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成来了，一袭灰衣，依旧是借助阵法不曾让任何人察觉。

    “思前想后，你们两个还不用去我那儿了，我把东西带过来了，你们两个就直接在这里修炼。”

    说话间程成将一块黑色的瓷片递给黑白，黑白双手去接却摔了个狗吃屎，半个手掌大小的瓷片竟然重逾山岳！

    程成笑了笑，伸手拾起黑色瓷片，若非这碎片早已被他炼化，黑白这一摔整个石桥镇都要下沉三分，“不要小看它，这是一块很小的太虚碎片，就像储物袋一样这里面可以存放东西，但不同的是生灵同样可以进出其中不会有丝毫限制！”

    太虚碎片么？《浮屠剑经》中提到过，好像只有踏碎虚空或者古星腐朽之后才会产生的奇妙之物，对于修炼凌虚剑道大有裨益！看着眼前小小的太虚碎片，清微不由得怔怔出神。

    “清儿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举起这太虚碎片？”

    无论何时黑白总不会忽略掉身旁的清微，心思细腻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清微是他认定的女人，承诺也好责任也好总之很难改变。

    “啊？哦……额，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一时间失神了。”

    清微连连摇头，她见到稀罕之物的反应太失仪了不应该如此的，程伯这里还好说，最重要的是不能因此让小白心生缔结。

    “这是进入碎片的钥匙，只要站在碎片附近使用灵力催动钥匙便能进入其中，离开的方法亦是如此。切记要将这两枚钥匙收好，打造这种信物可着实不容易，当年若非没有老爷子的帮忙，就算是我也只有是望洋兴叹的份儿！”

    炼化太虚碎片固然不易却也只是时间问题，抽离些许碎片本源打造供外人进入的信物才是真正的难如登天！可面对如此的挑战，作为炼器大家的程成根本没理由拒绝！

    进到碎片内部，其内蜿蜒起伏绝非方方正正，比之黑白的储物袋大了成千上万倍！四周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将一切照亮，暗室长明！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碎片中并没有天地灵气的存在，这点无论是修士亦或是凡人都极为不适，所以在里面待一段时间之后都要回到外面补蓄。

    碎片里的藏书很多，四周的边界都被高大的书架挡住，一丈多高的书架，汗牛充栋都不足以形容！

    最为显眼的中间的位置摆了一座锻打器具的巨大火炉，旁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在完全炼化太虚碎片之后，程成在其中独自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黑白，清微，战场搏杀不同于一对一的捉对厮杀，要想活下去就要时刻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不要恋战见好就收，富贵险中求亦在险中丢，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去谈那些不曾拥有的东西。”

    “每个生灵在同一境界能发挥出的实力总体上都会存在界限，就算是有灵石和各种灵丹妙药的加持也不会超出太多，对此每个上战场搏杀的人都要懂的如何将自身的力量充分的利用，这点说起来虽然容易，做的话就很难了！加之你的对手很可能藏拙，暗地里谋划着如何借助你的小算盘反制于你，所以个中尺度终究还是需要每个人去把握，你们两个更要如此。”

    “年轻气盛固执悍勇以为什么都可以去改变一切都有机会，这没错却很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龟缩不丢人一时的成败也算不得什么，死了万事皆空，活着才有资格！”

    程成边说边拼凑起一只机关傀儡，原本是不经意间得来的小玩意儿得到的时候就已经用不上了，转眼间不知道吃灰多少年了。

    “清微你先看会儿书，我先跟黑白说道说道！”

    “好的程伯。”

    相较于黑白，清微的性子要更加沉稳一些，翻阅典籍一事不知要甩开黑白多少条街，清微对此却是乐此不疲。

    “打磨心性的法子有很多，垂钓便是其中的一种同时也是最广为流传的那个，老爷子年轻那会儿去往深海钓鲸为的便是磨砺心性！可垂钓虽好，能如老爷子那般有实力入海的人物却是寥寥，低阶修士一旦入海就只会是有去无回，所以现在的你还是炼器的好。”

    哗啦啦！程成从储物袋中倒出来红色晶石转瞬间堆砌成山，这些晶石每一块都晶莹剔透的卖相很是不错。

    “这是赤焰晶，普通人家烧火做饭用柴火，修士炼器炼丹用的就是这个了。外面透明的这一层是修士以自身灵力夹杂松香脂包裹地火形成的晶衣，可保地火数年不外泄。自然生成的赤焰晶温度极高数量也很少，这才有了眼前的这些修士亲自采集炼制而成的赤焰晶，虽说后天采集的赤焰晶比起自然孕育的赤焰晶逊色许多，可饶是如此这样的一块赤焰晶至少也要三块灵石！”

