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泊烨对泷烟此番说辞将信将疑，但他一时半会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他深深吸气，迟疑着往后挪动半步，接着右手使劲儿开拽。

    可这次却没有遇见任何阻力，他直接给拽飞了出去，连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羽泊烨扶着墙板爬起来，他感觉脑海有点混乱，或许是这套高分地板动作撞到了头。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不远处便骤然爆发出更为刺骨的寒意。

    冰晶正以秋十月为中心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凝结扩散。

    “后退，小心误伤。”

    泷烟朝他低声呵斥，手中法印凝聚赤红真气，焰樱于双臂之上盛放。

    烈焰逐渐幻化为符文，落樱顺着肌肤攀附而上，直至下颚。

    羽泊烨倒是很听从师傅的劝告，躲到宅院角落紧贴墙壁，完全不敢动弹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冰火两重天，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师姐似乎是失控了？

    可自己什么都没干啊？莫非他真是什么先天圣体之类的？自己连肌肤都没碰到诶！

    纯白冰晶逐渐蔓延到羽泊烨脚下，羽泊烨忍不住仔细端详起这大冰溜子来。

    毕竟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连雪都觉得是稀罕玩意儿。

    可羽泊烨却是从那冰晶之中，窥见了几缕血红水汽。

    他莫名感觉这血色分外熟悉，似乎它们本就是自己身体的某部分。

    羽泊烨抬头观察不远处的情况，秋十月胸口处竟也生长出了冰晶，可却都是骇人的血红色，仿佛是用鲜血凝结而成。

    他顿时感觉脑海中燃起某种渴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翻涌，试图冲破封锁。

    泷烟此刻却是专注于眼前，自然没空理会羽泊烨的情况。

    她缓步迈入冰晶荆从之中，神色姿态格外优雅，如同是在舞蹈。

    泷烟双臂上绽满盛放的焰樱，每次轻轻落下脚步，四周冰晶便会骤然融合蒸发，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距离持续缩近，同少女仅有一步之遥。

    她却悄然跃起，焰樱尽数汇于掌中，幻化为瑰丽咒印，轻按在秋十月胸口。

    烈焰纹章自落掌之处迅速向外蔓延，秋十月胸口处的血色冰晶顷刻间溶解消散。

    真气仍旧不断从四周奔袭而来，却不再凝结成为冰雾，只是逐渐融入少女体内。

    泷烟身上焰樱尽数散去，她抬手轻轻托住秋十月的身子，扶着少女就地坐下开始冥修。

    眼见秋十月入定，泷烟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好啦，这样没问题了。”

    她回头朝着羽泊烨勾勾手，示意他已经可以出来了。

    羽泊烨却是犹豫着先往前凑近些，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过来。

    “所以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突破而已，不过似乎受了点儿刺激。”

    泷烟朝羽泊烨解释道，同时却又仔细打量起他来。

    这般审视犯人似的目光，盯得羽泊烨心里有点儿发渗，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如果秋十月的问题，真的是因为自己才发生的，那他就更不能这么敷衍了事。

    “这个所谓的刺激......”

    “就是你。”

    可还没等羽泊烨将问题说完，泷烟便直接把答案扔到了他脸上。

    “但之后就没问题了......大概？”

    “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加个疑问后缀啊！”

    羽泊烨眉头紧皱，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他缓步走到秋十月面前蹲下来，中间大概隔着几步距离，却仍能看清少女的脸庞。

    脸颊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发红，修长睫毛附着些水珠，是冰晶融化时沾上的么？

    “咦，痴汉。”

    被自家师傅这么说，羽泊烨只好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起身别过头去。

    “说正事，你俩渊源似乎还挺深。”

    “渊源？”

    “嗯哼，小十月这次算是找对人了。”

    泷烟只是简短地应了两句，并没有继续往后说下去。

    她刻意隐瞒了关键问题，秋十月胸口处的血色冰晶之中其实是杀气。

    而且是和羽泊烨身上，一模一样的杀气。

    可这小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如此危险的东西。

    她斟酌许久，终究是决定继续观望。

    “好啦，回去睡觉吧？”

