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推开窗户，路轻竹随口问道。

    “刚刚外面那人是谁？”

    “王三贵，本地一个杀猪的。”

    “哦？”

    “尊主要为我杀了他吗？”

    “你需要吗？”

    “不需要。”

    说着话，小厮将水盆端到他面前，为他擦拭起双手。

    路轻竹直接闭上眼，享受起来。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小厮却道。

    “尊主，似乎今日心情甚好？”

    “看得出来么？”

    “很明显。”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小厮的手顿时一顿，她很久没看见路轻竹如此有兴致了。也很久没听到他说很有意思了。

    “是吗？何人有此福分，能被尊主赏识。”

    “就是一个本地人。”

    “绥云县人？”小厮有些惊讶，随后便道，“若是本地人，那属下或许认得。”

    “是吗？那你猜猜看。”

    小厮闻言直接道。

    “可是县衙捕头司马追风？”

    整个个绥云县修为能拿得出手的就司马追风，但也不过三窍之流，按道理来讲，自家尊主也不该对他有兴趣。但她想不到绥云县除了这个大胡子，还有谁能引起这位的兴趣。

    “哦？你也认得这位司马捕头？看来这位司马捕头确实颇有名气。”

    “属下奉尊主之令，已在此地安置数年有余，自是认得的。其人为绥云县第一高手，在县内，的确颇有声望。”小厮轻声问，“尊主说得可是他？”

    “不是。”路轻竹微微摇头，“继续猜。”

    “那属下猜不到了。”

    “哈哈，再猜猜看，虽不中也不远也。其确实为衙门中人。”

    “是衙门中人？那是副捕头雷扬？三把手章林？还是……”小厮念了一大串名字，路轻竹笑而不语，“若都不是，那就只有最近加入衙门的段非，段家小少爷了。可是他？”

    “哦，你清楚他的底细？”

    “作为绥云县首富之子，属下自然要调查一番。他也是醉乡楼的常客，属下也见过他多回。其人放浪不羁，标准的纨绔子弟。”

    “说得不错。这位段家小少爷，今日我去望成楼吃饭已经见到了。虽出自大富之家，品性为人也尚算可以，但也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那，是谁？”

    路轻竹闻言摇头失笑，那位韩捕快平常是有多低调，连他专门派来搜集信息的下属都记不住。

    “再想想，衙门没其他人了吗？”

    “整个绥云县衙的人，属下都已记下名单，若先前的人都不是……属下想起来了，三个月前还有个新人加入，名为韩小官。但……”话未尽，小厮就看见路轻竹满脸高兴。

    “难道是他？”

    “不错，正是这位韩捕快！”

    小厮愕然，忍不住脱口问道。

    “尊主怎么注意上了他？”

    “今日我在望成楼吃饭，也见过了他，他与段非一起巡街，还陪我喝了两杯。”

    “这？”小厮不解，“还请尊主细说。”

    “他好像看穿了我。”

    小厮闻言先是大骇，随后就生出一股杀意。

    “他看穿了尊主的来历？”

    “并非如此，而是看穿了我这个人？呵呵。”

    “何意？”

    “他见到我第一眼，就开始防备我，好似发现了什么。但我完全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又是怎么发现的。故意留他，也是想观察一番，但完全没有看出他的手段。”

    路轻竹一脸盎然，小厮听得心惊肉跳，杀意更甚。

    “据属下了解，那位韩小官，至今一窍未开。资质根骨皆是普通，本身出身也平凡至极。他居然有此本事？”

    面前这位，可是幽州第一教的千竹教尊主！一个小小捕快，怎么可能看穿？

    她生出一个想法。

    “难道是敌派安插在绥云县的眼线。”

    路轻竹摇头。

    “他不会武功，也没内功在身，没半点幽州那些人的痕迹。”

    “那就是大祈皇室的人？”

    大祈皇室建国之初，便设下了三个机构，作为调度。

    【见龙卫】，【后照司】，以及【九扇门】

    见龙卫负责大祈国都的安全，每一名见龙卫都有资格在任意时间面圣。后照司则专管内庭，伺候皇帝与嫔妃负责皇城的安全。最后便是九扇门，专职治安缉捕，维护大祈社稷。

    联想到韩小官捕快的身份，小厮眼睛一瞪。

    “莫不是【九扇门】的眼线？”

    “他这种水平，九扇门怎么可能收？莫说眼线，当杂兵可能都看不上。”路轻竹道，“见龙卫也不可能，天子护卫，不轻离天京。而且，他不够格。后照司就不说了，他不是太监。”

    “也就是说他是完全的普通人？”

    “以我观察而言，不错。”

    “那他怎么可能看得穿尊主呢？”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啊。”

    小厮白了路轻竹一眼，心中的杀意退了一些。

    “尊主，这可不是有意思的事。若一个普通人都能看穿你的伪装，那就危险了。”

    “知道我真实相貌的加上你总共才四个人，你们不可能说，那就不可能有人知道。”路轻竹摸着下巴道，“我想他可能是察觉到了一些，我没注意到的东西。”

    “啧。”小厮有些烦躁，“早知如此，属下昨日便该试探他一番。”

    “哦？你昨夜就见过他？”

    “他与段家小少爷同来寻欢。”

    “如何？”

    “不如何，在属下眼里，其人普普通通，毫无特色。”

    “品性呢？烟花之地最见人性。”

    “尚算可以。”小厮想了想，“初来之时颇为扭捏，对姑娘们也难以招架。不过几杯下肚后，便放开了。还和姑娘们跳了跳舞，但也颇为克制。也并未留宿，反而还劝段家小少爷莫要贪杯，不能耽误公事。”

    “酒后不乱性，克己之人也。”路轻竹赞了一句，“光凭这一点，已胜过教中大部分人。”

    小厮闻言顿时了然。

    “尊主，你想吸纳他入教？”

    “嗯……”路轻竹先是点头，然后摇头，“入教与否不重要，让我再好好观察他一下吧。”

    “看来尊主，是真对他有兴趣。”

    “确有。”

    “但属下认为直接杀了好，以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路轻竹闻言宠溺地看了小厮一眼，随后道。

    “那太浪费了。”

    “这天下该死的人很多，有意思的人很少，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人那就更少了。”

    “……”

    “所以，在我搞清楚他是怎么看穿我之前，我暂时不想杀他，你也不要擅作主张，知道了吗？琳珑。”

    沉默了下，被唤作琳珑的小厮答应了。

    “属下，知道了。”

    也罢，大祈境内，能确实杀死这位的人，本就屈指可数。

    区区一个韩小官，留着便留着吧。

    “那属下，去好好起一起这位韩小官的底。”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