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啊，这么俊俏的弟弟姐姐心里可是喜欢得紧呢！”

    女子脸上重新绽放笑容，一双好看的眸子直直的迎上了黑白的目光。

    “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初次相见你便说喜欢我，这种话怎能叫我信以为真呢？”

    黑白打量着女子，不得不说怀中女子无论是身段儿还是长相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就叫一见钟情啊！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姐姐我遇上了弟弟你，纵使是有万千手段此时也是半点都不灵光了，姐姐虽然不信命，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信了！”

    女子单手环住黑白脖子，另一只手轻轻在其脸上抚摸着，久别重逢的夫妻也莫过于此。

    “你信命？”

    黑白还记得师尊说过，命数这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可一旦脑海中有了命数这个概念，一道既定的轨迹雏形也就生成了。

    “命？”

    生而为妖不是命么？生于南莽就只能任人族修士鱼肉而无力反抗这不是命么？我不信命可命运确实如此，现在你们甚至想把脚下这片生我养我的贫瘠土地一并抢了去，我的生命里哪还有半点光亮！

    趁着女子分神之际，黑白的身体骤然绷紧，周身的气血也跟着飞速的运转起来，嘎巴嘎巴的煅骨之音以某种难言的节奏透体而出。

    没能完成煅骨，煅骨之音必然也是残缺的，至于强行催动残缺的煅骨之音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黑白也是不得而知。

    虽然能勉强适应体内磅礴的气血之力，可绵绵的煅骨之音就仿佛一柄大锤般不断地轰击着身体，噗噗噗，体内的青雾接连被镇散，气血之力一拥而上将其分食殆尽。

    黑白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儿，身上的女子也被掀飞了出去。

    黑白断定体内的青雾就是受到女子的掌控，抹除青雾，女子必然也会受到反噬。

    眼下体内的青雾皆被抹除可痛疼之感却愈演愈烈，黑白本想着多锤炼一会儿，只不过持续的催动煅骨之音的痛疼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无奈只能作罢。

    “不好……”

    眼皮变得愈发的沉重，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那条丝巾有问题！

    女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本是天生地养，林间雾气孕育而出，白茫茫的大雾正是她的本体。

    在大雾笼罩之下，她可以出现在迷雾的任何一个角落，那侵入黑白体内的青雾只是她修为提升后的结果罢了，算不得根本。

    只不过女子也未能预料到黑白能将体内的青雾尽数磨灭，她虽然不至于死掉，可元气大伤是免不了的。

    我还是心太软了，没想到仅仅一句话而已，便使得心神动摇，他们明明是来毁掉我的家园的，可自己为什么做不到痛下杀手！

    女子脸色惨白神情凄然，元气大伤之下也只能趴在地上慢慢的恢复。

    这些年自己在林间游荡，听过的情话还少？这林中埋了多少枯骨，为什么一句简单的情话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就失神了呢！

    女子越想越感觉自己太无能了，随即眼泪便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女子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笼罩在二者周围的迷雾不知何时变得变得极为淡薄了。

    要不是将丝巾提前浸泡在黄薰草的汁液之中，自己恐怕早就被那个少年擒住了。

    黑白还在一旁昏睡，女子步履蹒跚靠了过来。

    为什么长的这么眉清目秀的少年也想毁掉自己的家呢？这里可是自己生活了上百年的地方啊！一草一木，花鸟鱼虫全都都倾注了心血啊！

    自从昨夜女子从其他修士那里探听到众人的意图之后，一颗心便如坠冰窟，上一息还是无忧无虑的林间精怪，下一息就要扛起无尽的国仇家恨，如此变故始料未及！

    可无论如何总要做些什么，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

    女子将双手重叠放在黑白的肚脐之上，缕缕白雾就这样进入了黑白体内。

    可出乎女子意料的是，进入黑白体内的雾气并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进入黑白的五脏六腑而被某种怪异的吸力拉扯，分散在了九个不同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这样一来我还怎么破坏他的五脏六腑！怎么杀他啊！”

    女子彻地崩溃了，嘴唇变得无比苍白，颓然瘫坐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黑白悠悠转醒，自己还活着！那女子呢？

    黑白略一转头就看到了身旁女子，一袭白衣沾上了掉落的树叶杂草，脸上依稀还有着泪痕。

    黑白挣扎着坐起身，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现在十分确定，女子用来迷晕他的正是他以前常用的那种汁液，在对战雪魈的时候，他也用过，没成想终日打雁终究还是被雁啄瞎了眼！

    女子双腿弯曲在胸前，抱住双腿，脑袋垂在胸前对醒来的黑白视而不见。

    “你究竟是谁？”

