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的态度相当坚决，室内的气温也逐渐低至冰点，二人周围的物件有不少已经被冰蓝色的蕨类植物花纹爬满，气氛变得尴尬极了，何一言秉持着一贯作风又一次先开口打破僵局：“有什么要买的吗？我等等出去买东西。”

    林诺非常配合地向前跨了一步，踮起脚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别去了，好好休息。”

    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工具的使用要带来的是节省时间和相对应的操作便利，而不是在这里与冰点气氛搏斗。

    何一言脑子自动翻译了一下：别来烦我，进进出出地吵死了。

    林诺的头发很软，蹭的何一言的脖子一阵痒痒，耳边传来的热气和少年轻柔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却搅得何一言心里有些痒痒。

    “我感觉我的心刚刚漏了一拍，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何一言笑着说，完全无视了他解读出的东西。

    “这里建议约个心脏检查，早发现早治疗，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还有团结庆假期结束就考试，明天下午两点，我看着你写作业。”林诺看了一眼手表，冷冷地说道，他实在是无法跟何一言继续交流下去，实在是有点累了，如果不是林诺有些连带责任他早就放弃这个人了。

    爱还真是伟大的可怕，都让自己对一个废物多说了这么多话。

    林诺不由得感叹起来，他的计划大概是能实施了，之前的调查莫名其妙的都中断在了何一言身上，这个点是非得他自己突破了。

    “早上呢？”

    “你起得来吗？”

    “那也是，毕竟是周末！”何一言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有给弟弟妹妹补课的习惯。”说着，林诺眼里有一瞬不悦，随后拍了拍何一言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能做到，所以现在我可以拥有私人空间了吗？”

    “嗯，嗯。”何一言迷迷糊糊地就被林诺“请”了出去，站在门口的他甚至还憨憨的傻笑。

    但是......林诺只有弟弟哦。

    妹妹是什么东西？

    何一言翻了翻自己查到的林诺的族谱，他盯着那庞大而混乱的又不断被打上圈圈和叉叉是长图。

    哇，空空白白的好干净啊，多余的活人一个也没有诶，让何一言又放下了一点心，反正林诺没有过激的不良嗜好，最近也没有跟他朋友以外的人近距离接触，何一言又松了口气。

    他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何一言清醒过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照片，他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应该把林诺今天有些嫌弃他的表情也贴上去，想着他便翻身下床，去逐帧翻监控，心满意足的把那张照片印出来，贴上去后，才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几件事，心情激动到爆炸，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想想今天林诺的笑容，何一言脑内刷屏一般的出现“他好可爱”四个大字。他的脸颊和耳垂都红透了，明明已经深秋，却依然让他感到热得不像话，他连忙跑去找了几件衣服跑了个很长时间凉水浴这才镇定下来。

    在何一言沉溺于回忆时，林诺开始记录今天发生的事，以及后期规划。

    “.......在享受一段时间吧，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一次相遇，再一次......”

    林诺太清楚自己了，他只需要工具，不需要感情，而且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与他无关，而且，何一言证明了自己是那把锋利的双刃剑，只是现在这柄剑会刺破他的胸口。

    但是他早就已经丢不下这把看上去不需要的工具了，他在一开始就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与隔着一堵墙的林诺相比，现在的何一言显得太过单纯，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第二天早上七点，何一言顶着轻微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吃早餐，不过谢兰和何钢好像都还没起床，所以他并没有吃到东西，喝了点水又继续回房补眠了。

    然而四点半起床的林诺已经完成了每日出门例行公事的任务，并且还带了早餐给他，林诺的生活作息极其病态，但是身体已经适应了。

    虽然经常被何一言吐槽：你是不是被咖啡灌坏了脑子。

    林诺回房脱掉运动服，叠起来放好，然后敲响了何一言的房门，房间里悠悠的传出一句：“再睡一小时。”

    “饭会凉。”

    何一言一听是林诺的声音，里面从床上弹了起来，极为精神的对门外说了一句：“马上来。”