    三块赤焰晶抛入炉中程成拿起第四块，敲碎表面晶衣其内包裹着的地火转瞬间升腾连带着碎片之内的温度陡然攀升。

    “打造不同的器具需要用到不同的材料，这其中究竟需要用到什么你自己慢慢琢磨，每个炼器师都有路子，我的习惯和手段很可能不适应于你。”

    “材料准备好了就要注意火候了，有的材料需要不断地高温煅烧，有的则是很快就能融化成汁水，顺序很重要，先放什么，后放什么这都是极为讲究的。等材料完全化成汁水考验的就不只是心神还有体魄！升温、锻打，刻画禁制、阵法，每一步都要全神贯注每一步都不容有失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一棵树的长成很大程度上需要依靠后天的校正，炼器亦是如此！对炼器师而言成型前落下的每一锤都要是胸有成竹的一锤，这期间容不得犹豫，倚仗的便是本能，这也正是你所欠缺的！诚然，炼器可以重新来过，但在你我的一生之中很多东西往往就只有一次机会，我希望你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明白，一锤定音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各种大小不一的器具落入程成手中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不再笨拙迟钝反而变得灵动、飘逸，叮叮当当的声响犹如林间山泉激荡，沁人心脾！待得乐章停歇一只雪白的簪子悄然成型。

    “篆刻是门手艺同时也映照着本心，你的所知所感皆能一一呈现，有时间的话学学也是不错的。”

    程成跟黑白所说的清微听了了一字不差，虽说日后的修行不一定用得上，但懂得稍微多那么一点总归不是不是坏事。

    “清微，剑修不一定执着，但执着的人必定会用剑！这世间那么多的兵器，只有剑能够承载人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你既然练剑自当深知此事，还有一点就是，剑，有双刃！”

    程成深深地看了清微一眼继续说道，“可惜的是你并没有渡过最后一重雷劫，不然的话以后的道路要比现在明朗的多！”

    “程伯的意思是说渡过三十六重雷劫会有某种好处，这对于以后的修行会有所帮助？”

    清微的头脑很活络，自然明白程成要表达的意思。

    “的确是有这样的说法，对于极少数的生灵来说，天劫就像是一面能够映照自身镜子，不单是可以指出瑕疵更是能够照亮未来的路。”

    程成叹了口气，剑祖时代有过不少达到这个层次恐怖生灵，他们年轻，他们强大，非但无惧雷劫反而极为的热衷，对他们来说渡劫不过是一场步步登高的机缘！

    “益处自然是有的不过也无需挂在心上，修行路上少不了机缘，可只有底子打的结实了你才能接得住，等到某天突然开悟的时候才能走得更远，修行之事关乎性命尤忌好高骛远！”

    清微听的很认真有机会的话谁也不想做野修，程成不经意间的一两句话对于野路子出身的二人都是极为重要的，修行之路上的坎儿实在是太多了！

    “你并非人族寿命悠长，要想登高就趁现在博众家之所长以至了悟己身，若非如此，三千剑道都不曾见过又何谈修剑！在此之后，若是毅力和天资足够的话就去尝试着炉养百经贯通剑道，如此才算是迈出第一步！当然，若是修行受限难以踏足自身剑道也可退而求其次，择一而专之以待来日。直中取也好，曲中求也罢，修行之路漫漫早一些晚一些皆是无伤大雅，所谓闻道有先后，我自独成峰。”

    “人族之中流传的剑道典籍我这里收录了一些，你可自行参悟，妖族之中同样不乏剑修，我刚才摆弄的那只傀儡就是个不错的对手，闲暇之余大可全力与其交手，一切有我！直到你们俩真正踏上战场之前，这里面一切的损耗就都由我承担。”

    程成挥手间身边出现了一口大箱子，“这里面的是留影石，里面记录的全都是剑修出手的场景，有些东西只可意会无法言传，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好好修行吧！”

    箱子里的留影石大概得有上百块，单论价值很可能已经不输于太虚碎片，如此惊人的财富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的，就算是举大周一国之力短期内都难以拿出如此多的剑修留影石，程成对二人的心意可见一斑！

    三人从碎片中退了出来，程成随手将世界碎片布置在灶台口，隐蔽而不起眼。

    “你们两个好生修炼吧，我还有公事要忙先行一步。”

    送走程成之后，清微并没有急于迎战那只剑道傀儡，此时的她并不能算得上是完整的剑修，许多的事情都还只是一知半解，境界并不能说明什么。

    在清微看来，想要了解某件事物最为直接有效的方式自然是查阅书籍，只有先把自身充实起来把握住要领才能有所根据的去推衍、变化。

    另一边的黑白却是有些焦头烂额了，这地火掌握起来要比灶台中的烟火要难多了，他又境界不够不曾凝聚灵识自然是难以掌控。望了望身边小山一般的赤焰石，还好，家底还很厚实，一块一块的来吧！