    “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泷烟舒展身体打了个哈切，倦意如同周期性潮汐，又迅速回到了她脸上。

    “哎呀，你师姐已经没事啦。最多几个时辰后，她就能突破成功。”

    泷烟见羽泊烨并不应声，只是盯着秋十月发愣，眉宇间染上些许疑惑。

    “你该不会打算，在这儿守到小十月醒过来为止吧？”

    他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泷烟柳眉紧蹙，犹豫半晌后轻叹一声，摇着头飞出宅院之外。

    羽泊烨稍加思索，正准备走到师姐面前坐下来，却又感觉距离不太妥当。

    于是他又再挪远了点儿。

    失控是因他而起，要真这么一走了之，自己心里肯定会后悔的。

    但这种擅自决定，又是否仅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从而将意愿强加于人呢？

    羽泊烨不太清楚，他只是想起上辈子，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做手术的事情。

    那是个极其微小的外科手术，几乎不可能发生风险，所以他也没有找人陪同自己。

    虽然他也找不到人就是了。

    手术很成功，没有任何意外。

    麻醉效果过去，他被轻微的刺痛惊醒，仍然躺在手术台上。

    医师正在做最后缝合，现场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就这么望着头顶那块陌生的天花板，拖着身体下楼结账，再一瘸一拐地回家。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心里始终氤氲着些淡薄的孤寂。

    直到他走上街头，隔着新砌的柏油路，呆滞张望对岸三两成群的行人。

    这份淡薄的孤寂，终究是在那一瞬化作了悲伤，从心河流向远方。

    可他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或许是泪已经在梦中干了吧。

    她在醒来之后，也会有这种感觉么？或者在看见自己还在之后，又会好些？

    诸如此类问题，漂浮在羽泊烨心中，可他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得不到答案就得不到吧，那自己在这里守着就好了，反正师姐也不会怪他。

    是啊，自己算是踏入修仙之门了，可心里却终究还是个凡人呢。

    她也一样么？

    羽泊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隔开秋十月好几步之外的地方重新坐下来。

    可刚刚坐下，他却是浑身都一哆嗦。

    “嘶，好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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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劲的高空气流吹在羽泊烨脸上，让他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是直接呆愣住了。

    自己此刻正在高空中极速飞行，身下是不断变换的景色。短短几息之间，竟是把城镇乡村山脉都看了个遍。

    “懂了，我又在做梦。”

    羽泊烨沉思片刻，很笃定地点点头。

    “上次是在湖中间，这次是在半空，看来我梦里的风景都挺好啊。”

    他望着下方那些蚂蚁大小的人影，脸上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不过，这次又该怎么醒过来？”

    “你要真觉得自己在做梦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体验下自由落体，反正梦里又摔不死。”

    羽泊烨循声望去，只见自己师傅正飘飞在一旁，与他齐头并进着。

    这么说其实有点儿不知情，因为羽泊烨其实是趴着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下有块儿木板之类的东西，正载着自己在半空中飞行。

    羽泊烨一个翻身从木板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却是空旷一片，只有更高处飘着几片零散的白云。

    “怎么样，现在清醒些了么？”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思考半晌，好不容易理清思路开口询问。

    “咱们......”

    “去陨法天殛谷，万法的地盘儿。”

    还没等羽泊烨问出第三个字，泷烟便直接给他截断了。甚至怕他接着问起其他事情，又多补充了两句。

    “你屁股下面这玩意儿叫单槎，御空槎的一小部分，原本是宗门用来送大型货物的，现在用来载你。”

    “怎么听起来我跟什么大型货物似的......”