    他快速穿好衣服洗漱了一下，就像上学快迟到了一样，然后打开门，就看见扎着低马尾的林诺正在盯着手表看。

    “看什么呢？我也想看。”大型犬凑了过去，林诺把胳膊伸到他面前，故作惊讶地说道：“看时间而已，穿衣服加洗漱只用了五分钟是怎么做到的？”

    何一言望着林诺的银白色低马尾，笑了笑说道：“我的头发不太需要时间打理。”显然林诺的故意为之对于何一言来讲很受用。

    “也是，”林诺摇摇头继续说道：“给，你喜欢的。”

    他将留有余温的纸袋塞给何一言，何一言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定睛一看纸袋上的商标瞬间醒了，好家伙，这就是贵公子的早饭吗？

    “别跑这么远啊？！我不挑食的！”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执着的啊？！

    “明明是你之前说想吃，”林诺注意到了他的黑眼圈，问了一句：“昨晚熬夜打游戏了？”

    哪怕你之前没说过也得给他吃掉，这可是林诺的一番“好意”。

    “没有，”何一言不敢说是因为太激动一夜没睡。

    “嗯？觉得我住进来很激动？然后睡不着？”林诺挑了挑眉。

    何一言丢人地点了点头，让林诺感到有点失望，是自己太高估他了。

    饭后，何一言觉得自己很有精神，就提议林诺早上就开始给他补课，林诺看着何一言坚定的样子，假装思索了一番，让他继续补觉了。

    何一言有点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开始？”

    “昨晚，你动静有点大。”

    “抱歉，我太吵了吗？”

    何一言做了个合掌乞求的动作，他想让林诺不要生他的气，哪怕林诺根本不会生气他也得做出样子才行，不然就会下意识告诉自己，林诺根本不在乎他。

    次数一旦多了，他就会再一次失控。

    “有点吧，不讨厌。下午两点，把闹钟订好。”

    直到听见何一言的房门上锁的声音林诺才放心离开，并处理掉了多余的东西。

    刚刚还精神的何一言这会儿脑子变得晕乎乎的，但是什么也没想，就进入梦里林诺的温柔乡了。

    林诺给林肃打了通电话，在听清对方声音的一瞬间，林诺挂断了，随后发了消息：“抱歉，点错了。”

    接电话的并不是林诺的父亲而是没听过的男声，林诺只能尊重他人命运。

    又是新的，但是无所谓，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家大业大又没人管他。

    林诺思索着自己将要去取的东西，先列个计划表出来让自己先想好上面东西的位置，打车回了自家。

    林肃的宅子建在了玛苏的另一端，与自己所在的学校正好是对角线，林诺看着那栋早该被烧成灰的房子，加快了脚步。

    刚进家门林诺就看见弟弟那张脸，眼睛死死盯着林诺，林诺瞥了一眼打算用协商好的先发制人：“林艺，你最近在学校……”

    没等林诺说完，林艺打断了他的话，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为什么还回来？”小祖宗你不是说去男朋友家住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演得好累，你快走吧。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单纯的想回来看看你。”

    林诺直球的回答把林艺说懵了，这跟约好的完全不一样，林艺只能将脑内早就想好的腹稿全都堵了回去，只能演出一副毫无底气的傲娇模样回一句：“我不需要你关心。”求求你快走，最好再也别回来，这样剩下的东西就都是他的了。

    林诺回到自己的卧室，只拿了一些衣服，以及自己不经常用却很顺手的东西。

    他凝视着书桌上那个落满灰的曾经被自己悉心擦拭的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夺目却又令人恶心，那双眼睛总是在透过他看别人，一直，一直，一直如此！

    他伸手想去触碰脑海中却闪过那人死之前看他的目光，他一把将相框推进了垃圾桶，倒在垃圾桶里的相框露出它背后写着的几个字——致铭记“永恒”的圣女。

    “我不是你所谓神明的替代品，但你说的对，我必须成为祂。”

    林诺背着包，跨出了自己卧室的门，楼上传来的脚步声让他抬头看向二楼。

    “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啊，我这就让他们备菜，做点大家都爱吃的好好热闹一下。”声音的主人正是林诺的父亲。