    女子的姿势，黑白在镇子上见过，那些人被欺负之后便是如此，无力抵抗外界的时候亦是如此！

    女子一动不动仿佛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躯壳，黑白也不知如何是好。

    平心而论，他很难轻佻到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说出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这种话，这是师尊的教导使然亦是他的性格使然，绝不会轻易改变。

    见女子没有任何举动，黑白也没有再问，伸手就将女子身上的树叶，草叶摘干净，就连发丝里也没放过。

    美好的事物本身便是一种美，明珠蒙尘更是美得惊心动魄，讲真的若是换一个人黑白自己也不确定会不会帮其拂去尘埃。

    黑白静静地坐在女子身边，夜，深了，明月当头的夜晚格外的寂静！

    ……

    “自有意识起，我就生活在这里，那时的我无忧无虑，可以在林间肆意的飞，可以坐在小河上随着河水流淌，可以依附在小鹿、花豹身上去看不同的风景……直到一对陌生男女的到来，我的生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候的他们形影不离，每天有着说不完的话，可后来，只有男子走了出去，那女子却被残忍地杀害了，我吓坏了，拼命的逃，我害怕，我不懂为何明明是那么恩爱的两人转瞬间便会举起屠刀！”

    “每当夜幕寂静无声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女子被杀的惨相，那女子倒在男子怀里，嘴里不住说着什么，我当时吓坏了不敢上前，可不知为何那女子的容貌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她仿佛是想告诉我什么，可我却永远也听不到半点声响！”

    白衣女子突然开始说话，香肩随着语气变化不时地抖动。

    “在后来的数百年里，又遇到了好几对男女，可我再也不曾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对能活着走出这片密林，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原来心肠可以一样的歹毒，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白衣女子的话语中透露着释然，黑白却是心头一颤，那时候的白衣女子和大牛很像，可大牛到现在还是大牛，白衣女子似乎也还是白衣女子却总归是有了不同。

    黑白没有打断，继续聆听着。

    “自那以后，我更爱这片山水，爱这里的一草一木，可就在昨晚，我无意之间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你们想夺走我的家，想抢走我的一切，我，绝对不答应，可他们人多，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在我失魂落魄的在林间游荡之时，我遇见了你，因为你只有一个人，所以我想杀了你！”

    白衣女子冷漠的看向黑白，在她那原本明亮的眼中黑白看到了一种名叫仇恨的东西。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有试着杀掉你，可我失败了，现在你醒了我也不想逃了，就换你杀我吧！只要你把你的鲜血涂遍我的身体，这片迷雾就会永远消散！”

    白衣女子顺势躺在了地上，为了护住这片净土她已然是竭尽所能，死反倒会是一种解脱。

    白衣女子闭上了双眼，双手搭在小腹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终于她感觉一双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从额头，眉毛，到眼角，鼻子，嘴唇一直到脖颈，人血果然是冰冷的，可是死亡的时候却好像并没有多么的痛苦……

    “你要做什么！”白衣女子陡然睁开了双眼，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反而是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后背和腿弯儿将自己抱了起来。

    “其实你早就无力支撑眼前的这片迷雾了，这片迷雾之所以至今都还不曾消散，只是因为你想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不是么？”

    黑白将白衣女子抱在身前，一步一步的向着迷雾之外走去。

    “驱散迷雾的办法有很多，不只是杀掉你这一个选择而已！收了吧！”

    黑白的双眼依旧紧盯着眼前的迷雾，脚步却是没有停歇。

    “还没有人给你讲过故事吧，其实我也是自小在山中长大，你说的黄薰草我也知道，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而已，那时候我的箭法很差劲，打不到猎物就要饿肚子，为了不饿肚子，我就将黄薰草的汁液涂抹的箭头之上……”

    迷雾已经不知何时消散了，男子横抱女子，嘴里不停地说着，女子的双手亦是紧紧搂着男子的脖子，静静地听着。

    ……

    一处幽深的山洞中，一男一女坐在火堆旁，女子的脸上红红的，不知是洞内太热了，还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双手勾在黑白脖子上之后羞的不行，虽然就只是刚刚发生的事，她依旧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从黑白身上下来的。

    “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的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脸都摸过了，抱也抱了，黑白也就没什么扭捏了，至于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的触碰女子的脸庞，这事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清微！”

    白衣女子清微此刻却是不负以前的妩媚模样，面具若是戴得太久便会与本相无异，妩媚不过是佯装出来的，本性并非如此。

    “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你的名字，黑白，这个名字很好记的！”

    “在其他的修士那里？”

