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水中挣扎的李兽，木求榆叹了口气：“你说你何苦呢，十月份弄湿了衣服，多冷啊。”

    回溯时间。

    木求榆留在原地，学着李兽的样子，也只用土也撒出来一个“虎”字。

    “二少爷，我写完了。”

    “算了，本少爷懒得过去了，你直接过来看吧。”

    “二少爷！您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过来！”

    木求榆顿感无奈啊，自己只是想恐吓一下这狗东西，还不想真逼死他。吃饭吃饭，先猛扭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带着籽嚼了，皮都不吐一下。

    见李兽走近，木求榆手托饭碗，用筷子点指。

    “你看完了会想死，不过先不忙，梦里那个和尚说一些还有的救。另外，别打扰我吃饭。”

    刚才目睹了自杀，令木求榆兴致全无，专心享用起饭菜。

    李兽犹犹豫豫地凑了过去，仿佛迈一小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终于，他看清了地面上尘土撒出的字迹，原地抽泣，有泪无声。

    “怎么，果然是有些灵感的神仙……神仙说我最近死，往生投胎成骡子。老天爷！你踏马眼睛是瞎的，有坏人不管，总欺负我算什么！我害谁了！”

    李兽心防破碎，在金鱼池旁情绪失控。

    就在这时，花园外突然有人喊道：“找到李兽了！”

    李兽被吓了个激灵，扑通一声，掉进金鱼池。

    看到这一幕，木求榆心里的负罪感，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不是自杀，那就好。他又夹了一筷子鱼，嗯！鲜嫩！

    扫了一眼，在院外喊话的是群牙兵，领头的自己认识。叫做仆固泾源，字汉玉。

    年龄与自己相仿，身量不高，皮肤白皙而细腻，看上去秀美而柔弱，如同美貌女子。他是大哥阵亡护卫的遗孤，因无亲人照料，从出生就被大哥收做了养子，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

    他可不是寻常牙兵的队长，而是刺探奸细，整肃军纪的虞候之一。

    木求榆不由得皱眉，能让这位干侄子过来一趟，李兽这是犯了天条了吗？

    仆固泾源止住众牙兵，自己一人前来行礼，说话的声音都似玉片敲出来的一般。

    “泾源，见过小叔叔。”

    “汉玉不必多礼。”

    木求榆拿筷子指了指还在扑腾着的李兽：“旁的事一会儿再说，你先带人将这货捞起来，一会儿他就喝不下了。”

    牙兵们训练有速，救人控水，自不必提。

    见李兽无恙，木求榆向仆固泾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小叔叔，今早在城南的暗巷里，发现了一具面目模糊的尸首，经过调查，确认死者是一名军中在职的密探。”

    “密探？”木求榆听见这个词，已经大概能猜出来剧情了，心想这个李兽确实倒霉，以后有关键的事情可不能让他去办。“你继续说吧。”

    仆固泾源又道：

    “据死者的同伴回忆，他们原本的任务，是去城西的旅店娼院等处，刺探来往商队的消息。就在昨夜晚间，李兽突然找到了死者，以自身有重大任务为名，将死者单独叫了出去，自此就没人见过了。”

    木求榆叹气不已。

    李兽这个狗东西，昨夜要是老老实实地自己过去，什么事都不会有。现在卷进军政间谍的事情里，惹了一身赃，别的虞侯不敢出面，逼着仆固泾源亲自来了。

    真能惹祸。

    木求榆详细说明了自己安排的“大事”，又将李兽如何偷懒，将任务推给别人的事情，全都说了。

    “就是这样，你派人去飨客酒楼检查一下面缸，就可以佐证李兽所言。”

    仆固泾源略一犹豫，还是说道：“小叔叔，泾源能否将人带走，询问细节。”

    李兽闻言，裹着毛毯，直打哆嗦。想到神仙说自己近期将死，不由得上面流泪，下面流芳。

    木求榆知道，李兽若是被带走，绝不会有生路。一个有间谍嫌疑的近侍是极其危险的，父兄不可能让这种人还继续待在自己身边。

    说什么都要保啊！只要保到案子查清，嫌疑洗脱之后，满天云彩也就散了。

    木求榆笑着搂过仆固泾源的肩头，自认为摆出一份亲近讨好的表情。可是他显然没有李兽那般天赋，笑容中只是透露出原始的猥琐，让仆固泾源又脸红又畏缩。

    因为仆固泾源相貌清秀，年纪小，官运好，还与木杉紫亲近，所以十分惹人嫉妒。于是，有人编造流言，说什么仆固泾源是木杉紫的男宠，传的是沸沸扬扬，有模有样。

    仆固泾源对此非常忌讳，若是旁人搂着自己肩，还一脸淫笑的看着自己，早就一拳打上去了。奈何这是小叔叔……

    “小叔叔，你要干嘛？有话直说，不要搂了，您先把手放下来。”