    急切，关心，喜悦和激动还有风风火火跑下楼的动作让林诺心中充满厌恶和悲伤，甚至愧疚。

    林肃泪流满面地想抚上林诺的脸，却被林诺一脸厌恶地推开，但是林肃居然像个牛皮糖一样直接使劲抱住林诺。

    林诺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他懒得动手，过不了几天就是“清扫日”，自然有人来替他打扫垃圾。

    与此同时，林肃放开了林诺，也挤完了眼睛里剩下的眼药水，他擦了擦眼睛，悲伤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不得不说，林诺完美的学到了他父亲表情管理的精髓。

    “你的学校，事情很多啊，还想继续再外面玩吗？”

    林诺静静地看着他，露出并不常见的嘲讽表情：“你以前还有的选，现在能做选择的那个是我。”

    话虽如此，林诺终究是要仰仗他以前的身份，怎么会轻易跟林肃脱离关系。林肃现在手里空空全靠着名号撑场子，也不敢直接跟林诺闹掰去过苦日子。

    林肃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脸，说话语气甚至变好了不少：“那中午有时间在家里吃饭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我只喝营养剂。”说罢，林诺绕过林肃去换鞋。

    林艺看着林诺的态度，临场发挥演出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怎么说话呢你？”你快多骂他点啊！用你平时阴阳怪气我的本事多说几句啊！

    “嗯？”林诺瞥了他一眼，给他了一个眼神暗示。

    林艺起身，跑过来想扯住林诺的衣领，被林诺躲开，扑空的林艺假装瓷砖太滑摔倒了，夸张的在地上蠕动了两下，林诺头也不回就走掉了，随后拿出手机给林艺发了一段话。

    他这个弟弟，正因为很聪明才活下来了。

    下午两点，林诺准时敲响了何一言的房门，但是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林诺无端联想是不是自己药放多了，何一言的体质实在是异于常人，大概是外星人的缘故吧，林诺经常试探性的用药把能用的剂量范围划好，这几次一直都是这样根本没变过，按照预想应该要起的早一点才是。

    谢兰忍不了自家儿子这个鸽子的丢人行为，就先让林诺下去等，她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叫醒何一言，具体是什么林诺没管，但很有效就对了。

    林诺给何一言补课的时间倒是过得很快，何一言在这段时间表显得非常乖，然而他的学习能力实在扶不上墙，最高纪录是讲某道数学题三十二遍。

    何一言把答案记住了都没搞懂章法，林诺教人时的耐心趋近于无限，就算这样他都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但经过反复和其他人确认后，只能把一切归结于都是何一言的记忆创伤和心理阴影导致的。

    何一言不是很厌学，所以他能认真听林诺讲，这个过程总是备受煎熬的，他能看到文字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脸，但是林诺又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帮忙理清它。

    在假期结束前，何一言在林诺的监督下早早写完作业，他在结束了每天鬼哭狼嚎的哭喊“我不想写作业”之后便提议一起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吗？我拒绝逛鬼屋。”林诺不想在中途被牵着跑，真是莫名其妙，何一言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很怕鬼，至少这些事情是在林诺的认知范围内存在的，但林诺不太能理解，一个疯子能怕鬼？

    本应该是何一言和鬼相撞，鬼都得挨他一巴掌然后被吓破胆的情况，他怎么能怕鬼呢？

    给自己立人设随手加塞几个萌点，作假也是要谈论合理性的啊。

    “水族馆也可以啊，我还找到了几家风评不错的店，要一起去吗？”何一言满脸期待地望着林诺。

    林诺盯着那几家饭馆的名字，沉默了一会后点点头，以极快的速度在软件搜索拦上找到了房产登记在他名下的店。

    “好，我也有几家甜品店推荐，我不能过量摄入的糖分，你帮我尝尝？”

