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玄武门之造反还剩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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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误伤

    神龙三年,七月,乙未。

    李显感觉今天简直就是诸事不宜!

    今早才交四更,李显人才刚睡下一会儿就有内侍来报,昨夜大雨沟渠水溢致使太庙外庑廊墙崩塌。

    虽然崩塌的只是太庙外墙,但那也是太庙啊!

    李显赶忙起来准备参加今天的常朝,好咨询宰相这到底是怎么了!

    进入五月以来,先是干旱,之后是日食,紧接着又是流星致使太子坠马,然后就是反常的暴雨淋塌了太庙!

    怎么,天要亡我不成?

    李显打着盹听着下面一干朝臣的争吵,闹哄哄得反弄的他睡意更盛,看来不能再和后妃胡闹到深夜了,人老了吃不消!

    下面的朝臣明显是将这次意外当成了诘难政敌的手段,韦后一党以天象灾异发难太子,认为这是上天示警太子不足以承宗祧!

    倾向太子的朝臣自然不干,转移矛盾将话题直指朝中有奸相。

    怎么有人刚一复相太庙就塌了?这祖宗也看某些奸佞不顺眼!

    当然还是有些老成持重之辈认为眼下当务之急不在太庙,而在救灾!

    这场来的突然,雨量惊人的大雨导致长安快入秋时居然出现了水灾,倒塌民居砸死砸伤人口牲畜无算!

    天灾人祸,天灾已生不可再起人祸了!

    当下被水灾牵连的某位宰相不得不出来压制朝堂了,某人上朝时被长安居民谩骂,编排他的笑话都快成一出参军戏了!

    参军戏出自五胡十六国时期,是流传已久的戏曲表演形式。

    “天象示警,太庙外墙崩毁,当请陛下设斋醮,选吉日祭告祖宗!”

    面对咄咄逼人的几位同僚,侍中杨再思有些不悦,他想尽快了结在上面的纠缠,两脚野狐的外号已经够难听的了,不成想今天还多了个弱牛宰相的诨号!

    还有那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小事上。

    再者说没看见陛下已经在打盹了吗?真是没眼力劲!

    “小臣襄邑尉席豫冒死谨呈,既然是天象示警,敢问侍中,这天象到底是示警太子无德不可以承社稷,还是示警外有奸相祸害社稷?或是后宫干政危害社稷?”

    听到杨再思和稀泥的话,站在殿门口的襄邑尉席豫忍不住开口。

    正常来说,席豫是没有资格来两仪殿议政的,天赐良机让他有了面圣直谏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

    今日本是皇帝不御殿的常朝,宰相领着没有正事或者恰逢其会上京述职的官员对着御座拜一下就行了。

    可没想到,从昨天下午开始下到今日三更的一场大雨居然把太庙外墙冲垮了!

    然后皇帝就理所当然的出现了,并且按照流程开始请求臣子谏言。

    毕竟按照灾异志,昨天的那场大雨突如其来,算是水淫,示意君王要积极纳谏!

    后宫干政一言既出,刚才还闹哄哄的殿堂立刻就安静下来了。

    连正在打盹的李显都精神了不少,因为他身旁的珠帘在剧烈抖动,仿佛有什么怪物要从中闯出来。

    韦香儿咬着银牙压着怒火瞪着几乎快要站到殿外的身影,至五王之后没成想还是有人不知死活!

    杨再思看见韦皇后的动静立马色变,叱责道:“两仪殿中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退下!”

    软落无力,还是左右逢源,武三思不得而知,只是看着这闹哄哄的朝堂他没由来的想笑!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庸臣,就因为一场雨就闹得鸡犬不宁!

    宰相发话,席豫只得退回班列!

    不过话题开始偏离!

    兵部尚书宗楚客立刻出班禀奏,“臣兵部尚书宗楚客启奏陛下,襄邑尉席豫妖言惑众,污蔑皇后,请陛下治罪!”

    他是韦党新进,一直都想找机会向韦后表忠心以期望得到重用,刚才领着党羽要求废太子就数他最积极。

    闭嘴就可以的吗?没看见韦皇后帘后动静那么大,必须杀一儆百!

    话音刚落,监察御史崔琬立刻出班,“臣监察御史崔琬启奏陛下,兵部尚书宗楚客阻塞言路,心怀悖逆,请陛下严惩不贷!”

    相比于宗楚客的政治投机,在打嘴炮方面明显还是御史出身的崔琬更加熟练。

    “陛下之前已有明旨直言求谏,所谓后宫干政之语也不过是灾异所警,所谓水阴类,臣妾之象,恐后庭有干外朝之政者,宜杜绝其萌。襄邑尉席豫据实上奏何来污蔑皇后之说!”

