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地穿过山谷，大雪如银沙般骤然飘落。

    肖威手上一软，再也无力擒住方夜和他的妖丹。

    血色妖丹和利爪分别轰向他头颅和心脏。

    原本的护身法器早就在银娅妖丹消磨一切的光芒中损坏，变得破破烂烂。

    肖威无力抵挡，脑袋炸开，心脏被穿出一个大洞，死的不能再死。

    银娅嘴唇勾了勾，彻底放下心来，但呼吸也渐渐衰弱。

    “不要！”方夜狂吼，甚至后悔将肖威击杀，至少他说过签订契约能让银娅活下来。

    契约！

    他着魔般搜寻着肖威尸体，可是除了储物袋什么也找不到，

    方夜知道，肖威的东西都藏在了这里面，可是他打不开！

    炼化储物袋需要时间，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白……铁柱，你……还……在吗？”银娅微弱的声音在风雪中飘荡，细如游丝。

    死亡的黑暗就要将她吞没，身体开始渐渐变得冰凉，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银娅甚至不知道方夜强撑着残躯，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他双膝跪地，像是风雪中的破布，无力又悲凉。

    方夜心如刀绞，他曾经随口说出的玩笑一样的假名，此刻却如同利刃一般刺痛他的心。

    “我叫方夜。”他的声音颤抖，“我……叫方夜！”

    风雪化在他的血泪里，滴落在她的脸庞，猩红刺目，方夜用颤抖的手拂过她的脸颊，只感受到一片冰冷。

    “嗬……”银娅暗道果然，她使尽浑身力气想骄傲的告诉方夜她可没那么笨，我早就猜到是假名啦。

    可挣扎许久也只能吐出细微的低吟，然后被风雪声吞没。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所有的话语，勾勒成她脸上最后一抹笑意，宁静安详。

    扑通——扑——

    狂风暴雪卷动山林，亦卷走撕心裂肺的悲吼，树枝上的冰锥落下，似是无声的泪。

    ……

    沙沙。

    从山谷外走来一只人高的黑狼，气势汹汹，它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

    凶光毕露的狼眼扫视猎物，却正对上一对血色瞳孔，那里面蕴含着太多东西：暴虐、杀意、痛苦……以及无尽的悲意。

    它的动作一顿，黑狼判断出眼前这家伙虽然受伤，但并不好惹，它比其他妖兽更谨慎，此时已经萌生退意。

    却见那白色的妖魔朝它飞扑而来，血眼中满是残忍与期盼，期盼着暂时忘却痛苦。

    轰地两妖撞在一起，方夜完全像是野兽一样在厮杀，身上的疼痛却也只能短暂地麻痹心灵。

    等他回过神来时，黑狼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气绝毙命，它的身上满是被撕扯的痕迹，像是被蹂躏的破娃娃。

    方夜回到银娅身边，他此时伤上加伤，内心却从未如此无比坚定，“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也要将你带回！”他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复活的方法，但他一定要找到！

    他手臂绕过银娅的腰肢，想要将她抱起。

    突然，银娅的胸腹处鼓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恰似胎动。

    方夜满脸惊诧，以至于不知道该将她抱起，还是将手抽回来。

    又是一阵鼓动，方夜一脸不可置信，他的耳边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十分坚定！

    噗嗤！

    一双娇嫩的小手破开银娅的胸腹，探出一个娇小脑袋，满头如墨发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上半身是人形，从腰部突然变化为蛇尾，尾巴黑白交替。

    眼眸低低的，像个半月儿，尖锐的牙齿闪烁着寒芒，脸颊和额头处，几片鳞片熠熠生辉。

    盯——

    大眼瞪小眼。

    “咿呀！”声音变得稚嫩许多，但不变的是那其中的慵懒之意。

    从银娅身体中，钻出一个迷你银娅，或者说是幼年银娅，她浑身不着寸缕，此时正满脸通红地捂着胸口。

    “不……不许看！”小银娅朝着方夜飞扑而来，想要盘住他的腰间，躲在他背后，可由于身体变小，只好盘在他的头顶。

    咚咚咚。

    小尾巴握成团，连锤方夜头顶，银娅气呼呼道：“又偷看！”

    方夜心跳飞快，惊喜于突然出现的小银娅，但又担心她不是她，听到那意义非凡的“又”字才长舒一口气，“银娅？你……你没死！”

    银娅扯来方夜几缕白发，挡住要害，缓缓恢复妖力，这才开口：“哇嘎嘎，想当大王没两把刷子可不行。”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方夜往头上一抓，此时银娅身材小巧，对比他庞大身躯像是个手办似的。

    银娅在方夜手里嬉笑：“色妖，看不着，嘿嘿。”她幻化出几片鳞片，挡住了要害，她挣脱方夜大手，爬到方夜肩头。

    “我的天赋神通，蜕皮，怎么样厉害吧。”银娅挺了挺变得平坦的胸部：“连天劫都渡过了呢。”

    当初她在睡梦中遭遇天劫，按理说必死无疑，正是使用这招，才能够侥幸拼了个重伤，将天劫渡过，甚至突破妖将。

    不过她留下的蛇蜕也引起了肖威的注意，才导致这山谷中惨烈的一战。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方夜一怔，害他白白伤心那么久！

    “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用嘛，我还以为死定了，连大王的位置都想传给你，我……不想你死。”银娅鼓了鼓脸，话到最后声音却细如蚊蝇，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愿意为方夜做到如此地步。

    方夜心颤了颤，心底的某根弦好像被重重拨动。

    银娅吐了吐信子，转头看向地上“大银娅”尸体，和那黯淡无光，仿佛碎石一样的妖丹，满脸可惜。

    “方夜！”她故意重重地念道：“本大王的妖丹和妖将身体都毁了，你做手下的，要好好帮我找吃的，让我尽早恢复，知道吗？”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想跑吧？”静了一会，她嗫喏地说道：“你说了要当我的妖兵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方夜摇了摇头，温柔一笑：“我是在想，要是我的身体没这么大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吻你了。”

    银娅愣住，看着方夜脸上被风雪冻结的血泪，她沉默下来，心中好像有一股炙热的东西流淌，比以往更加剧烈。

    她不知到那是什么东西，明明自己本体是蛇，血是冷的，但她知道自己是欢喜的。

    方夜预想中的敲脑袋没有传来，银娅蜷着尾尖，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

    冰凉温润的触感来不及回味，像是蜻蜓点水，又好像是湿凉的风。

    银娅在他耳边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吻你。”

    呼啸的暴风雪在山谷中席卷，难言的感情在两人心中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