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永嘉当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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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道士上下山

    原本宽敞无比的花药房此时显得有些拥挤,门口站了两排劲装大汉,席间六七位舞女,左右墙边坐着一排乐师,管笙鼓琴,吹拉弹唱一字排开,原本打斗的一地狼藉也恢复如初,除了张涯脸上的青肿和田伯光略显怪异的坐姿,完全看不出之前发生过何事。

    这贵公子乃是田家子嗣,考评得了个上中,不久前在中原一个县里任县令一职,田家这一代最高官职是当朝尚书左仆射,辅国将军,像这种大族优秀子弟甚至不需要就任,一般是派一个附庸小家族的心腹去处理政务,平日里都是呆在京都,美其名曰,相交知己难别离,实际上却是,必须交朋友,混名声,选官的主要标准就是你平时跟什么档次的人一起玩,再就是亲自盯着万一哪里有缺,好及时运作,不然就得等任满考评才能平调,难有寸进。

    这贵公子田峣有点不务正业,之前几年在京城一门心思的追求王氏女,最近无意间得知了香皂这东西,就想着借花献佛,遂传书让手下操办此事,一个小小郡尉和郡司狱,还不是大开方便之门,就连太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峣也很懵,本来只想弄个小小的香皂配方,他又刚好回乡,于是见猎心起,想见一见这名气不小的俊竹郎,毕竟还是同郡,未尝不能收入麾下,可是在得知了他还有烈酒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就凭你这身世这相貌,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追小姑娘吗”

    张涯看着这个唇红齿白,星眉剑目的田峣公子,不忿的说了一句,这家伙白白净净,气质儒雅、身手了得、家世不凡,怎么就是个舔狗呢。

    “心慕王小姐的又不止我一个,这不是想着投其所好嘛,这香皂如此受欢迎,想来王小姐定会心喜”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优雅贵公子,现在扭捏着像个小媳妇,那原本白皙恬静的脸上,粉红一片,左手还藏在桌下,紧张的揪着衣角。

    张涯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喝了口酒,噗,立马又喷了出去,这什么玩意,又酸又涩,还有股子馊味,一口喷出一道彩虹,那几个身披彩带霓裳裙的舞者被喷了一身,赶忙优雅的退到一旁,满眼幽怨的看着他。

    “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头田大公子会赔你们的”

    “你们先下去吧”

    田伯光挥退了众舞女,又吩咐四周接着奏乐。

    “这也叫酒吗”

    张涯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头一回喝这里的酒,非要形容的话,那味道就像没有气的热啤酒似的。

    “现在你知道那金牛山为何找你了吧”

    那田公子看着张涯的囧态,偷偷放下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里是小事,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金牛山吧”

    “和你一样,给配方还不行吗,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就是了,他们一群道士还能比你们侯府更霸道?”

    张涯一脸不以为意,反正都是给,给谁不一样,田公子看他这表情,想了想还是出言劝道

    “你想的太简单了,想必你也听过神仙散吧”

    “听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田伯光领进来几个侍女,轻手轻脚的擦拭着木板上的酒水,又给案几上的瓜果菜肴换了一遍,等到众人退出去,田峣才开口。

    “时人服散,要辅以淳酒,而你酿的酒又猛又烈,正是行散之绝配良方,又岂会不惹人觊觎,又岂会任由此法流传?”

    辞别了田峣这个舔狗大公子,在楼下看到那个等着自己的锦衣玉带小道士,张涯只好默默的上了马车,直到天黑,才出城行至金牛山山门,山脚下是个热闹的镇子,名为下马镇,这镇子比五侯县繁华多了,天色刚刚变暗,六街三市就挂起了灯笼,两侧商家更是灯火通明,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交至,马车拥簇,茶水,果蔬,点心、小吃,摊连着摊,衣裳、首饰、奇珍、古玩铺连着铺。

    穿过下马镇,脚步不停,连夜上山,踏着平整的石阶,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我要做..道士。

    这金牛山名不虚传,三步一个石灯笼,五步一个歇脚亭,个个雕刻精美,狼虫虎豹,鹿狸麂獐,各不相同,仿若活物,上到山顶,眺目望去,仿佛山间火龙蜿蜒,,又似黄绳连着金殿,九峰之中,只有五个宫殿群,除了主峰真如观,还有外门四殿,其中最亮的那个,便是传说中的黄金殿。