    “倒是兵部尚书宗楚客备位大司马非为台谏因何越俎代庖?今日圣驾在此尤是这般桀骜,以污毁之罪钳塞言路,往日堂中是何等跋扈可想而知,臣请以隔绝中外之罪将宗楚客下御史台推问!”

    有理有据不愧是御史台出身!群臣骚动,交头接耳之间赞同崔琬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在御史言官当中!

    言官们很是反感宗楚客这种作为,动不动就往皇后身上扯,还让不让人说话!

    知道你很上进,但也不要堵着别人的路,砸别人的饭碗!

    宗楚客也是气急,声嘶力竭地大喊争辩表示自己只是忠鲠,全然忘了这是在两仪殿。

    殿中御史立刻出班纠察他御前失仪之罪!

    挨了当头一击,宗楚客立刻俯拜稽首请罪,不过再抬头时居然双眼垂泪,声音哽咽地说:“灾异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皇后乃是国家元母,厚德布于四海,臣实在不忍边鄙小臣以无稽之语谗毁皇后盛德!”

    “还请陛下明察!”

    眼见着帘后的人正望着自己,宗楚客干脆哭出声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反正已经御前失仪了,还不如趁机表表忠心。

    无耻之徒,无耻之尤!

    宗楚客之一番表演让一众早起上朝的官员无不在心中泛着恶心,同时又有点羡慕,此人被皇后青眼之后必定前途无量!

    “奸贼!”

    一声怒喝将众人从宗楚客的表演当中拉了回来,监察御史崔琬像看杀父仇人一般,双眼泛红地怒视宗楚客,然后面向李显叩首于地!

    “陛下明鉴,宗尚书既然明知灾异之说为无稽之谈,却为何以太庙墙塌讽喻太子失德不足以承宗祧!”

    一语既出如石破天惊,霎时间不少谏官御史纷纷出列启奏!

    “宗楚客以无稽之语讪谤太子,意图动摇国家根本,以外臣之身离间天家父子,心怀险逆,其用心之险恶罪不容诛!臣请陛下杀之以安天下!”

    好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少只能站在殿角观望的小臣看的是热血沸腾!

    斗吧,狠狠地斗上一场,不然这大殿之上哪有我等的容身之所!

    “臣请杀之以安天下!”呼啦啦地跪下一片谏官和御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扳倒一位兵部尚书,自家资历上也好看不少!

    宰相班列之中也是一阵骚动,韦后党羽不想救,毕竟宗楚客这一番表演不就是为了进宰相班列吗!

    也不看看现在的宰相班列多挤,这么块小地方都站在六七个人了,没人愿意再插一个人进来!

    一心奉承皇帝的帝党见皇帝没表态,那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权当早起看场参军戏解解闷。

    至于其他人自然就是冷眼旁观,如同魏元忠、武三思。

    武三思看着已经是真的泪流满面的宗楚客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的笑意,一是场合不对他现在可不想被御史盯上,二者是要感谢一下宗楚客的铺垫,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是不要卖乖的为好!

    呵呵,自作聪明!心也太急了!

    宗楚客此刻心中是真的万念俱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让你说话不把门,现在好了,玩脱了要把自己给玩死了!

    帘后的韦皇后不想自己手下的干将因为一句话就被撵走,毕竟是她授意的以太庙墙塌之事追究太子!她不由得咳嗽出声提醒李显。

    “咳咳”的几声迅速帮助宗楚客稳住了心神,还有皇后呢!慌什么?

    干脆豁出去了,博一把!

    “水阴之像岂可与太庙墙毁相提并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宗庙有警自当是严阵以待!”宗楚客这番恬不知耻的话着实恶心坏了不少人。

    “言伪而辩,顺非而泽,臣右补阙吴兢请陛下杀之以儆天下人心!”右补阙吴兢闻言也加入了“杀人大军”的行列当中。

    说谎话而坚持是它事实,明明是自己的错误却把它粉饰为好事,吴兢将宗楚客的行为定性为“原心之罪”,跳开皇后与太子之间的干系!

    他这人本性就是个坏种,陛下快效仿圣人杀了他!

    李显有些犹豫,跪了这么多的御史和谏官,自己总不能为了一个宗楚客而驱赶大半个御史台和门下省谏官,可是韦皇后正盯着他,他又不想让韦皇后生气。

    “太子无功无德,自神龙二年以来整日里与宦官享乐悠游,哪有一点储君之象,这才导致太庙墙毁,这是祖宗示警太子不足以当大任!当另寻贤德!”

    宗楚客此刻咬紧了太子李重俊被封之后的种种不法之事,强调太子品德低劣不能承宗祧!

