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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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马姑娘因为他的痛苦焦急无措,靠近他,却又不敢触碰他。

    最后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抚了几下。

    陆阳背靠着阴冷的墙壁,喘了几口气,缓了缓,继续说道:“那夜我们相约在一起喝酒赏月。余淼做了很多菜,都是我们一路走来各地不同的风味菜肴。还有当地的酒,不知是什么酒,但是很醇很辣,或是高粱酒一类。我们饮酒酣唱,回忆以往的情谊,高谈阔论着对以后的向往,当真是临到离别,寄月以情,寄情以酒。”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突然笑了起来。

    “你们说奇不奇怪,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晚是我自下山后最快乐的一晚,也是最痛苦的一晚。我本以为从此我与余淼当在山林中共饮山泉水,共消日月长。那应当是我们幸福的开始,可谁能料到......那竟是我所有不幸的序曲!”

    夏南山明白他的话。

    如果现在的生活幸福,那回忆往日的快乐也是甜的。

    如果现在活在痛苦之中,追忆那些昔日再也回不来的美好却是徒增苦涩。

    沈招摇听到这里,却更加担忧起余淼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余淼出事了吗?”

    陆阳闭上了他深潭般的双眼,幽幽道:“她没有事,但第二天日出的刹那,我竟然不能控制的变回了原形。”

    “和那猼訑被救出前一样?”夏南山心中一动。

    “一样也不一样,我虽也是不能化作人形,但只有日出后会这样,日落之时又有了化形的能力。余淼也看不出为什么,只能猜测是中了什么克制化形的药。”

    “她既然上次能治好猼訑,为什么不能治好你?”马姑娘怀疑道。

    “上次的药也是多方寻得,早就没有剩余,而我们四处游历,已走出千百里之远。当时我的身体不能在白日出现在人前。所以我们决定由余淼独自去寻药,而猼訑留在原地照顾我,等她回来。”

    陆阳顿了顿,又低声加了句:“这已是近百年前的事了。”

    “一百年前!她后来再也没回来吗?”沈招摇不敢相信的叫出了声。

    “后来没过多久,我们就因为有人跟踪不得不离开了那里。但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余淼留下记号,可是再也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

    “会不会是因为她根本没看到你的这些信息!”沈招摇说道。

    “谁知道呢?也许吧。”陆阳声音沉沉。

    “可是你又怎么会落得孤身一人,任人宰割的地步!”沈招摇又追问道。

    陆阳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靠在墙上,一脸的疲惫,好像说这些话已经耗尽了他仅余的生命力。

    夏南山看看他,想问又开不了口,张了几次嘴才说道:“那个猼訑的名字是不是叫作‘傅基’?”

    陆阳咬了咬牙,好像在强忍疼痛:“对,叫作缚基。他为自己取名字的时候说过自己这一生落地即缚,他的命就是他终身不得解脱的束缚。现在看看,倒确有几分道理,我们谁又不是天生被这条命缚在这里呢。”

    夏南山心中沉沉,一时无法接话。

    马姑娘被刚听到的话震惊的开不了口,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你怎么会知道他叫缚基?”沈招摇好奇的问夏南山。

    “因为我在多福楼的雅室里看到过几幅画,有陆阳公子画的花草,还有几幅是落款为‘基’的神怪图。当时傅老板讲起画来颇有感触,我猜是他自己画的。”

    “什么?你是说傅老板就是那个缚基!”

    沈招摇不能相信自己见过的那个面善心恶,卖妖类血肉赚钱的笑面虎竟也是妖类。

    夏南山冲他点点头:“而且他曾经说过那些花草画是他的朋友所作。”

    “他也配称朋友!”

    沈招摇气的连连拍地,地上的干草被他拍的‘噗噗’作响,灰尘四起。

    夏南山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他,让他镇定下来。

    他又转身凑近陆阳,大声喊道:“难道你就任由他这么对你吗?你把他当朋友,还救过他的命啊!”

    陆阳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大喊大叫而有反应。

    他仍旧那么疲惫,那么平静的靠在那里,有气无力的说:“我又能怎样呢?你以为我没有控诉过,没有挣扎过,没有试图逃跑过吗!”

    他抬抬自己的断臂,那空荡荡的袖子软塌塌的垂着,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我的命就是我的束缚啊。”

    马姑娘此时终于回过神来。

    她望着陆阳缓慢而坚定的说:“你现在已经逃出来了,以后没有人也没有妖能束缚你,我能带你出来,现在他们...”

    她望望夏南山和沈招摇,“他们一定能带着你逃得远远的,开始新的生活,过你想过的日子!”

    她说完,看陆阳没有任何的反应,又接着说道:“你记不记得七年前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你和我说过,只要还活着,每一步就都是在前进的。只要不停的走,就能走进我想要的未来,去过我想过的日子。近百年你都熬过来了,为什么这最后七年你却灰心丧气了呢?”

    陆阳听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脸上终于有了波澜。

    他微微抬起头,睁开眼睛,用空洞的双眼望着屋中空洞的黑暗,很认真的回答道:“那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命运是多么有力量又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我以为有些东西是无坚不摧的,但其实没有什么是不会被摧毁的。时间会剿灭一切,不论是生命还是希望。有些信念,不过是在命运的扼颈之力下自我安慰的把戏罢了。”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你现在又在绝望什么呢?”

    马姑娘不理解以前那个告诉自己要努力改变命运的人为什么几年间就向命运跪膝为奴。

    陆阳蹙起了眉头,嘴角怪异的扯了扯,望向她:“你既然见过我,又认识了我七年,难道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

    夏南山心中奇怪,看看陆阳,又看看马姑娘。

    只见马姑娘仔细的将陆阳从上到下打量了几番,又沉思了一会,突然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你!没有变化!”

    随即用手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