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玄武门之造反还剩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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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陷阱

    李崇军此刻端坐在太子车驾上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长时间保持假笑也导致面部神经有些抽搐。

    他很是后悔没有听杨思勖的劝谏,为什么非要自找苦吃选择用卤簿大驾出行。

    李崇军今天出门的打算很简单,就两件事,一是收集掌握一定的硝石硫磺木炭,另一件就是出来邀买人心。

    太子奉天子诏令赈济灾民,发放粮食修葺房屋等具体事务肯定是轮不上他插手的,也不是他应该插手的,李崇军就在东宫压着一帮子内奉、御医让他们搜检出一些防治伤寒时疫的药物打算到时候免费赠送给灾民。

    虽然只是一些小恩小惠,李崇军也不奢望就凭自己这样的行为就能够在造反的时候拉起长安市民一同跟随,但现在李崇军也是别无他法。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如果真到了造反的那一天,仅凭李多祚手下那些羽林军肯定是不够的,声势不够浩大。

    要是自己能跟刘据一样能直接在长安市面上拉起一众百姓扈从,李崇军绝不会像现在一般坐立不安,早就扯旗造反了。

    可惜呀,我的命不好不像曹操可以借王垕的项上人头一用,我的王垕你人在哪里呀,我绝对像曹老板一样“汝妻子吾厚养之”。

    李崇军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下令让内坊令杨思勖准备好大驾,自己要用太子仪驾大张旗鼓地前往长安县廨赈济灾民,让长安百姓知道现任太子是个亲民爱民的好太子。

    在杨思勖假模假样的劝谏之后,李崇军大发雷霆地要求他按太子礼典行事。

    由于李崇军赈济灾民是皇帝下旨安排的,太子出东宫算是奉行君命,杨思勖因此安排了太子正常出行能够享受的最高待遇,卤簿出行。

    在多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李崇军一脸惊奇地坐上了自己的车架,轺车,由于不是祭祀大典没有乘坐金辂,但是看着前后数百名或头戴黑幞头,穿各色长袍,腰束黑带,脚穿黑靴,配挂横刀弓弩或甲具齐全的骑士,李崇军也不觉得这一匹马拉的轺车会显得很寒酸。

    按大唐礼制皇太子一般出行都是乘坐轺车,虽然上面用黄金等珠宝进行镶嵌装饰,还配有朱里帷幔看上去很是华丽,但是还是保留了轺车四面敞露可以远望的基本结构。

    因此不仅跪坐在车架中乘客可以看见远景,两道旁的行人也可以看见乘车的人。

    李崇军军训时站军姿都要偷偷活动一下手脚,可现在随侍一旁的礼官不断提醒他注意皇家仪态,盯得他一动都不敢动地挺着脊梁面带微笑颔首向御道两旁正向自己行礼问安的官员与百姓示意。

    至于李崇军之前打算整一套亲民把戏的计划也是胎死腹中了。

    看着街道两旁驻足恭敬行礼的官员与百姓,李崇军就知道自己是被后世的古装剧导演骗了。

    礼法森严的古代,上位者和下位者之间想要玩亲民的把戏根本就不可能,就连他想象中的拦路申冤的桥段都没有。

    想想也是,太子乘坐四面漏风的轺车出行,安全怎么办?自然是由太子仪仗负责。

    这次出行光是负责警戒的清游队,太子左右清道率府就安排了足足三十骑戎装甲士开道,左右各二十四骑夹道持龙旗护持。

    在此之外还有未着甲胄的礼乐部队,分别持钲鼓箫铙笳以及羽葆班剑、朱漆团扇,紫曲盖,共十队每队都是戎装配横刀的三十六骑。

    就这也还只是扈从太子的外围清道部队,李崇军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有谁能够穿到太子车架前。

    按照大唐礼制,太子出行在太子车架上持仪刀乘驾陪乘的左右率各有一人,车驾旁从内到外是左右卫率持旗护卫各二十二人,持弓箭细刀的千牛卫、左右监门率各三十六骑护卫太子车架,然后再是其他持旗鼓吹的亲从仪仗左右各三十六人。

    太子车架往外再就是分马步队进行扈从太子的仪仗队,在清道队后就是步队方阵,包括由十六队每队三十人手持五色幢、画戟组成的左右厢步队和一百五十名手持殳的步队仪仗分前后护卫太子车架,步队之后就是戎服带横刀弓弩的马队仪仗共七十二骑以前三十二后四十的布置护卫太子。

    这都是一支小型军队了。

    李崇军感觉自己只要丢掉那些没用的礼乐仪仗,就凭这些护卫自己完全可以造反。

    这哪里是出行,铠甲齐备还是人马皆有具装,弓弩上弦刀剑戟楯齐全,简直就是一场武装游行!