    此时张涯躺在房中,看着伺候自己的那个侍女青慈,一脸无奈,谁能想到呢,这鬼地方还是个论道圣地,论阴阳之道,黄金殿所在的这座福全峰上最多的竟然是道姑,道姑各个都有自己的小院,邀请同道中人一边服散一边载歌载舞,彻夜狂欢。

    道姑多,那达官显贵,清流名士自然是蜂拥而至,嫖妓会败坏名声,跟道姑谈玄论道就是雅事了,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道姑的,除了论道谈玄,文采斐然以外,普通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然也要有所精通,最主要的是要有名气,或者是名妓名流,或者是破家小姐,甚至还有王孙贵胄。像张涯的邻居清欢道友,原本就是本地名妓,曾经也轰动一时。

    天色微微亮,张涯就在青慈的服侍下洗漱更衣,换上了那套晃眼的蜀锦道袍,头戴逍遥巾,跟着小道童经过好几道园庭回廊,来到了殿前广场,昨夜经过广场都是绕行,没有看到黄金殿的模样,现在站在殿门口才有心思慢慢打量,青石地板,泥塑雕像,黄布案台,青色蒲团,除了高大宽阔些,倒也没什么出奇,跟想象中的珠光宝气,黄金遍地完全不同,几十位盘膝打坐的弟子,坐姿端正,神色凌然,低着头掐诀颂经,等到早课完毕,上首的云岩真人才抬手让张涯进去,在众人面前给张涯介绍起来。

    “这位是我师兄云峰真人,才智过人,威仪可法,通道明德,明罪福因果,掌戒律之重任,日后你便入他门下,掌福全峰典造之职”

    随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繁琐礼仪,磕头上香,宣誓诵经,换了两套衣服,从前殿拜到后殿,还专门去主峰拜了天尊,又在主峰那朴素的小广场上昭告了黄天后土,忙活了半天,终于师父云峰真人赐了道号,这才被送回到小院。

    小院有个很大的后花园,杂草丛生,荆棘遍地,还有几棵石榴树,看着不高,显然是栽了没几年。

    “张师叔,你可回来了啊,我们都在这等着听你吩咐呢”

    “去去去,忙活半天,我还饿着肚子呢”

    刚进门就被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道士拉到了后院,指了指院子里的十几个外门弟子,此时他正一脸正气的催促张涯。

    “青慈,拿我牌子去火房弄点吃的来,多弄点,我饭量大”

    吩咐了一声,张涯拎出一把椅子,随意的坐下,靠着椅背,打量着院子里的这些人,上午忙活了半天,头也磕了,文书也签了,籍贯也改成了福全山,现在也算是正经道士了,又任了典造,别管是造什么,哪怕是专门造酒,那也是典造,名义上掌管着整个福全山的伙食,虽说连吃饭都不准出院门,可比起这些外门弟子自然要强的多。

    外门弟子平日除了做功课,还要做些杂活,跟仆役没太大区别,年岁大了就消籍下山,俗称还俗,大多是些养不起的人家送上山来的孩子,又能吃上饭,又能认识字,还不耽误娶媳妇,十分划算。

    “先给我找点果子垫垫肚子吧”

    张涯冲清秀小道士说了一声,又转身吩咐剩下的几个人。

    “你们几个,先把后院的地整平,那几颗石榴树记得留着”

    张涯坐在椅子上,跟旁边清秀小道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自打跟田大公子交过手,才知道这世界原来是有武学的,那田大公子跪坐着一蹦三米远,还能在空中翻跟头,这完全超乎常理,张涯也尝试过,差点把门牙磕掉。

    “什么叫我不能习武?”

    张涯一口吐出嘴里的西瓜,情绪激动的坐起来,本来听他讲的好好的,什么这个大侠,那个高手的,小故事还挺精彩,就问了问哪里能学,结果来了一句你不能习武。

    “你先别急,小道士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习武”张涯拨开伸手想帮他擦嘴的青慈,有点紧张的问这个小道士。

    “咱们真如观五峰,金牛峰主观,次峰长寿殿都传授武学,只是都需要从小练,筋骨定型了就练不成了。”

    听到这里,张涯又不甘心的问“难道没有什么招式是我这个年龄可以练的吗”

    “招式?什么招式,他们练的都是《小自在功》和《九转寻虚功》,从小就得打熬筋骨,八岁正式修行,最快也要十年才能入门,据说练到大成可以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招式”