    木求榆听话的将手放了下来，透着一股近乎劲儿，说：“汉玉，你说你把人带走干嘛，哪审不是审。你在我院里找个房间，分几兵看着他也就是了嘛。”

    仆固泾源轻咳了一声，道：“此人所言未必确凿，还是带回去，过遍刑具才会保险。”

    李兽听得血都凉了，牙齿止不住的打架。

    木求榆见软的没用，当即甩下脸子，面色阴沉地说：“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他的话，还是不相信我说的。”

    仆固泾源看似柔弱，争起来却毫不退让，说话还格外直白：

    “泾源不敢，只是职业所在，无论信任与否，必以安危为先。涉及到您安危的事情，显然比此人的性命重要，也比末将的相信重要，需保证万全。”

    木求榆睁着大眼：“所以……你要当着我的面，抓我的人，还说什么为了我的安危！”

    仆固泾源端正地行礼，不卑不亢：

    “是。”

    木求榆苦笑，大哥带出来的兵全是刺头，软硬不吃……那就只好胡搅蛮缠了。

    “这样吧，你不是要查案吗？正好我闲着没事，与你们一起查。”

    仆固泾源严词拒绝：“小叔叔何等身份，怎可出入牢狱市井。不可，断然不可。”

    “你刚才说的，无论信任与否，必以安危为先。”木求榆盯着他的脸瞧了瞧：“我觉得你未必可信……”

    仆固泾源面色不变：“小叔叔若不信我，可以指派其余同僚，断不能自己行事！”

    “好！这可以你说的。”木求榆坏笑道：“牙将里有个新任的队长，叫做夏鲁奇，你将他叫来吧，我指派他来做这件事？”

    “夏鲁奇，这名字好熟啊。”仆固泾源略一沉思，问道：“是小婶的兄长？”

    这句话，槽点太多！木求榆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小叔叔是自己，那小婶是谁，还有小婶的兄长！自己和夏家兄妹什么时候成了这种关系！

    对了，大哥木杉紫有误会，夏鲁奇又进了牙兵。那负责整肃军纪的仆固泾源又是亲信，可以要嘱咐两句。啊！我说大哥怎么给夏鲁奇的待遇那么好！

    木求榆瞪了眼仆固泾源，一字一顿地说：“我和他们兄妹俩没有关系。”

    “啊对对对，泾源多嘴，忘了这事不能说，莫要被老夫人听去。”

    木求榆忽然有一种跳黄河的冲动。

    仆固泾源摸着下巴说道：“小叔叔的……朋友自然可以，但毕竟他原先是宣武军的人，我还不敢太信任他。泾源愿意从旁辅佐，可否？”

    “可以，把他叫来吧。”

    没一会儿，夏鲁奇就来了，他的宅子离节度使府很近，呆在家里无聊，却不敢四处走动，听见木求榆叫自己，兴致冲冲的就来了。

    “二公子，有何事吩咐。”夏鲁奇一眼看见钓竿：“钓鱼就算了，总坐着，没意思。”

    “不让你坐着！”木求榆为其引见了仆固泾源，又说了查间谍一事。

    夏鲁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怀疑我吗？怎么还派我去查密探遇害这种事情？难道说这是个局，用来考验我的，那我可要好好表现，说不定就自由了。

    “二少爷放心，夏某……末将定会竭力查清。”

    木求榆点了点头，一指仆固泾源，飞快的说道：

    “他对你不放心，所以要跟着你一起查；我对他不放心，所以要跟着他一起查；你对我放心吗？”

    夏鲁奇自觉脑子挺聪明的，却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

    “末将当然信二少爷了。”

    木求榆张开双手，拍了拍两人的肩头：“就那么愉快的决定了，咱们三人一起查。”

    “不可以！”仆固泾源直接否决。

    原本这个案子涉及二少爷的亲随，无人敢接，不得已才交由自己负责。

    木求榆说不信任自己，指定了夏鲁奇，自己又担心夏鲁奇的立场，选择一同参与查案。怎么现在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三个人负责？

    不对吧，若是这样，还不如自己带着小叔叔呢，也总比多带着个不保险的前任宣武军军校要安生。

    仆固泾源强烈的表态：“我反对这样安排！”

    木求榆摇了摇头，坏笑道：

    “大侄子，你反对没用。我指定的主要负责人是夏队长，他说了算，咱们两人都是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