    黑白倒是很笃定，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在这南莽群山之中提起他的名字，那无疑会是曹彪，其他人与自己都不熟，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名字挂在嘴边。

    “不是，是三头大妖，熊，蛇，鸮，对就是他们三个！他们修为很高，眨眼间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可他们并没有对我下杀手，只是把我赶走了！”

    熊！蛇！鸮！他们三个？

    黑白怎么可能忘记，这不就是自家山头的那三只妖嘛！如此奇怪的组合，指定就是那三位了。

    修为很高，打杀清微轻而易举？结丹期大妖？他们三个如果是结丹期，那么自己的师尊是？

    “黑白，这里真的没有办法保住了么？”

    清微打断了黑白的思绪，语气中满是无助，这片深林，她很难割舍。

    “直到现在我也不想师尊离开，可师尊终究还是走了，虽然在你听起来是一件轻描淡写之事，可师尊走后的那些日日夜夜都是我一个人硬生生熬过来的，他把我养大，教我说话，识字，看着我练拳，爬树，摸鱼，那时候，师尊就是我的全部，包括现在，如果不是师尊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躲在山里，不会出来。”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为什么刚才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清微语气极冷，绝望充斥着内心。夺走生者唯一的依靠手段狠毒更甚那剜心之刑，杀人不见血！

    “我的过去，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跟以前的我很像，我很庆幸有一个能够指引我前进的师尊而你却没有，所以我才会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至于为何不杀你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杀掉你，就像是杀掉从前的自己。”

    望着眼前摇曳的火光，黑白不禁感叹命运的离奇，在清微的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如果我还想杀你呢？你们一行进山就是为了杀掉我的‘父母’，我的‘师尊’，换你是我，你会就此罢手吗？”

    黑白语噎，清微果然像极自己！事已至此，黑白心中已经十分明了了，眼下说什么都没用，换做是自己，也是一样！

    清微踉跄起身，扶着两侧的岩壁缓缓地向着洞口走去，突然，黑白猛地抓住了清微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

    十多道青雾被磨灭，清微的实力已然大陨，原本筑基后期的修为跌落至堪堪筑基，更是无力抵抗黑白。

    “现在去找他们，你会死的！你明不明白！”

    “我很清楚会有什么后果，养好伤之后，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部杀死在这片山林之中，即便是要我死，也势必会拉着他们陪葬！”

    很难想象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山野精灵竟说出这样的话。内心的净土很难不会被外界侵蚀，此事概莫能外，可一旦净土崩塌，其底下压着的东西便会破土而出，就修行本身而言这无疑是一场自我救赎。

    “你放开我！”即便是语气中带着些许乞求却也丝毫不掩饰内心清微的决绝。一个人若是失去了所有她所在乎的东西，连带着人性也会于冥冥中失去，这样的人无所顾忌，自然也是不惜一切！

    “我喜欢你！”黑白看着清微黯淡的眸子大声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见财起意，见色起意，亦或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黑白自己同样也说不清楚。

    “你说什么？”

    清微有被震撼到，虽然之前黑白曾出言调笑过她，可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与先前交手之时的含义完全不同。

    “我说，我喜欢你！”

    黑白依旧攥着清微的手腕，四周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喜欢言语轻佻的人，不要骗我了，让我走！”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挽留你，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不会阻拦你对付那些修士，但是在此之前，你还是留下来陪我一阵子吧！”

    说完黑白就抱起清微往回走，半点不给清微拒绝的机会。

    清微只能任由黑白将自己抱在怀里，喜欢，他真的喜欢自己么？清微搞不清楚，以前她都是看着别人亲密，现在轮到了自己却是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看的那么分明了。

    黑白昏昏欲睡，体内的伤势还没好，一番斗智斗勇之后身心俱疲，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没忘记将清微紧紧搂在怀里。

    清微尝试着挣扎，可黑白的臂膀是如此的有力，牢牢地将她箍住了，动弹不得。

    被迫的听着黑白的心跳声，清微的脸又红了！最初交手是虽然也曾趴在黑白胸膛上听过他的心跳，可那只不过是学着以前见过的女子的模样照做而已，纯粹是装腔作势迷惑黑白而已，她哪真正做过这些！

    清微抬头看着黑白，两条眉毛好看极了再加上黑白本来就长的很是俊俏，笑起来的时候那就更好看了！虽然现在的她依旧是心如死灰，可不知怎地竟突兀的泛起一丝甜意，是因为他么？

    本不需要睡觉的清微也学着以前见过的那些女子一般闭上了双眼，依偎在别人怀里的感觉真的好奇怪，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