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飞，岑飞！”

    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对方。

    “别睡了，都下课了。”

    叶惜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欸！你怎么哭了？”

    岑飞的双眼开始聚焦，当认清面前的人时，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虽有千语万言，竟一时间哽在喉间，发不出声音来。

    “你睡迷糊了吧。”叶惜枝脸颊微微泛红，却反而握紧了他颤抖的手。

    “我...”

    他看了看周围，还是那个熟悉的教室。

    同学都已经走了大半，有几个留下的正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俩。

    岑飞逐渐缓了过来，连忙松开了自己不安分的手。

    “我做梦了。”

    揉了揉太阳穴，一些具体的内容逐渐在脑海中模糊。

    “梦见什么了？”

    叶惜枝拉过一把椅子，趴在岑飞的课桌上等他讲故事。

    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面庞，现实将他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梦见大家都死了...”

    “啊！那可不行。”

    她本以为岑飞会讲什么感人的故事。

    “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过两年再说吧。”

    她摆了摆手，像讨价还价一样。

    岑飞没有搭话，只是仔细地看着她，似是要把那张脸深深刻在心里。

    见他认了真，叶惜枝反而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安慰道：

    “梦都是反的，证明大家都能长命百岁，别想太多了。”

    岑飞闻言一皱眉，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他晚上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

    人人都说梦是心头想，但他那些梦更像是陌生人的经历一样。

    虽然大部分都忘记了，可其中一些场景却仍历历在目：

    流光溢彩的石头，盘延扭曲的巨树，长相奇特的生物...这些绝不是他曾看见过的东西。

    还有那诡异的第三人称视角，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人要向他讲述什么。

    最为印象深刻的是，每次梦的结尾都会有位老翁，面带慈祥的一巴掌将他抽醒。

    “今天的梦倒是第一人称，可也太真实了点。”

    他回想起梦中的片段时仍心有余悸。

    若不是忘得快，他早就想去医院查查是不是神经衰弱。

    “别发愣了，快走吧。”

    见没个回应，叶惜枝把他拽了起来。

    “你不是还要去‘和众堂’参加什么贺会吗？”

    听到她的提醒，岑飞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还有些时间，我送你到天桥吧。”

    他二人回家顺路，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每天放学都是一起走。

    ......

    “你说的贺会是什么？类似聚会吗？”

    路上，叶惜枝突然问道。

    岑飞想了想，“贺会也叫拜知，就是有新的花会要成立，按规矩经过一些流程后，正式被同行认可。”

    “花会？有很多花那种？”

    “不是那个意思。这花会呢，以前叫香会...”

    被她这么一问，岑飞反而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了。

    “反正啊，就是一帮人凑在一起去寺庙或道观上香，用表演的方式来祈福。后来形成了民间组织，也算是一门行当吧。”

    岑飞一边解释一边好奇的问道，“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聊起过这些事。

    “我也想了解了解嘛。”

    叶惜枝小声嘟囔着，晃起肩膀快走了几步。

    见她背包甩起来后左摇右摆的，岑飞接了过来挂在自己肩上，沉甸甸的感觉让他有些意外。

    “你这里面都装的什么啊？”

    说着他就准备打开看看。

    “哎！”

    叶惜枝连忙拉住了他的手，挑起两道柳眉。

    “女生的包包不能随便看！”

    “你这也叫包包？”

    岑飞单手提起颠了颠重量。

    “你说里面装了十斤砖头我都信。”

    “都是些书嘛，快考试了复习用的。”

    叶惜枝本想接过背包，却被岑飞躲过，重新背回他自己身上。

    “这么用功，想好考哪所大学了？”

    “还没想好...”

    说到这，叶惜枝显得有些犹豫。

    岑飞脚步稍缓，与她走在并排。

    “反正也出不了玄安，大不了我天天去接你。”

    “其实...”叶惜枝小声的嘀咕着。

    岑飞认真地听着，见她话说一半没了下文，好奇地问道：

    “其实什么？”

    “没什么。”

    叶惜枝浅浅一笑，拉着他跑过了闪烁绿灯的斑马线。

    二人转过了街角，来到了玄安街最繁华的十字路口。

    正赶上下班的时间，商厦上巨幕显示屏里的霓华映照着熙攘的人群。

    玄安几年里的变化与反差真让人感觉像是一枕黄粱，不知梦幻泡影里到底孰假孰真。

    叶惜枝再一次拉起他的手。

    “天气刚好，走，咱们去桥上拍张照。”

    站在过街天桥上，岑飞顺着车流的方向呆呆入了神。

    这座离家不远的天桥他时常路过，但每次都忍不住上来看看。

    不管看过怎样的日落，也许这满目的红色车灯，才是他心中最美的彩霞。

    “看这儿。”

    叶惜枝举起手机，一把搂过岑飞的脖子，两人把车灯当作背景拍起了合照。

    岑飞被这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虽然还老老实实地僵在原地，内心却不受控制的跳个不停。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叶惜枝的面庞上。

    说起来，叶惜枝真算得上是个标志的可人儿。

    许是因为两人家住的比较近，从小就认识，所以谈笑之间总带着儿时的滤镜，并未仔细地观察过对方。

    此时在岑飞眼中，她原本的柳眉杏眼双双弯成了月牙儿，薄施脂黛淡扫脸颊；朱唇红粉，像初绽的桃花蕴着早春的鲜活，洩出点点余芳。

    岑飞的心越跳越快，熬到拍完后才终于站直了身子，低着头整理起衣服。

    叶惜枝抿着嘴查看起刚才的照片，当看到其中一张时，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你看哪呢！！”

    岑飞感觉头被捶了一下，抬头便看见叶惜枝满脸泛红地闭着眼，更是不明所以。

    他接过手机，照片上的他眼睛正瞟向不该看的地方。

    岑飞不由得老脸一红，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远处的钟楼敲起了整点报时，悠扬绵长的钟声传进了二人的耳中，也打破了些许微妙的气氛。

    听着钟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扫了一眼时间。

    “啊，我得赶过去了。”

    说完，他将手机还了回去，叶惜枝也顺手从他身上接过背包。

    岑飞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对了，刚才忘记说了。”

    他显得有些兴奋。

    “我弟弟今天回来，估计现在已经到和众堂了。”

    “你弟弟...小雄？”

    叶惜枝有些惊讶：

    “他不是一直在少峰山上，怎么突然回来了？”

    小时候她倒是见过几次，后来听说被少峰山的道人接走修行了，自此便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说是过来办事，顺便回家看看。这么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终于能见上一面了。”

    岑飞回忆起从前，不禁更加期待即将到来的重逢。

    “我先走了，晚了又要挨骂。”

    他做了几个高抬腿，稍微热热身。

    “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面再聊！”

    说完，岑飞几个闪身钻入了人群，像条泥鳅一样见缝就钻，不一会就跑出去好远。

    其他的行人虽然没有被碰到，但擦身而过时，皆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

    叶惜枝错愕地看着岑飞离去的背影，耳中渐渐传来路人的几声谩骂。

    她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跟个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