    “是嘛，谁叫某人没筑基用不了御空术呢？”

    泷烟故意装出无奈之色摊手，硬生生将羽泊烨的吐槽给怼了回去。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毕竟是自己真的不会飞，倒也不好反驳什么。

    “好啦，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来操控这玩意吧。”

    泷烟不怀好意地朝他笑笑，轻轻挥手告别。

    熟悉的危机感骤然袭来，羽泊烨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单槎便失去了动力，如同引擎报废的飞机，直直朝着下方坠去。

    “你大爷的！”

    羽泊烨忍不住大喊一声，赶忙摆出基础法决，调动着真气从四周涌来。

    他强忍着恐慌，将真气灌输进单槎之中。这东西可跟用戒指不一样，得时刻保持着专注才行。

    终于在单槎离地不过百米的时候，羽泊烨总算是将这玩意儿给控制住了。

    随着单槎在真气灌输之下不断上升，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刚挽救航班于危难之中的王牌机长。

    “哎呦，不错嘛。”

    泷烟降到同羽泊烨持平的高度，很是欣慰的点点头。

    “对了，真气可以控制速度......”

    这次轮到她没说完了，只见单槎骤然加速，仅仅几息之间便甩开了泷烟相当长一段儿距离。

    羽泊烨驾驶着单槎翱翔于天空之中，在极致的速度下，气流甚至吹得他脸颊略微发疼。

    不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单槎也算飞机，所以现在他算是在开飞机。

    他上辈子连民航都没坐过几次呢，现在却可以自己开着随便飞。

    虽说速度比不上飞机，这可是真的在飞诶！

    毕竟人类从不掩饰自己对于天空的渴望，谁曾经没有幻想过自己能长出翅膀呢？

    羽泊烨迎着风站起身来，感受着气流划过指尖，瞭望着身下那道巨大的裂谷从眼前淡入又淡出。

    等等，裂谷？

    他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劲，赶忙控制单槎减速。可往后看去，那儿还有泷烟的影子。

    一张白色符纸从羽泊烨怀里窜出来，狠狠抽在他脸上，似乎带上了传音者的怨气。

    羽泊烨刚刚抓住传音符，泷烟急躁的声音便骤然炸响在他耳边。

    “你要往哪儿飞！趁着万法的人还没把你打下来，赶紧点儿给我滚回裂谷入口这里！”

    什么玩意儿？打下来？

    羽泊烨顿时慌乱起来，赶忙操控单槎掉头往回飞去。

    而随着他的远去，裂谷之中几座防空法阵逐渐黯淡下来，真气随着谷风而消散。

    裂谷入口出现在眼前，直到看见那个赤红身影，羽泊烨这才安心下来。

    “你飞得很欢嘛。”

    泷烟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打算惩罚小孩儿的家长模样。

    “啊哈哈，怎么会呢......”

    羽泊烨感觉自己额头似乎在冒冷汗，却又不敢伸手去擦，只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看着自家徒弟这幅傻样，泷烟柳眉微微皱起，终究还是轻叹一声。

    “唉，在别人地盘儿记得收敛些。要是你这宝贝出点儿什么事，老狐狸非得咬死我不可。”

    “我...有那么重要？”

    在羽泊烨的认知中，自己一个至今未能跨入炼气期的家伙，为啥能被宗主这么惦记？

    “当然啊，你昨晚创造奇观的事儿，所有人可都知道了。”

    “啊？”

    “原本修缮款是要从你俸禄里扣的，不过因为完全不够，所以就把原本要给你的天材地宝和法器全部抵押咯。”

    “啊？”

    羽泊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心态起伏实大得跟坐过山车似的。

    就像是前一秒还在说你成为了全校顶尖，下一秒就告诉你奖学金被扣完了。

    “有什么不好嘛，至少平账了。再说你已经靠打赌赢了件顶尖法宝，实在不行，天材地宝这块儿师傅给你补好了。”

    羽泊烨听着顿时有些感动，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在正式迈入炼气期之前，他几乎什么丹药都不能吃。

    “还有件事儿，万法作为东道主，专程开了弟子个欢迎会，只有你们这些小家伙能参加。”

    “啊？那你们呢？”

    “当然是研究讨论这玩意儿咯。”

    泷烟指尖悄悄戒指，里面装着封印好的领域核心和炼杀者内丹。

    “欢迎会上有个切磋环节，估摸着是为了给咱们个下马威，记得到时候给他们来一点儿，小小的清韵震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