    ……

    青渚村的生活在年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现在的老钟每天都会在地里，牛棚、祠堂三个地方来回转悠，日子虽然过的很忙碌，但却相当充实，村子的延续对这位阅历丰富的老卒来说，不亚于一场与妖族的大战。

    另一边，清微走后铃儿并没有哭闹，那部留下来的《柔水诀》自然是由老钟在教，黑白曾经特意嘱咐过，村里有资质的叔伯婶婶都可以学不必私藏。

    又长大了一岁，铃儿就像是那地里的禾苗般蹿出一头，虽然依旧是小胳膊小腿的模样却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修炼《柔水诀》之后将将与马肚子齐高的瘦弱小闺女拎起一桶水来再也不会感觉吃力，那原本有些枯黄的头发也重新焕发光泽，小脸儿更是变得红扑扑的，好看极了！没事的时候小姑娘便会跑到山上发呆，小孩子的烦恼少，可随便拎出一个都能占据全部心神！

    ……

    看着眼前乐呵呵的双手不断在皂服上摩挲的愣头青，季同真的是想说两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要论吃苦，季同还真不敢说自己年轻那会儿比眼前这位吃的更多，可这位不知为何一直都是乐呵呵的，七情六欲仿佛就只有让人欢欣的那一半。干活的时候勤恳的像头老黄牛，不对！老牛还想着忙里偷闲，但是眼前这位不会，不管是放饭还是发饷从来不争不抢！

    季同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因缘际会自己差不多会是和大牛有着相同的人生吧！自己若是没有曹彪大牛如果没有遇上黑白彼此间很难会有什么交集。

    “每天早上来衙门点卯，有什么事我会提前找你，没事的时候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去干点什么！”

    憋了半天的季同最终只憋出一句话，而且这句话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说给大牛听的，衙门里来来往往的，季同的哟搜很明显，招子放亮点！

    大牛连连点头称是，奶奶说了，不管什么事先答应下来，不行的话回头去找就是了，不能让上官脸面上过不去。

    ……

    黑白终于不再摆弄炉子了，在确认自己于炼器一道上着实是没有过人的天赋之后，过过手瘾也就是了。

    “不玩火了现在改捶腿啦？”

    清微有些想笑，黑白垂头丧气的时候可不多啊，机会难得每每这时候她都想逗逗黑白。

    “没玩明白！再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这不是有现成的豆腐嘛，什么豆腐不是吃！”

    “小心我一脚就给你踹出去！往下点，我这个肩有点酸。”

    很多东西都是熟能生巧，对于体修来说，手劲儿自然是没的说，甚至就连颤劲也是可以满足的嘛！按摩一事还不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在洗髓了？”

    “嗯，前两天就开始了，星辰之力本对于体修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贯穿了打熬体魄的每个过程，虽说手段不尽相同却也是殊途同归。师尊传授的功法上说，洗髓的时候可以尽可能多的与体修交手，以对方的劲气配合自身的劲气进行洗髓，这个法子不错，可惜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对手。”

    “劲气……劲气，这法子一定要与人交手？”

    “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

    “钟？”

    “对啊，不管是吃饭走路还是修行都有其规律，那么劲气自然也有啊，既然这种规律可以生成，自然也就能够打乱！”

    “好主意，不愧是我亲自选的道侣，脑袋瓜就是好使！”

    清微擦掉脸上的口水，狠狠的白了黑白一眼。

    事后二人找来程成求助，对于这种天马行空般的想法程成很是支持，年轻人若是不跳脱，等老了就要被说是老不正经了。

    半天不到的功夫，一口品轶接近元婴期的大钟便打造好了。一人多高通体青黑的大钟轻轻一敲，悠扬而又厚重的钟声便会响彻整个碎片空间。或许这口钟在杀伤一道上比不过同品轶的法宝，但对于注重体魄淬炼的修士来说绝对算是重宝了！

    程成来去匆匆正事之外不曾留下只言片语，但其神乎其技的炼器手法深深的震撼了两个年轻人！清微心想，每一位炼器大家必然也熟悉各种禁制和阵法，这样一来的话，程伯能看出自己体内刻画的阵法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此后，清微总是抱着各种典籍不撒手，每个书架旁都设有隔音禁制任凭黑白在一旁忙得热火朝天，她这里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反观黑白，每次都是进入大钟之中把自己震得七荤八素再跑到火炉便钻研技艺，直到感觉把自己掏空了再拿上几本感兴趣的书烂泥一般的从太虚碎片中退出来，一边恢复一边看书。

    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断地失败、验证、进步，非但不会累只会觉得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后院儿的青牛也不去打扰忙碌的二人，他眼下的日子其实还算不错，有吃有喝，难得闲适！许多的想法和手段都是受限于当下的处境和自身的眼界，程成的想法青牛很是清楚，那就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如此一来彼此都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