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

    烦

    闷

    好闲……

    顾溪伦左手支撑着的下颌，懒散着半眯双眸…发呆。

    教室现在安静得很，待魏峰平息情绪后，大家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的……补作业。

    刚入学没多久他就知晓了一个独属于汉卓的“潜规则”：大家不是不会写，只是单纯的不想写。

    大家都有自己的学习规律和安排，不太喜欢被过多束缚。汉卓学子几乎都会利用假期的大块儿时间来去进行针对性学习，而不是浪费在无意义的假期作业上，这种暂时相对不重要的事情留到开学之后当天补就行，这已经成为学校和学生们彼此间心照不宣、默契无比的“勾当”了。当然，日例作业除外。

    峰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老师。

    他总会给名单上的同学延长上交的期限。

    顾溪伦侧耳听着笔尖划过扉页好听的沙沙声，有些沉醉。

    作业？

    呵，开玩笑，这种东西他根本就没有补过的好不好。

    峰哥的慷慨并不属于他。

    顾溪伦不知道从哪儿随手摸出来张残破不堪的半页纸，拿起笔在上面落下了歪歪扭扭的字迹：

    “之前摆在学校门口的那家牛筋面我听说又回来了。”

    然后三下五除二的将其揉成一团，头也没回的扔到后面。

    砰——

    纸团落下的动作很小，刚刚好砸向宋语明的前额，顺其脸庞滑落至摊开着的杂志上。

    宋语明的身体一滞，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紧了几分。

    嫌弃的拾起来打开扫了一眼，在后面添了几笔，头也没抬的扔了回去。

    “哦？！”

    看着面前凌乱的纸条，顾溪伦不自觉的念了出来，有点气血不畅。

    他就回我一个“哦”？

    嘭——

    魏峰轻拍讲台桌，音量却很乍然。

    刚才还俯身投笔于作业间的众人此时纷纷抬起头来，齐刷刷的望向事情源头方位。

    “顾溪伦！”

    “峰哥我在！”

    “哦什么呢？！”

    “我在，我在，”

    顾溪伦说的含糊不清，身体站的板直。

    “咳咳……我在…看书，对，看书，刚才有道不会很久题突然顿悟了……”

    ……

    ……

    话音刚落，教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静，寂默无声

    顾溪伦感觉哪里莫名有些不对劲，

    背后有人拿笔一直在轻轻捅他，

    顾溪伦微微低头，侧眼望向后方，疑惑的挑了挑眉。

    “阿伦，那个啥，虽然…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在桌子上放本书比较好……”

    “我……”顾溪伦差点没有缓上气。

    “等会儿放学别走。”

    等魏峰发布完指令后，顾溪伦已经彻底蔫儿了。

    ……

    ……

    被魏峰教育完已经是12点多，痛不欲生的顾溪伦拎起书包就往校门口跑。

    “你咋还自己先吃上了？？？”

    顾溪伦一路冲到牛筋面摊位前，气都没来得及换就看见宋语明手捧着面杯，自顾自的先吃上了……

    喂！

    我可是被罚了啊！！

    整整挨训了半个多小时啊！！！

    你居然还当着我面先吃上了？？？

    懂不懂得尊重二字啊？！

    身心疲惫，顾溪伦险些当场崩溃。

    十分钟后，顾溪伦捧着热气腾腾的特大杯牛筋面走在路上，一时悲喜交加。

    先人有云：美食是人类力量的源泉。

    抱着宽宏大量的心顾溪伦原谅了宋语明。

    “吸溜~吸溜~”

    “那谁上午没来，”宋语明不忍直视满嘴辣椒油的顾溪伦，眼睛斜向了一边。

    “我知道，裴思菡昨晚发烧了。”

    顾溪伦边吃边说着，“明天应该就回来了，不是很严重。”

    “我都还没说是谁呢……”宋语明笑了笑，“暴露了吧。”

    靠……！

    顾溪伦直接被呛到了，牛筋面配上特色辣椒油一时全堵在他的喉咙里。

    “咳咳——！咳——！咳咳咳咳——”

    顾溪伦捂着胸腔不停拍打，脸颊涨红。

    “宋语明你不是人！！！”

    ……

    ********************

    回到家中，顾溪伦换上拖鞋，扔掉书包，仰身瘫倒在沙发上。

    过了片刻，顾溪伦好不容易撑起身子来到厨房，径直打开冰箱。

    嗯……空的。

    顾溪伦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翻开食物柜。

    嗯……还是空的。

    “天要亡我，祸不单行。”