    这样的规模在李崇军记忆之中也不过是太子日常出行的仪仗,只不过他这次是奉圣旨办差,杨思勖另安排了宫人在他的轺车上插了四面翟尾旗。

    一般而言只有太子纳妃或者参见正旦祭祀天地社稷时才可以在车架上使用翟尾旗,这东西是皇权象征,皇帝可以树八面皇太子只能树四面。

    现在太子奉皇命出行,杨思勖请教了东宫礼官之后便将这四面旗竖起以表示对皇权的尊重。

    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终于在李崇军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停下了,一个时辰的跪坐折磨终于要结束了。李崇军偷偷地活动着自家已经发麻快要失去知觉的大腿,看着打马离开队伍的通事舍人,心中狂喜终于要结束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到了长安县廨,李崇军端坐在车架上遥望远处的长安县廨,心中估计大概还有三里路程。

    长安县的一众官吏接到通知之后很早就在此等候太子车架了,在长安令与通事舍人一番交谈后,车架再次启动向长安县廨出发。

    皇太子车驾出行,长安令韦播再是自恃自己的韦氏宗亲身份也不得不出府衙三里迎接,这不是尊重李崇军而是尊重帝国的皇太子,尊重皇权!

    难怪刘邦项羽会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念头,出则人马影从、百官避道,入则群僚百拜、山呼舞蹈,这还仅仅是太子,要是皇帝出行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李崇军心中想着这些不能说的大不敬的想法,看着罗拜于下方的一众长安县官吏,由长安令韦播牵头其余佐属官吏都是口称:“殿下大驾长安县,臣等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没穿越前李崇军一直认为所谓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一类是客套话就像什么蓬荜生辉一样,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这一路上又是净街清道又是敲锣打鼓的这么大动静,你要还真“有失远迎”绝对就是心存不满故意而为,那倒真的是“该当何罪了”。

    “卿等言笑了,倒是孤此番前来,没有耽误诸位赈济灾民之事吧?”李崇军打着哈哈与这些官吏走完程序上的过场,然后就将话题转到赈灾上。

    “还请殿下放心,自中书门下下堂札之后,户部已经同意长安县开常平仓赈济灾民,县尊已经下令在昭国坊支起粥铺并向灾民分发赈粮。以邻保为单位,每户可领赈粮一斗至于已然屋塌断炊之家也可至粥铺领取饭食。”

    听闻太子问询赈灾事宜,站在韦播下首左侧第一位的中年人立即出列,不徐不缓地将长安县赈济灾民的安排全盘托出。

    “为何只发一斗米?还是按日发放?可是府库不足?”李崇军也是有备而来,在来长安县之前他就找掌管东宫府库的官员了解过现如今的度量衡重量,相较之下他也弄清楚了大唐的一些计量单位与现代计量单位的换算。

    重量单位就是重中之重,毕竟到研制火药的时候可是要配比的,大唐的一斗大致是后世的三公斤。一户人家一天只领取三公斤米,只怕人口稍多一些就要挨饿了,而且每天都要老百姓排队领赈粮不是浪费时间吗?

    现在的大唐颇有点孟子口中的五口之家的意思,要是家中男丁多些加之老百姓如今饭食之中油水又少,这一斗怕不是刚好勉强度日。

    “启禀殿下,长安县府库钱财或有不足但常平仓还算充盈,只不过是今岁河南河北都是先大旱后大水,长安米价腾贵,圣人之前下诏出粜入籴平抑粮价也是收效甚微,如今长安粮价已是斗粮百八十钱,便是杂粮也是斗粮二十钱!”

    “长安县的意思是怕灾民之中会有奸猾之徒倒卖赈粮?”