    “比如名字很厉害的那种呢,降龙十八掌,大力金刚腿,一阳指,六脉神剑啥的”

    张涯仿佛看到一个充满刀光剑影,恩怨情仇的江湖向自己挥手道别,转身左脚踩右脚腾空而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嗯~我想想,好像还真有”

    “来,好师侄,你快请坐,吃块西瓜,青慈别给我扇了,扇子给我,赶紧给咱师侄捶捶腿”张涯站起身抓着这小道士的肩膀,一把按到椅子上,十分狗腿的从桌子上拿起一块西瓜塞到他手里,又是揉肩,又是扇扇子的。

    “不着急,慢慢想”

    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汗水打湿了道袍,偶有一阵风吹来,让人感觉心旷神怡,院子比较大,光是蒸笼火灶就建了八个,还连着个大水池,这个小院已经不属于张涯了,屋舍全都改成了仓库,十几个劲装汉子驻守,外面还有巡察定时巡逻,只是不知道那石榴树上结出的石榴以后会便宜谁。

    “放开我,我要见殿主,我要见殿主,我为道观立过功,我为道观流过汗”

    “师弟,别这样,这都第几次了”

    小师侄说的没错,这群家伙确实力大无穷,张涯好歹也算个八尺壮汉,三两下就被擒住了,跑又跑不掉,打也打不过,此时正被拎着,任凭如何挣扎,那俩劲服汉子根本纹丝不动,拖着就往内院走。

    自打搬到内院,日子彻底变了,侍女没了,内院不通后山,连小曲都没得听,晚上还得跟几个师兄睡一个房间,白天早中晚还要跟着念经,念着念着就想倩娘了,也不知道她到上阳郡没有,新宅子住的舒不舒服,那些丫鬟仆役看不懂她的字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欺负她。

    自从上次跟田大公子交易之后,提了一堆要求,全都关于倩娘,还让他帮忙递了几封信,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张涯有点坐不住了,再一次起身朝门外冲去,被抓回内院,总好过跟着去做饭。

    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便宜师父来了,“嗖~砰~啪~”得,这次想回内院都回不成了,戒律房跪香去吧,一跪一柱香,一米半长,两三指粗,没两个时辰烧不完,旁边因为嬉戏打闹,衣衫不整,或者吃饭时碗筷摆放不合理被罚的弟子,人家那细香十来分钟就烧完了,跪完香还跟张涯打招呼呢“师叔不愧是云峰真人弟子,连跪香都比我们厉害,佩服,佩服”,气的张涯牙根痒痒,要不是旁边戒律房弟子看着,非得…。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还敢”

    “跟我过来”

    不用好奇,戒律房也有卧室,值夜弟子睡觉的房间,为了夜里添油和防止走水设的,小小的卧室里,张涯直愣愣的站在云峰真人面前,满脸倔强,没有丝毫惧意。

    “为何非要下山,可是恋栈繁华?”

    云峰真人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是眼睛明亮,颧骨高突,太阳穴鼓鼓的,两颊深陷,一脸络腮胡,怎么看怎么吓人。

    “师父,我是有娘的,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不会这么没人性吧,非得让我们娘俩骨肉分离吗”

    张涯是动了真感情了,上一世可恶的泥头车,让他无法奉养父母,好在他还有个弟弟,可这一世莫说弟弟,连个亲戚都没有,那些刁民要是看张涯不在了,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倩娘。

    噗通,张涯重重的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横流,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嘟囔着什么,云峰真人站在那默默的听着,还是一副面无表情。

    “师父,不如你杀了我吧,活着不能为父母尽孝,我枉为人子啊~”

    张涯双眼通红,满脸泪痕,额头肿的老高,无力的瘫跪在地上,反正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自己师父好歹是个高手,死在他手里也不算白来一趟。

    “你已出家,又何来父母”

    张涯听到云峰真人说的这句话,猛然抬起头,眼中的绝望和死气瞬间化作愤怒和戾气,腾地一声站起,双拳死死捏住,满目狰狞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老杂毛,我跟你拼了”

    “啊~咚~啊~咚~啊~咚~”

    一次次大叫着冲锋,一次次被打到墙上,张涯越冲越有劲,越打越过瘾,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明涯师叔好惨啊,该不会被打死吧”

    “要不要去叫人啊,这也太残忍了”

    “咱要不要先出去,我怕戒律房不结实”

