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这么杵在流言的漩涡中，起初只是指责黎泽，慢慢地，开始带上了余诗雅和林奈。

    或许这就是人类。

    本特“满意”地欣赏着他带来的情报所引爆的一切，但对林奈有些情愫的他，显然不乐意见到林奈因为这穷酸男生变成这番模样。他越想越不爽，继续道

    “学院长大人和保卫处默许你的存在，但我们风纪委员可不会”

    “摆清楚你的位置，以后别再靠近林奈小姐和余诗雅小姐，卑劣的杀人犯先生”

    是啊，自己怎么会有资格站在她们身侧呢，他想，自己确实有些飘飘然了，他想起吉姆森，剥夺生命的代价和惩罚，最严峻者或许并非死刑。

    ...

    “黎泽同学...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身旁的余诗雅忽然猛地大喊道

    “黎泽同学..是为了被作为人质的大家才..”

    “你想说是为了救人才杀人么，他完全能用不杀死对方的办法吧？”

    “这...！”

    余诗雅一时语塞，她并不清楚是否有这种可能，或许正如本特所说，黎泽能避免杀人救下他们呢？

    “可是...可”

    “没有什么可是了，请不要继续辩护这个杀人犯了，余诗雅同学”

    “如果你还有那么点人性的话，就老老实实地滚去向学院长大人提交自己的退学申请，我们风纪委员会时刻盯着你！”

    余诗雅想再说些什么，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公正的审判，但她无法辩驳不公正的点，她甚至无法充当她救命恩人的辩护人。

    余诗雅的举动，显然招致了些学生的不满，窃窃私语的对象挪向这个才转学来不久的少女。

    “这转学生不会是被亚扎里·黎泽蛊惑了吧，这么帮他说话？”

    “谁知道呢，反正帮杀人犯说话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对啊，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杀人吧？”

    ...

    如此冠冕堂皇。

    林奈沉默着，余诗雅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在燃烧，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啊！明明，救了大家的是黎泽，为什么他要被指责？为什么他得到的不是感谢？！

    她攥紧拳头，没法帮他辩护也罢，没法说出什么漂亮话也罢，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正当她的愤怒要爆发到临界点时，一只手臂拦在了她的胸前。

    黎泽拦下了她。

    “没事的”

    “为什么...？！”

    黎泽上前两步，在路过林奈时，轻声对她道

    “抱歉”

    林奈猛地抬起头，泪珠在她眼眶凝聚，她不解地看着黎泽，与先前同样的两字，截然不同的情感，她明白了，又没有完全明白。

    林奈想伸出手拉住他，却停在半空，眼看着黎泽走到她身前，和本特对峙着。

    眼见一直沉默着的黎泽忽然走上前来，本特当下也是心一慌，向后不自觉的退了两步他只想借着道德高点和舆论来制裁一下这个和林奈走得很近的家伙，可没想过万一真打起来，自己会不会也会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

    黎泽稍微提了提嗓，用大半个食堂都能听见的音量对着本特冷冷地道

    “是啊，是我杀了那些人”

    “嚯，你终于承认了啊，杀人犯...”

    本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嗯啊，我承认事实，然后呢？”

    “唔？！这...”

    “你想要充当他们生命和正义的使者审判我吗，为了你内心虚无的正义感？还是借着道德高点践踏他人的快感？亦或是只是单纯为了博林奈一笑？”

    “你？！”

    目的被揭穿，本特有些恼羞成怒，当下从腰间抽出佩剑，灵力暴涨。

    黎泽冷笑一声，传遍整个食堂，所有有关他的，有关林奈的，有关余诗雅的，在此刻瞬间消停，这声不寒而栗与窒息感，让碎言碎语再无法出口。

    “哼”

    下一瞬间，窒息恩赐已经亮在本特喉咙前！本特暴涨的灵力瞬间萎缩了下去，看着自己喉咙前锋利的剑锋，他不禁冷汗直流，刀锋上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也不敢喘一个大气。

    见到黎泽瞬间抽刀此举，食堂围观的所有人向后退了两步，甚至有些人尖叫了出来。

    黎泽冷静地看着不敢动一点儿的本特，眼里尽是悲哀。他必须这么做，若是不这么做，流言蜚语必定将他们三人撕裂，既然是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刺穿的黑袍人，那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也应当是自己要背负的重量，这些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无法接受，无辜的林奈和余诗雅与他一起陷入这个无底的漩涡。

    罪人，他一个人来当就够了。

    下一瞬间，窒息恩赐在空中划过一个幅度，迅速收进他腰间由影子形成的刀鞘中。

    窒息感褪去，本特当场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此刻的他，早已汗流浃背，出身名门望族，养尊处优的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林奈与余诗雅二人，和在场不明所以的学生们一样，被黎泽此举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二女非常明白黎泽此举的含义，并不只是单纯的震慑，更是将他与她们的关系切断，从此，流言蜚语不会再蔓延到她们身上。

    “希望你下次对一个杀人犯指指点点的时候，评估一下战力之间的差距”

    黎泽留下这句简单的冰冷话语，头也不回地走过跪倒在地的本特，围观的学生为他让出一条路，他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出了食堂。

    而这次，余诗雅没有追上去...

    在远离普通科食堂的某座高塔上，青蓝如翡钻般长发的女子，望着这边的方向，良久之后，她的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是一片无边的荒原，这是亚扎里·黎泽的心。

    巨石投下的阴影，少年抱膝坐着，他将脸深埋进自己的怀里，他不想看这片无趣的荒原，这里空无一物，盯久了只会觉得愈加空洞。

    静谧的虚无，徒留无因的风啸。

    时间在流逝，他感受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

    “找到你啦”

    蜷缩着的少年没有回应轻灵的呼唤。

    “真是的，你要进内心世界也不提前跟我说下”

    幽绿色长发的少女灵活地从他头顶的巨石上蹦下，落在他身前。

    ...

    少年不情愿的嘀咕开口道

    “还不是因为你一睡就是这么久”

    “早就说了不用顾虑我啦”

    ...

    “所以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

    “骗人，你没事是不会躲到这儿的”

    “这里凉快”

    “嘛，和我说说吧”

    少女盘腿坐在少年身前，伸手轻轻戳着黎泽的头。

    “烦诶”

    “唔，真麻烦”

    艾尔米娅努力想把黎泽深埋着的脑袋拔出来，但他倔得出乎意料。失败后的她，气呼呼地嘟起嘴，旋即带着些怜爱地看着他，伸出双手，用并不宽敞的身躯，搂住了蜷缩着的黎泽。

    她贴着黎泽的头，头发刺得她的脸颊有些痒痒的，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紧接着她在黎泽的耳边轻轻道

    “不想说算了，反正我会陪着你的”

    星星很暗，天很高。

    换做往日，九点左右的艾卡娅莎已经准备进入宁静的夜幕

    黑云聚集了过来，遮挡住众星凝视先知之城的慈祥目光，紧接着，便是雨。

    拜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所赐，艾卡娅莎城今晚又能睡个早觉了。

    城里人潮在雨潮的驱逐下渐渐消散，人间的烟火气也被缓缓浇灭。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