    “呵呵”宰相班中有一人最终是轻笑出声,打断了宗楚客慷慨激昂的演讲。

    群臣紧盯着宰相班值,只见魏元忠施施然走出班列,躬身向皇帝行礼,“请陛下恕臣御前失仪之罪!”

    “魏相公请起!”作为藩邸旧臣,李显还是很看重这位老臣的,礼遇非常!

    “宗兵部所言倒是让老臣有些耳熟!”魏元忠从袖口取出一份札子,请内侍转交李显后说道,“这是昨日放衙之前,太子右庶子平贞慎呈交中书门下的奏疏。”

    “太子以无功无德不敢摄居储位,请求去位让贤!”魏元忠语速颇为缓慢地将平贞慎润色了几遍的核心点明。

    “奏疏上还说相王有禅让之德能服天下之心,请陛下立相王为皇太弟!”

    然后魏元忠撇着下拜的宗楚客笑问道:“太子倒是与兵部心神相感,只是不知宗兵部你口中的贤德是指谁?也是相王吗?”

    语气和蔼,杀机四起!

    宗楚客此时有口难辩,难道说贤德是温王李重茂吗?一个刚满十一的小儿哪来的贤德,应声相王恐怕韦皇后会直接抛弃他!

    看着进退维谷的宗楚客,武三思等不由地打量着仪态自若的魏元忠,好阴险的老货!

    下手真是稳准狠,不愧是武周朝磨砺下来的资历老臣!

    李显愠怒地快速看完奏疏,冷眼看着跪在下方的宗楚客,然后将奏疏直接丢给魏元忠,黑着脸径直离开两仪殿!

    这个逆子,这是在跟朕怄气吗!当真认为朕不能废了你!

    怒气勃发的李显一路阴沉着脸前往千秋殿,一路上宫人们都小心逢迎着,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着整日里温和待人的皇帝发怒!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李显再是温和毕竟还是皇帝,留在两仪殿内的韦皇后匆匆追赶而去,其余大臣则在宰相带领下向着空荡荡的御座行礼之后,各自散去。

    很快庄严的大殿之上只剩下跌坐于地的宗楚客,还有等待皇帝诏命的七位宰相!

    “朝廷自此多事矣!”杨再思看着如死狗一般的宗楚客,冷冷出声,皇帝的态度既然这么明确,他自然是保持和皇帝的步调一致,只不过想起相王又担心会兴起大狱!

    其他几位宰相也是颔首复议!

    相王的门生故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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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庙是要修的,太子还是不废了,相王还在,皇子其余皇子还太年幼!

    李重茂年纪太小了,自己年纪大了万一有个意外,国家动荡之下保不齐就有人会迎立长君!

    那以后宗庙祭祀怎么办,全指望弟弟的良心吗?

    或许太庙墙塌就是祖宗在提醒自己要好好对待太子!

    只是这孩子也太不懂尊卑了,有这么威胁老子的?还是欠收拾!

    “马文良,传旨中书门下到千秋殿议事,兵部尚书宗楚客进奏失仪,贬为郢州司马!着太医令、丞,尚药局典御、侍御,药藏局监、丞随同觐见!”

    等到了千秋殿,李显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将那个惹事的宗楚客贬黜,然后召集宰相看看怎么处理太子,当然还有相王!

    他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这个弟弟,相王可是当过皇帝的,他真的甘心?

    韦皇后也是面色不虞地走进千秋殿内,今天李显发的这通火让她有些害怕,说到底李显才是皇帝,没有他韦皇后不过是个美艳点的妇人罢了!

    没有令李显多等,宰相们很快就到达了千秋殿,一番见礼之后李显说出了自己需要宰相处理的事!

    “太庙之事如何处理?”

    皇帝心情不好,宰相也不想去触霉头,自然不会相互攻讦,韦安石立刻上前启奏:“回禀陛下,灾异之说实是无稽之谈,太庙隋朝时便是用北周时的宫殿改建的,北周又是改建的苻坚宫殿,高祖时沿袭隋朝一直将其设为太庙。”

    韦安石大略地向皇帝介绍了一下太庙的历史,“因袭数百年之久,其中梁木不知腐坏了多少,此次崩毁外墙,不过是恰逢其会,陛下无需担忧!”

    其他臣子也是立刻附和,劝皇帝不要多想!武三思因为兼着工部尚书职责启奏道:“臣请陛下移太庙神主至太极殿,重修一座太庙以表对祖宗的崇敬与孝心!”

    “臣等附议!”其余人也是附和,只要皇帝不把这是往谶纬志异上牵扯就行,不然骤然兴起大狱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也好,就让太史令挑选一个好时辰,五月以来怪事频发,朕也想借此机会鄉祖宗神祇护佑大唐!”

    见韦皇后没有反对,李显也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就是处理头疼的太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