    “走走走,先出去”

    整整一个时辰过后,戒律房才停止震颤,没了动静,卧房里,满地的汗水和血水掺杂,墙上一个巨大的血水印,墙边还瘫着一个满嘴黑色血迹的凄惨少年,身上的浅灰色道袍染的鲜红,脚蹬在满是鲜血的地面上划出一堆杂乱的痕迹,嘴里发出一阵“嗬嗬”破风箱似的喘息声,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云峰真人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只有袖子上和鞋子上沾了点血迹,气息没有丝毫变化。

    “吱呀”房门打开,云峰真人留下一句“引以为戒,勿要再犯”,便转身离去。

    等到两个戒律房弟子将他抬回内院床上时,张涯早已经人事不省了,年轻真好,这么重的伤,三五天就完好如初了,跟没事人似的。从那以后,张涯就再也不跑了,老老实实的待在山上,平日里做饭吃饭打坐念经,偶尔还被叫到石榴树小院,也就是现在的酿酒作坊指导工作,平平淡淡,心也静了下来。

    “听说北边也要打仗了”

    “听香客说了,东太行在打仗,北边也要打仗了”

    “听说那些匈奴人好像也起事了”

    “我也听说了,檄文发的到处都是,看来咱们这边也要乱了”

    “你们几个,自己去戒律房跪香,如有再犯,消籍下山”

    三个小道士,饭还没吃两口,就被逮到了,这几天中原大战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打了好多年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中原仿佛都适应了这连年征战,一开始还是比较讲规矩的,对百姓不说秋毫无犯,起码也能做到视而不见,甚至两军交战时还有百姓在旁边看热闹,后来就不行了,流民,盗匪,乱军,那真是一个比一个没人性,中原现在除了城池坞堡周边还有点人,其他地方早已经寥无人烟了,平民大多都逃亡青州,徐州,南阳关中以及淮南等地方。自从皇帝登基,都两年了,各地依旧动乱不止,西北有个匈奴贵族,原本是朝中大臣,五部匈奴领袖,被派回来整和五部兵马以作支援的,结果还没等去支援,上司就挂了,被手下怂恿着起事,打了两个月,没粮了,一直也没啥动静,听说最近又要起事,还自称皇帝。

    听到这些消息,张涯心里五味杂陈,中原内乱不止,看这趋势还要蔓延到这里来,身逢乱世,男人谁不想称王称霸,建功立业,可是连这座山都出不去,平时连个香客都不让见,又如何成就一番事业,最担心的还是倩娘,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田峣公子送来的”

    明木小道士送来一封书信,这信纸还是张涯研制的青竹纸,不过看这质量,配方有所改进,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拆开火漆,上书:

    “吾友俊竹郎,见信如唔,三月未见,一切安好?今岁七月,朝中大变,洛阳已非善地,故而未返,国色天香之法,未立寸功。

    令堂之事,多有亏欠,其于日前,已星夜返回清河,沿路护送,安全无虞。

    谨此奉闻,勿烦惠答,挚友峣”

    经书念的多了,身上自带一种出尘气,遇事也不慌乱。思忖再三,起身离开蒲团,自卧房行至堂中,冲那两个长寿山的师兄道

    “我要拜见师父,烦请师兄通传一声”

    那两个劲服大汉,对视一眼“师弟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张涯被带着去了师父所在的庭院中,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开口说了一句“师父在上,徒儿想拜见云游真人”

    云游真人乃是金牛观主持,平日里只在主峰修行,不问庶务,偶尔会有香客拜访,也是随心情见或不见,但在这金牛观,却是没人会无视他,几乎所有道士提起这个主持都神色恭敬,钦佩之至。

    云峰真人看了眼张涯淡然的神色,也不开口询问,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练着功,张涯自己寻了个蒲团坐下,盘腿坐着,闭目念起经来。

    从早上坐到日中,云峰真人总算练完了一套《二十四桩功》,张涯也看过这本功法,奈何完全练不了,并不是内容晦涩,难以理解。而是太详细了,全书近乎用大白话写成,还有详细的功法图录,每一个动作都描写的非常细致,用哪里发力,配合什么样的呼吸吐纳,可谓是一目了然,功法也极其完善,从怎么打熬体质,用什么药,到几岁练什么功,练多少时辰,平时念那些经,几点睡几点起,吃什么饭,可谓是无所不包,十年方才小成,寻常人根本吃不了这个苦,像之前那田公子的跪地起身就是“二十四桩功”鹤行桩的起始动作,全套桩法二十四式,少的三五个动作,多的十几个动作,没有一个是张涯能做到的。

