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栏的晨总比其他地方来的早些，凌晨四五点就有货车进进出出，到了六点货大都已经卸完，只剩工人拖着比自己还高的货箱快速移动。

    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脸上表情都恹恹的，再芬芳的水果也激不起涟漪来。

    唯有忙着卸货-点数-付钱的老板们都精神饱满，脸蛋同富士苹果一般红彤彤，毕竟来货=来钱。

    果行内外，还有不少街坊在帮着将货箱分类搬运进果行仓库，赚些“饮茶钱”。

    唐心柔找到阿珍婶时，她正在一家果行搬水果，还是穿那件黑色薄衫，一头卷发被胡乱盘在脑后，鬓边的发丝被汗打湿，歪歪扭扭的贴在脸上。

    她还没来得及喊她，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用脖间挂的毛巾替她擦了擦。

    “说了几多次了，你在片场值晚班，就不要早起同我一齐打工，快回去睡觉吧！阿媛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阿珍婶扬着红扑扑的脸，声音温柔似水。

    “门锁好的！我们两人多赚一份钱，给阿媛植皮的钱也能早些攒出来，她也不小了...”

    “你都打三份工，我就多忙这么一会儿没事的...”

    顺着阿珍婶的视线，唐心柔看到对面男人黝黑的脸、微弯的背，粗糙的指。

    来时的那一丝猜测与不满被馥郁的果香冲淡，她将自行车锁在旁边，沉默的走过去，接起阿珍婶手中的货箱，顺着刚才的路线搬往二楼。

    “你...”

    阿珍婶脸蛋一下变的煞白，不过看小女警只管搬货，一言不发，不是来批判她，亦不是来揭穿她。

    她眼圈又红了几分，低头咬了咬唇，也跟着将最后一箱货搬完。

    今日最早收工，果行老板娘开心，除了结钱，又给了阿珍婶一袋子脐橙。

    汉子又去上工，阿珍婶领着唐心柔回东南唐楼。

    随着阿珍婶上楼的动作，诱人的甜从橙皮上的斑点一点点撞出来，又诱出一丝橙皮的苦涩。

    同甘共苦了一路，看阿珍婶拿出钥匙，唐心柔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大红钞票递过去。

    “是那只大气球丢的钱...”

    一次少了一百文，看大皮球的身体状况，至多十次，那就是一千块，再加上律法书上的一般性精神损害赔偿的两千块，共计三千块。

    她拿的时候都计算好的。

    阿珍婶自然知道她说的大气球是谁，吓了一跳，左看右看，眉宇间都是担忧。

    “你不会是....？”

    “没有违反任何警队守则。”

    唐心柔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语气笃定，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明明只是个小妹仔，但是就是让人忍不住相信她，信任她。

    阿珍婶接过钱，用力捏了一下，像是捏爆气球一般，将钞票捏的皱巴巴，才装进口袋，邀请唐心柔进屋。

    女儿阿媛还未起床，阿珍婶事无巨细将自己了解到的阿和都小声将给唐心柔听，她本就细心认真，无意间听到的声响、丢失的内衣，都能同现有的证据链整合在一起，这无疑给这起案件打了一剂强心针。

    笔录完成，阿珍婶又带着她去问询其他街坊。

    谁家有人，谁家在果栏上工，她都清楚的很，免去了唐心柔许多麻烦。

    一直到早间九点，笔录做了整整一大本，阿珍婶将大半袋脐橙挂在小女警的自行车上，看着她被两只轮子带着一直往前走，才有些怅然若失的上了楼。

    打开门来，就看到女儿阿媛完好的半张脸从收音机后露出来。

    “阿妈，你什么时候买了新录音带，也不带我一齐去逛？”

    话是抱怨，语气却被脐橙的味道熏的软软甜甜，连带着手中的新磁带也清丽几分。

    阿珍婶怔了一下，看了看方才在眼前晃过几次的磁带包装，眉宇都跟着软下来。

    这个妹妹仔，送三千块大钞一本正经，送一盘磁带倒偷偷摸摸的害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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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B-CALL一直未响，然而等唐心柔将笔录送回D组办公室时，却发现何Sir居然也在办公室，鉴证科和法医科新送来的报告已经归纳总结完毕，只对着计算机眉头紧锁，一字一句的敲。

    平日里抓枪捉凶犯那两只灵敏的手，此时居然像是笨拙的鸡爪，对着小小的键盘，一点一点的勾地。

    唐心柔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早点挪地，看着他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的报告，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

    何子明看几页报告在她手中不过一刻钟就打完，挠了挠头道。

    “嘿嘿，现在的后生仔就是不一样哈，我们那时候警校都无计算机这一课程的，实在搞不懂什么五笔...”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欠揍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阿明，听郑Sir话你们破了个大案，怎么不同我讲，我联系记者宣传一下啊！”

    说着进门就是一通乱拍，报告正翻在照片那几页，唐心柔用手一拍，一张脸凶神恶煞，吓的文靖宇一激灵。

    何子明赶忙去拦着他肩说了几句，一听到和幼童有关，又沾上食人这么变态，文靖宇面色也低沉几分，低低咒骂几句，不过很快又嘟囔道。

    “那就当成单独失踪案去报也不是不行啊...”

    何子明摆了摆手。

    “说了不发就不发！不然那些小报又闻着味道过来挖掘内幕！打扰细妹养病！”

    说着又看了看唐心柔。

    “还有，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上次那篇超人女警报道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发出去？难道不知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文靖宇摸了摸鼻子，伴随着小女警“哒哒哒”的打字声说道。

    “哎呀，我们公共关系科工作就是这样的嘛，自从两年前那起分尸案未破，整个香江警署在市民里威望大减，我们当然要尽快让市民对我们恢复信心...”

    “那也不必写的那么夸张？”

    听他这么问，文靖宇踱步到窗边，对着外面的漫漫日光缓缓开口。

    “就是要夸张一点才好嘛！香江需要英雄！

    不愿意相信的人，虽然会骂几句，但是至少心中有印象了。

    重要的是那些愿意相信有英雄的普通市民，会把英雄当成偶像去努力，去奋斗，去成为自己的英...”

    唐心柔打字的速度慢下来，何子明拽着文靖宇沐浴在柔光中的大脑袋。

    “去，去，去你个大头鬼啊！少在这里煽情！上次说好的请饮奶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