

    有两名乌帮的弟子，正仔仔细细的在曹老三尸体上摸索着，掏出的银钱全部丢在地上，看都没看一眼。

    他们要找的，不是钱。

    “大爷，你们要找什么啊，老三他真的没拿啊。”

    旁边跪着一名柔弱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

    她怀中还依偎着一名六七岁的幼女，吓的面无血色，不敢说话，身子努力的往女子怀里钻。

    两名乌帮弟子摸了半天，没有搜到想要的东西，又到屋子里面大翻一通，这才失望的走出，对着那名女子说道：“曹老三最近埋尸，可埋过此人？”

    其中一名红脸乌帮弟子，掏出一张画像，让女子看。

    “老三埋尸，我从未跟随，并不知晓。”

    女子看了看那画像，随后哭哭啼啼的说道。

    “杀了吧，也好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红脸乌帮弟子收起画像，说道：“再去下一户埋尸人家寻找。”

    另外一名乌帮弟子点头，随即抽出砍刀，一刀一个，将曹老三的妻女砍翻在地。

    四周的人敢怒不敢言，纷纷让开一条路，让乌帮的人离开。

    见乌帮的人走远，他们才敢在后面小声咒骂，也不顾曹老三一家三口的尸体，担心沾上麻烦，各自回到屋中不再出门。

    沈云没有出声，悄悄的跟着乌帮的人行出小巷，看他们的行进路线，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张小风家，然后是李大壮家。

    卜奎县上共有四户收尸人。

    第一户是刚刚死去的曹老三。

    第二户是一个新入行不久的，叫张小风。

    第三户也是个收尸老手，名叫李大壮。

    第四户就是二叔和沈云家。

    李大壮是个三旬壮汉，平时干活偷奸耍滑。

    因为收尸是按人头算工钱，他总是挑一些妇女和枯瘦如柴的老者，重量轻，搬运起来省时省力。

    其余几个收尸人，不是年老就是年少，惹不起他，只能捡他挑剩下的。

    “乌帮的人去过张小风和李大壮家，找不到拳谱，最后一定会找到我头上。”

    沈云想到这后，拔腿朝家奔去。

    “你可回来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二叔见沈云回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乌帮的人果真是在寻找拳谱。”

    沈云连忙将刚刚看到的一切，用最短的时间，讲述一遍。

    “我现在就把拳谱烧掉。”

    二叔要到厨房，将拳谱丢进灶台。

    “不行！”

    沈云连忙摇头，说道：“乌帮的人找不到拳谱，一样会杀人。”

    二叔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直跳脚，道：“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要不你先跑，我留下来，要杀就杀我一个。”

    沈云从二叔手中拿走拳谱，说道：“我去处理拳谱。”

    二叔大声呵斥道：“刀都悬在脖子上了，你还去哪？”

    见沈云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出，二叔只能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想裹两口烟，却没裹着火，急的将烟杆子丢在地上，双手抱头。

    沈云已经冲出小巷。

    他没去张小风家，而是直奔李大壮家后屋。

    那也是一条肮脏且充满恶臭的小巷。

    沈云身轻如燕，纵身一跃跳上李大壮家房顶，只见李大壮和他家婆娘正在炕梢吃饭。

    “当家的，这两天回来的够晚的。”

    李大壮的婆娘随口说道。

    “哎，这两天死的都是乌帮的人，沉的像头猪，不过也好，死的人多，也能多赚两个。”

    李大壮用却黑的抹布，抹去头上的臭汗，说道：“也不知道沈家那叔侄俩啥时候死，衙门的差役知道他们俩一个老，一个小，有时会多分他们好几具尸体，妈的，真想宰了他们。”

    多埋一具尸体，就多一份工钱。

    李大壮的婆娘咬一口大葱，狞声道：“两条贱命，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李大壮见婆娘说的煞有其事，且十分严肃，试探道：“你是认真的？”

    李大壮婆娘点头，道：“他们叔侄俩一死，衙门里就剩三户收尸人，你能分到的尸体就多了。”

    “可是……”

    李大壮虽对沈云叔侄俩愤恨，但毕竟从未亲手杀过人，心中犯嘀咕，道：“他们俩要真死了，我们三个收尸人，可能忙不过来。”

    李大壮的婆娘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道：“当家的，咱家又要多一口人吃饭了。”

    李大壮连忙起身，道：“你怀了？”

    李大壮婆娘点点头。

    李大壮并未惊喜欢呼，这个世道，多一口人吃饭，就意味着大人要多挨一份饿，他双眼突然露出一抹杀机，面目凝重的点了点头，“我找个机会，把他们俩办了。”

    二人的谈话，被房顶的沈云听的清清楚楚。

    沈云双眸眯成一条缝隙，轻轻的跳进李大壮家后院。

    低下身，掏出准备好的拳谱，藏在一口大水缸后面。

    临走前，他还特意将大水缸挪动一下，在地面上留下明显的摩擦印记。

    然后他又翻墙而出，藏在小巷深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着乌帮的人到来。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在曹老三家出现的那两人从小巷外走来，手中提着的钢刀，还有鲜血在流淌，想必张小风一家已经惨死。

    小巷中的行人纷纷躲开，生怕沾上麻烦。

    红脸乌帮弟子走到李大壮家门口，一脚将破旧的木门踹开，大喝道：“李大壮，滚出来。”

    李大壮见到来人，大惊失色的从炕梢上滚到地上，连滚带爬的从屋内走出，一边鞠躬一边赔笑道：“大爷，您来有何贵干？”

    红脸弟子沉声道：“最近收尸，有没有见到过什么东西？”

    李大壮回头看他婆娘，连忙道：“赶紧把那十个铜板交出来。”

    李大壮婆娘战战兢兢的取出铜板，双手奉上。

    红脸乌帮弟子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有捡到其他东西？”

    李大壮懵了，狐疑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红脸乌帮弟子拿出画像，沉声道：“看准了，最近收的尸体中，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李大壮仔细看了半晌，然后用力的摇头，道：“没看到过。”

    红脸乌帮弟子看向另一个同伙，道：“仔细搜一搜，任何角落都不要错过。”

    那人提着刀，走入里屋。

    在房间里仔细搜索，把杂物砸的满地都是。

    李大壮的婆娘眼珠子微微一转，说道：“大爷，能否给我也看看那画像？”

    红脸乌帮弟子沉吟稍许，拿出画像，也给那女人看了看，语调略有提升，道：“你见过？”

    李大壮婆娘仔细看了半天。

    她从未跟李大壮收过尸体，根本不可能见过此人，但此时心中动了歪主意，惊讶的说道：“大爷，我见过，我见过，这个尸体，是沈家那叔侄俩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