    真如观,尚玄黄之色,金牛山最高峰,山腰处有农田数顷,田中有农夫劳作其间,朴素的真如观中,云游真人坐在庭院的一处石阶上,一边用瓢冲洗,一边用手揉搓着脚上的泥,留下一地泥水。

    “哎,明涯小子是吧,过来坐,田里豆角熟了些,一会给你摘点尝尝”

    张涯看着眼前这个邋遢小老头,乖巧的坐在他旁边,接过他手中的水瓢,帮他倒起水来。

    “小疯子,别在门口站着了,你也进来坐吧”

    云峰真人在院门口站的笔直,闻言一脸难看的走过来。

    “板着个脸干什么,你这家伙收了个好徒弟啊,一身本事可比你强多了”

    邋遢道人清洗完,甩了甩手上的水,又随意在灰麻道袍上擦了擦手,卷着裤腿,抬着脚,就要这么晒干脚上的水。

    “明涯小子,《静虚经》念的怎么样了”

    看着这个摆出怪异姿势晒太阳的老道,张涯也没有奇怪,这老头许多年前就是五气朝元境界了,现在已经80岁高龄,头发还有一半是黑的,修为高深,待在他身边有一种身处大自然般的自由舒适之感。

    “听云岩师叔讲经月余,多有明悟”

    “你看看,小疯子,什么叫蕙质兰心,这就是了,一个月就能明悟,多好的苗子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站起来在云峰真人头上指指点点,由于云峰真人身高近两米,云游真人跳着高也够不着,云峰真人只好无奈的弯下腰,方便他手指戳自己额头。

    庭院里暖风徐徐,虽然已经入秋,天气却依然酷热,只有偶尔刮起的一阵凉风,吹的人一阵冷颤。

    临近傍晚,从庭院里聊到卧房中,最后一脸严肃的云游真人才挥了挥手,略显落寞的说了句

    “小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一会我去祖师堂,把你名字划了去,以后你可就不是我金牛山的人了,其他的恕贫道无能为力”

    张涯上山之前,用香皂,香水两种制作方法赠予田大公子,甚至还抄了一首诗送给他,托其送了几封书信,分别送往,九州帮、有家客栈、校书巷、鱼水胡同这种地方。上山前做足了准备,给自己半年时间,如果出了意外,那制酒之法必能传遍天下。

    想达成目的,就要别人正视你,想要别人正视你,你起码要有对应的实力,哪怕鱼死网破的实力,一味的挣扎或恳求,只是徒劳。

    倩娘回村的消息传来,意味着后手已成,不光是砌在墙里的配方,还有拼音写成的配方,九州帮的船伙、有家客栈的掌柜、校书巷的鸨母、鱼水胡同的人牙子,此时都拿着手里的俊竹郎书信,看着上面写着的一百两银子,多少有些心动。当年乙字区也算是人才济济,各行各业的精英欢聚一堂,让张涯长了不少见识。

    张涯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背着行李,再一次站在写着金牛山三个大字的山门处,神色一阵恍惚,来时刚从采石场出来,晒的浑身黝黑,山上呆了近半年,整个人白净了许多,加上那出尘的气质,竟多了几分贵气,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下马镇,来客楼。

    “小二,附近可有车马租赁”

    “客官里面请,小店出门左转五十步便是九州车行,不知道客官想来点什么”

    张涯吃饱喝足,又要了些干粮咸菜,灌满水囊,租了匹快马,一路疾驰,向上阳郡城奔去。

    本来造型是挺酷炫的,想象着一身白衣,骑马飞驰,纵情狂奔,侠客味十足,可是这不会骑马是个问题,一开始还跟店家嘴硬,想着骑着骑着就会了,可人家店家是什么人啊,看那四肢僵硬的样子还能看不出来?所以在张涯跑出不到二里,摔了几次,白袍都快摔成灰袍了,一个车行马夫才慢悠悠的载着人过来把马牵走,换上马车,又好生劝阻,才把一脸尴尬的张涯拉上车,疾驰奔向郡城。

    先去艳阳楼找田伯光取了些钱,又在城中转了好几天,才把之前散出去的书信收回,等事情忙完,又马不停蹄的直奔五侯县清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