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危急一刻(2)
人群的冲散使得二人之间由刚刚的无意碰撞到最后又隔上了几步的距离。但仿佛脚下生了根似的,任凭人群如何推搡冲击,二人都只是立在了原地不再偏移半步。
穗的嘴唇微微嗫嚅,似乎在小声念叨着某人的名字,那对水蓝色的瞳眸宛如一潭春水,完整地映照出了眼前那位自己所寻之人的样貌;良也呆呆看向穗的面庞出神着,一阵微风悄然拂过,吹动着穗耳边的几缕青丝,也吹去了良原本的焦躁与疲累,心中原本不断滋生的不安似乎也渐渐从容了些……
两人之间虽仍旧隔着几个不断攒动的身影,彼此的面容也因为那些缭乱的身影而时隐时现,但二人的目光却始终未曾动摇,直直地望着彼此的方向,仿佛跨越了山海一般……
“不好,没多少了!”不知是谁焦急地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加速涌入商会大堂,门外顿时也空旷了许多,“再不快点就都没了!”
“啊,”等到人群几乎都冲进大堂后,穗才发觉自己和良居然已经不知不觉被带到了商会的门前,稍稍环顾了四周之后,穗稍稍咳了咳,随即浅笑着看向良,“良爷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大病初愈便随便乱跑?怕不是趁船家不注意的时候偷跑出来的?”
“啊?那个,我……”良这才发现自己盯着满穗的脸看出神了些,赶忙移开目光,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也不知怎的,醒来不见你的时候,一开始只是有些奇怪,可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慌,总有种不安的预感……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来寻你了。”
“啊?放心……不下?”穗的嘴唇微微抽动,心里也一阵悸动,但很快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良爷可真是有趣,良爷进城时难道没发现这条路上有多拥挤么?便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就跑出来了,不过既然是关于我的预感,那我就在此谢过良爷关心了。”
“嗯?”良刚想说些什么,忽然瞥见穗手上攥着一块玉石,却没有提着其他东西,不禁有些奇怪,“你呢?我听船家说你是来这采买的,便是为了买这块玉石吗?”
“嗯?良爷是问这个啊,”穗将手缓缓松开,稍稍纠结了一下便准备如实相告,“良爷误会了,这玉璞非我所买,是刚刚遇到一位道长,他——”
“?”良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从上方传来,警觉地往上望去,却见那高挂着的匾额不知为何一颤一颤的,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声音……是从那里?”
“良爷?”穗见良没有听自己说话反而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隐隐有些不快,微微嘟着嘴,有些不满地瞪了良一眼,轻哼一声,“良爷,与人叙话时要专注,莫要——”
“哎呦!”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那师爷想上前护住箱子,却被人群猛地一脚踹开撞到了门上,“你们这些家伙,懂不懂规矩啊?来人!快来人啊!”
“咔吧。”人群间的不断拥挤碰撞本就使得那匾额不断颤动,师爷这猛地一下冲撞彻底震开了本就没有很好固定住的牌匾,几经摇晃之后直直坠了下来……
“!”良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飞身抱起满穗的身体往旁边一跃,“当心!”
“啪!”匾额重重摔在地上,从中间蔓延出一道裂痕,周围也迸出零星的碎屑。坠地裂开的响声引来了街对面的人群,连原本嘈杂慌乱的大堂内也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门外……
“啊!上头御赐的匾额!就这么碎了?”师爷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挣扎着挤出人堆,跌跌撞撞地奔向那碎裂的牌匾,惊得下巴都在颤抖,“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好大的胆子!”
大堂内的人群瞬间噤若寒蝉,似乎都怕冒犯了正在气头上的那人而被牵连担责。刚刚还吵吵嚷嚷你推我搡的人群,这时却安静地出奇……
“都不承认是吧?真当我看不出来吗!”师爷紧皱着眉喘着粗气,目光在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四处挪移,最终落在了门旁不远处的良和穗,“是你们对吧!我在这里这么久,就没见过你们两个人!你们定是外地商号派来砸场子的是吧?你们可知道这块匾额是谁送的吗!”
“啧,”良见师爷不仅没有留意到刚刚穗的险情,还转头让自己和满穗背起了黑锅,刚刚寻到满穗刚降下的烦躁瞬间又生了上来,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嘤!”穗此刻正被良抱起枕在良的肩膀前,眼前便是那近在咫尺的脖颈,肩膀处和膝盖处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双温热而有力的大手支撑着自己的柔若无骨的娇躯,良刚刚无意间的一使力,使得本就有些娇羞到敏感的穗不禁发出一声嘤咛,脸颊更是肉眼可见涨得通红,“良、良爷……你先,放我下来,大家都在看、看着呢……”
“啊,抱歉……你还好吗?”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将穗横着抱起,一时间竟忘了放下,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转而缓缓将穗放下,有些抱歉地说道,“那个,刚刚在气头上有些没注意,毕竟你确实还是有点瘦,我都没感觉到有太明显的吃力,所以——”
“竟、竟敢无视我?”师爷见良和穗把自己晾在一边反而自己聊了起来,更是吹胡子瞪眼地暴怒起来,指着良便大叫道,“这两个外地人一看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若是不给点教训,岂不是欺我商会无人?将来还不反了天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唬……这一早上的烦心事真是没完没了了是吧?”良刚压下的怒火再次沸腾,将外衣一脱,塞到满穗手上并将她护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怒目圆睁地看向那群刚抄着棍子围上来的家丁,“既如此,那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正好今天本就有些烦躁,无处发泄地很呐!”
“唔……”那群家丁见良似乎无所顾忌,而且脸上有疤体魄强健,一时间都有些不敢上前……
“良爷且慢,”穗见良久违地有些震怒,心里却是一惊,轻轻上前拉住良的衣角柔声说道,“这些家丁哪里是你的对手,但这是别人的地界,而且那个师爷好像说这匾额又是某位大人所赠。万一在这动手伤了人,怕是会给我们惹上一些麻烦事,到时扬州之行——”
“满穗,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他上面有人,我上面便无人么?”良瞥了那师爷一眼,有些轻蔑地笑着,“即便我上面无人,那难道我们便要一退再退?若是那样,我们岂不是要一辈子待在大哥帐下才算安全?刚刚那牌匾本就是受了什么影响自行坠落,还险些砸伤了你,这个师爷不管不问上来便降罪于你我,这才是我最生气的地方。以前很多事我都听你的,至少今天,便轮你听我这一次,如何?”
“这……”穗见良是为自己而气愤,心中不禁一暖,又想到良有闯王撑腰确实不虚什么人,并且良说的确实不假,一味地退避求全,似乎只会让这些家伙得寸进尺,便缓缓松开了手,轻声吩咐道,“那良爷可要小心点,莫要胡乱莽撞伤着自己。”
“怕什么?便是伤了我,不也有你照看我么?”良调笑着回应道,随即稍稍活动了几下胳膊,摩拳擦掌地向前走去,“他们若是有能耐伤我,那也算他们的本事。”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最好有那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