    那几家，都吃过了，味道不错，可惜他忘了。

    见林诺答应了，何一言大喜过望，恨不得下一秒就抱着面前这个人亲。

    林诺对那种地方没有兴趣，他不需要玩乐，只要看见自己讨厌的人在局中陷入窘迫的样子，他就很快乐。

    而且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早就让他绝望了。

    林诺看着何一言对爱情这幅狂热的模样，感到一阵恶寒，他莫名忆起了母亲渴望神启的模样。

    真可怕。

    明明利用就好，为何要付诸感情？连血缘都能无视的偏执更何况是外人。

    我们的关系早应止步于互相利用。

    突如其来的降温让林诺毫无防备，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是晴天，温度依旧是5～17℃。林诺穿得有些单薄了，他对温度感知并不好，总会在看到周围的同学已经套上羽绒服之后才发现是该加衣服的时候了，不过却让林诺有了一种有人在意自己的实感，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何一言将灰色风衣脱下来，披在林诺身上。

    “我没事。”缩在何一言外套里的林诺小声说着。

    “问题不大，”何一言捏了捏他的脸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我穿得可厚了，不会有事的。”

    与其说这是意外还不如说是天公作美，林诺顺理成章地答应了何一言的表白，虽然还是很想骂一句，何一言那副国家一级退堂鼓演员样子，明明每天都在他耳朵边上絮絮叨叨说喜欢，真到气氛上来的时候他害羞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果然还是......不适应。”林诺小声说着，他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异常开始去摸口袋里的药瓶。

    “嗯？你说什么？”

    何一言凑近了林诺问道，摩天轮里空间并不大，何一言当然听见了，只是他想听见林诺更大声说，哪怕是拒绝也好，他都接受。

    “我恨你啊。”林诺回过头，撩拨了一下偏向一侧的长发，平淡地说着，这大概是他这么久以来，对何一言说过的唯一一句不掺半点假意的真心话。

    痛苦直接在空气中炸开，何一言虽然对情绪的感知力下降了不少，却也被影响了，噪杂的声音直接涌入了他的脑内，他很讨厌，但是这样他能变强一点。

    “诶诶诶？？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我刚刚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讨厌了？告诉我吧！”恨意啊，多么崇高，多么深邃，多么强烈！这句话分明就是在说：他一直在想着我。

    尽管林诺痛苦的印象已经塞满了何一言的整个大脑，泪腺被迫开始了工作，明明泪流满面，心却仍旧兴奋得不行，他相当激动地盯着林诺。

    “我......现在有点累，”林诺没有回应这些问题，却又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会有终点吗？”

    “应该不会吧，不管它，先来张合影吗？”何一言擦掉了莫名其妙滴落的眼泪并且将手机拿出来，甚至摆好了自拍的姿势。

    林诺见何一言已经准备好了，也就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何一言一手揽住林诺的肩膀，找了一个他觉得不错的角度拍了很多张。

    他一回到家里便将自己锁房间里，抱着被子一遍一遍翻看照片，那是箱柜里最精美的瓷器，被落了无数道锁后封印在册的奇景，他喜悦而惊惶地亵渎着他的神明，珍宝落在掌中却不敢紧握，只能背着手暗自触摸其形状而为此欣然落泪。

    他不知道这是否该是他应得的。

    林诺盯着何一言发在动态里的照片，一脸冷漠地盯着那些照片，摇了摇头，却又默默刷起来他之前的动态。

    说到底只是喜欢一件收藏而已，性格的缺陷马上就会在东西到手的时候逐渐变得冰冷，回避只是何一言的下意识应激处理。

    何一言现在只是在为了得到的瞬间而雀跃，下意识却回避了本该面对的问题，林诺很清楚这一点。

    究竟是不是喜欢，林诺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作为活着的尸体，他本来就体会不到爱也没办法去回应，他只知道，何一言陪他度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林诺还在那条动态下面回复了：你好像忘记屏蔽我了。

    下一秒就差点被突然开启的房门砸到脸，何一言冲出来给了他一个熊抱，死死把他裹紧怀里，林诺看不到何一言混乱而癫狂的眼神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有些太紧了。

    何一言仍然抱着他很久很久，久到他把占有欲和破坏欲全都掩盖的天衣无缝，只表现出获得爱的喜悦：“嗨，老婆！”

    何一言所期待的恋爱终于开始了，哪怕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不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