    “并非如此,灾民手中些许赈粮米市也不会收,因为数目太小犯不上。微臣担忧的是那些胥吏,彼辈任职衙署月俸食料钱不过一贯。如果大肆从常平仓中发放赈粮给灾民,近四百户灾民的赈粮其中利益不少,到时候只怕财帛动人心,不仅无法使灾民获利还会毁了殿下一片爱民之心。”

    说着还有意无意将目光瞥向韦播身侧的另一位官员,那人和他一般都是青衣,只是相较而言对方更加年少,面如冠玉仿佛才交弱冠。

    李崇军迅速将这些数字在头脑中过一遍,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哪怕是现在一户一斗的发放赈粮,四百户一天就是四十石这么多粮食哪怕仅仅是将其中一半倒卖换成杂粮,获利将近四十贯,一经手就能顶一两年的收入,最绝的是还不怕灾民闹事。

    粟米参上一些杂粮,昭国坊的那些灾民大多数人平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长安县这次会开常平仓用粟麦进行赈灾本就是看在太子负责赈灾的份上,看在皇家的颜面上用的还不是陈粮。

    “不错,是孤王想差了,赈济灾民之事还需卿等辅佐才行!”李崇军也不尴尬,他本来也就不懂这里面的道道,离开座位来到这位一直不卑不亢回答自己问题的长安县属官身旁,亲切地握住对方的手上下摇晃两下,“正是有卿等忠介之士在旁辅弼,才使我能高枕无忧!只此发放赈粮一事便可知卿洞察人心身有大才,只是不知卿的名讳为何,现居何职?我当向父皇、相公们为国举才!”

    眼见着太子拉拢长安县属官,长安令韦播也不阻止,左右不过是个从八品的主簿而已,虽然能力不错但家世太过单薄不然也不会四十多岁还在这个小职务上打滚了。

    “微臣是长安县仓曹主簿陈宗楷”那人被太子握着手询问也是激动不已,颤抖地将自己的名讳、职位报了出来,“乃是瀛洲人士,垂拱元年举明法科出身。”

    陈宗楷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即将知天命之时会被贵人赏识,他在长安蹉跎数十年到如今还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只因为家世不好一直得不到上司的赏识,升迁无望。不成想今天反而要走好运了。

    “仓曹主簿确实不是待贤之所,只是现在还要烦请先生再委屈几日,等赈济好灾民孤一并向父皇及诸位相公为先生请功!”

    “为国尽责谈不上委屈!”陈宗楷想着十几年在长安的艰难岁月,整理着有些发旧褪色的官袍郑重向太子行礼,自己的辛苦付出最终还是有了回报!

    其余人眼见这样一幅君臣相得的场面,当然是很识趣地围上来恭维,这个说着“太子慧眼识英才,这番君臣际遇日后必定成为一段佳话”,那个说着“陈兄得太子青眼,日后便是平步青云一展抱负,可喜可贺!”

    在这些不要钱的奉承声里,太子和这些官僚君臣相得好像先主遇武侯一样如鱼得水。

    就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里,长安令韦播建议太子移驾昭国坊,亲自督导官吏给众灾民发放药材,以显示皇家的亲民爱民之美。

    这样的建议正中李崇军下怀,他一开始还担心长安县这边会阻挠他的行为,特意拉拢穿着一身旧官袍明显有些不得志的陈宗楷,还打算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现在有了现成的理由,李崇军自然是满口答应,并借口不懂实务需要一名老成经验之人从旁辅佐直接拉着陈宗楷的手往外走。

    太子把臂相邀,谁有过这样的待遇?看着周围同僚那些艳羡的目光,陈宗楷昂首阔步而出主动请缨为太子向导,志高意满得仿佛身上那件陈旧的青袍已经变成了紫衣。

    “此次赈灾可有什么阻碍?卿不要避讳,一并言来,孤会为你做主!”