    顾溪伦自嘲一声，摇了摇头，不再挣扎，转身走回客厅，轻声哼唱。

    “方便面方便面，好吃又方便。”

    “上天仁慈，总会给你留下另一扇窗。”

    ……

    吃完饭后顾溪伦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愣了大概有十几分钟，顾溪伦伸手摸索着裤兜，翻开微信，打开输入框，不停地删删写写，最终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输入了一次崭新的内容，手指轻敲发送键：

    “你还好吗？”

    发完后顾溪伦将手机息屏，放置耳边，静静躺着。

    叮~

    屏幕亮起，微信图标闪烁。

    “嗯呢，好多啦。”

    顾溪伦不自觉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明天见。”

    等了片刻，顾溪伦始终不见回复，咧了咧嘴。

    站起身来走到盥水池，打开水龙头任凭水流冲刷脸庞。

    端望着镜子里尚属青稚的面容，顾溪伦郑重其事的对着他，一字一顿说道：

    “道阻且长”。

    202是晚上8点才开门，学校放学却要等到7点，嗯……路程有点赶，但还来得及。

    顾溪伦认真思索了一下兼职的事情。

    嗯，不管怎么说，这次兼职机会都不能放弃，存款也不多了，必须要为接下来的生活规划好。

    三年前他父母车祸遇难，除了这套房子和一些积蓄之外，什么都没留下，那时要强的他忍着巨大悲痛，红着眼眶一一婉拒了好心亲戚们的收留，选择在他父母遗留的房子里独自一人生活。

    这是他唯一能伴随父母记忆的地方，即使那时他才14岁。

    顾溪伦苦笑着摇了摇头，梳理清脉络后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准备出门。

    宋语明早已在楼下等待许久。

    高中生活总是很……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懵懵懂懂，等到好不容易摸清学校底线和各科老师的脾气后，正准备开始享受高中的愉快时光，却被突然告知：

    嗨~同学，你该醒醒啦！

    在这个省级重点、闻名于全国的汉卓校园里，顾溪伦总是感到很苦恼。

    拜托！我只是高一好不好？我也很脆弱的！

    拜托！我还有两年才高三哎！把我赶这么紧干嘛？

    怎么就没见别的学校这么多事儿呢？

    要不是现在校风校纪查的严，一不小心就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发表千字“反省演讲”的话，顾溪伦早就摊牌不干了。

    ……

    ……

    “关于这点，我在最后强调一遍啊！，高考必考考点！很重要的！都给我抬头认真听讲！《出师表》中作者……”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勾画出了一幅又一幅的“画面”，板书着密密麻麻引申的文言文知识。

    在语文老师口中所谓优美、高雅的众多笔画面前，顾溪伦只感觉一阵头大。

    他始终不理解眼前这堆艰难晦涩的字符在表达什么含义。

    就跟他始终不理解为什么高一学高二的知识？

    为什么高一的课程汉卓就只教了三个多月？

    虽说这样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可大家按照该有的顺序进行不好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都要匆匆忙忙？

    记得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向宋语明问过这件事，后者只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莫非……你跟不上？

    猖狂！欺人太甚！顾溪伦发泄着愤怒扬长而去，一脸气呼呼。

    汉卓门槛极高，只有每年中考的全市前三十名才有资格入选，历史上最多的一届也不会超过千人大关，能进汉卓的学生自然是之前各个地区、各个初中的顶级风流人物。按照学校的理解，既然我们汉卓的学生这么优秀，那就更应该采用高效、卓越、创新的教学计划，不能用普通大众学生的实力水准来衡量。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他是凭借数学奥赛金牌和物理初中生全国大赛一等奖破格录取进来的，他偏科很严重的哎！

    他驰骋数学战场，他磨刀物理竞赛，他闭眼单手化学实验。

    可他就是不会语文。

    满分150的试卷次次90分刚出头，这中水平在汉卓，说真的那就一个字：“绝”！

    顾溪伦放下笔，抬头向四周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熟练掌握的表情。

    剩下的寥寥一二人眼中也显露着思维的闪烁。

    宋语明甚至都没看黑板，低着头不知道在那捣鼓什么，这些东西他早就会了。

    …靠！每次想到这里，顾溪伦心中都莫名的有股无名火蹭蹭升起，

    好吧，又是我自己没听懂。

    “纵然虐我千百遍，我仍待你如初恋。”

    顾溪伦心里默念，然后又投入到了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当中，顽强又执着的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

    上天啊！求求了，什么时候能让我别学语文了！

    顾溪伦无声哀嚎着。

    拜托，快放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