    “哈哈,有殿下坐阵指挥还有什么人敢于阻碍赈灾?不过是有几家勋贵舍不得自家商号的损失,阻碍长安县修葺整理遭灾的房屋罢了!”陈宗楷浑不在意那些送帖子到自家的勋贵,有太子撑腰,尔等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哦,可要孤出手?”要是普通人李崇军处理起来还不见得会以势压人,但要是勋贵人家就不要怪李崇军仗势欺人。

    “无需殿下出手,此辈世受国家恩荣却还锱铢必较,以私心坏民生国事臣岂会俯首听命,我已安排长安衙役将几座商铺围了起来,驱赶无关人等进行拆毁。”

    陈宗楷说的是大义凛然,他一向看那些勋贵不顺眼,平日里在长安欺男霸女,如今还要干扰救灾,既然有机会他又岂会放过。

    出了长安县廨,李崇军登上轺车就要出发,转头见陈宗楷准备上马随行,不知道是不是疏于骑马导致几次三番都没有登上马鞍,已经引起一些人的讥笑。

    眼见着陈宗楷脸色在讥笑声中越发难堪,李崇军莞尔一笑大声喊道:“陈卿,还是与我同驾一车,孤也好在路上向你请教!”

    其余正看陈宗楷笑话喜笑颜开的长安县属官闻言皆是笑容一滞,与太子同乘一车这是何等荣誉!这可不是牵个小手可以比拟的!

    陈宗楷顶着四周可以杀死人的炽热目光走向太子轺车,心怀感激地说:“殿下如此厚遇小臣,臣肝脑涂地、百死难报殿下于万一!”

    “哈哈,孤不需要卿百死,孤还指望卿辅弼朝政使国家绍述文景!”李崇军表情越发友善,收买人心,收买不了百姓不是还有群臣吗?

    李崇军不信今天太子求贤若渴的姿态放出去吸引不了一些官员的投效,尤其是那些怀才不遇之辈,筑起黄金台自有凤凰来,只要能够吸引更多的人营造更大的声势,他不介意千金市马骨!

    再者说求贤爱才也是正面形象!这波怎么都不亏!

    目送太子车架远去,其余的长安属官只觉得自家的眼睛都快充血爆炸了,面面相觑之下也没谁去笑话别人,人人都顶着双血红的双眼,如果不是还有涵养他们都快嫉妒的发疯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陈宗楷这么一个家世连寒门都算不上的田舍郎会被太子这般礼遇,和太子同乘一车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县尊为何这般抬举陈宗楷这个田舍郎!”

    咦,这是谁将我的心声说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看见是之前与陈宗楷并肩的年轻男子,立刻就将头扭了过去,难怪敢这般质问,原来是县尊的亲戚。

    “子阳,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与长辈说话的吗?”韦播不理会其余的官员异样的目光,神色淡然地走回县廨,其余人等也是很知机地告退。

    人家亲戚之间明显是要说些私密的话。

    “小侄不敢,只是不能明白十七叔要让陈宗楷越俎代庖,赈济灾民之事不应该由叔父向太子禀报吗?”年轻人还是有些忿忿不平,或者说有些嫉妒!他虽然也是京兆韦氏出身,还是郧公房出身,是当朝宰相韦安石的侄孙。

    只不过很可惜他家与韦安石的关系比较远再过一代都快出五服了,再加上他们这一支官运不亨,他也没有多少直系长辈可以扶持他,只能从一个长安县主簿作起。

    “哼,年轻人就是容易头脑发热!皇后与太子争斗的结果满朝皆知,就算我安排你去禀告你觉得太子会重用你这个韦氏族人?”韦播不慌不忙地敲打着这些族内后进,没事结个善缘,反正都是一家人日后自家子孙求到人家门下时也有份人情在。

    见对方不回答,韦播陡然一笑道:“还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安排陈宗楷那头犟驴负责赈灾事宜?梁王府上来通过气了,陇西商行硝石堆里藏得金子是献给安乐公主修定昆池用得!”

    “现在你明白了吗?”

    年轻人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叔父是明知道以陈宗楷的秉性肯定不会顾忌梁王府的面子,一旦强拆陇西商行暴露了那些金子就是坏了安乐公主的好事,到时候安乐公主必定不会善罢干休!”

    “不错,以安乐公主在今上心中的地位岂是太子可以比拟的?”说着韦播冷笑一声,“到时候不说陈宗楷不会有好下场,就是太子说不定也要受到牵连,少不得在朝堂落个颜面扫地的下场!”

    就先让他得意着,韦播现在很好奇当太子知道那批黄金是安乐公主所有时的表情,只怕太子再无今天这般耀武扬威的机会了,太子今天的一系列表演也会沦为长安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