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仙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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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千里同风

    日薄西山,金辉烂漫。

    残阳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墨蓝色天际。

    死人谷内尸横遍野,目之所及尽是些断枝碎石,还有那被连根拔起的粗壮古树。

    吕颂知等人盘膝坐在地上,巍然不动,周身氤氲环绕,真气滚滚旋转,时而缓慢,时而急促。

    自从那黑衣人走后众人便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蛊虫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枯萎、死亡。

    众人惊喜之余,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不知这黑衣人究竟是谁,众人中了他的蛊毒可以说已经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其摆布。而他竟然没有趁人之危,心中都不禁对他升起了敬佩之意。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众人方才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已经再无蛊虫作祟,这才连忙运转真气设法将残留在体内的蛊虫尸体逼出体外。

    吕岚此刻正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思绪万千。

    吕岚平日里在府上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此刻眼见众人为了自己死的死,伤的伤,眼中竟是不自觉的泛起了淡淡的泪光,眼看便要滑落下来。

    但吕岚却是始终紧咬着下唇努力的不让泪水从她的眼眶当中落下,直到嘴角被她咬出殷红的鲜血,吕岚的眼神也随之变的异常坚毅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颂知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走到吕岚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岚儿,别怕,一切都过去了!爷爷像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身处险境啦!”

    吕岚闻言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吕颂知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吕岚揽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那一头柔软秀亮的长发。

    当是时吕方等人也都缓缓的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一幕无不心有戚戚。吕方更是迫不及待的来到吕岚身前,看着她不住抽泣的模样,心中一痛,柔声道:“岚儿,这一切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啦,你能原谅爹爹吗!?”

    事到如今吕方的心中早已没有了以往的尊严、冷静与坚毅,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女的愧疚与怜爱。

    吕岚弱小的身体在吕颂知的怀中喘息不已,半晌过后,方才缓缓的将头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脆弱与无助的看向吕方,重重的点了点头。

    吕方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之色,他心中明白,从这一刻开始吕岚便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对自己唯唯诺诺。

    虽然如此吕方还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吕岚,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委屈与伤害。

    密林深处,雾气渐浓,给死人谷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唐祈年与袁渊正各自清点着己方的伤亡情况,最终经过统计唐祈年带来的百余精锐只阵亡了寥寥数人,负伤十余人,反观神月楼却是伤亡过半。

    袁渊一想到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全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念及此袁渊的内心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与自责当中,那种愧疚和无尽的痛苦真实而又深沉。

    如今袁渊看着遍地的断肢残骸,眉头紧锁,老眼含泪,过了半晌,方才狠下心来,下令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首就地掩埋,其余一些还算完整的尸首则全部抬回楼中厚葬。

    待到众人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又在原地修整了片刻,眼看天色渐晚,便相互搀扶着向死人谷外走去。

    月明星稀,四野俱寂,皎结的月光照在大地上,撒下素洁的光辉。

    这两日来嘉陵城内接连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以至于城中百姓一个个人心惶惶,每日不到亥时便都早早的回到家中,闭门不出。

    此刻虽已过了子时,但嘉陵城内的守卫却依旧未见松懈,仍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随处可见穿甲持械的兵卒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列队巡逻。

    偶尔有几只老鼠叽叽喳喳的从街道上窜过,转眼便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哨兵李义此刻正同往常一样在城头上巡逻放哨,接连几日的夜巡早已让他身心疲惫,这几日来他更是不知在心中咒骂了那伙贼人多少次。

    若不是那天杀的贼人这几日在城内为非作歹城中又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若是城中没有发生这些事情的话,他早就同往常一样溜回家中喝酒去了。

    李义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向城楼下走去,就在他马上要走下城头时,突然瞧见城外远处蓦地闪出一束火光,继而第二束,第三束,无数道火光忽明忽暗,正向嘉陵城的方向缓缓移动过来。

    李义见此情景登时大惊失色,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生怕是自己眼花,连忙揉了揉双眼,眼见那密密麻麻的火光越来越近,惊慌之余,李义连忙跌跌撞撞的向钟楼跑去正要敲响警钟,又见随着那火光愈来愈近四野通明,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一群人正手持着火把向嘉陵城的方向缓缓移动。

    借着火光,李义能清楚的看到人群之中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城主吕方,在他身后分别跟着大将军唐祈年,还有神月楼中的四位副楼主。

    李义见状这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对着城楼下面的众人高声喊道:“快快打开城门,吕城主与唐将军他们回来啦!”

    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

    李义眼见吕方一行人等身负重伤,惨不忍睹,他虽然并未亲身经历,但也知道众人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眼见跟在最后一个人也摇摇晃晃的迈入了嘉陵城内,正欲传令关闭城门。

    当是时,却又突然瞧见远处黑暗之中似乎又有一道人影向嘉陵城的方向缓缓走来,不同的是那道人影只是在黑暗当中孤独前行,让人看不清容貌。

    李义见状只道是贼人跟着吕方等人一路追杀了过来,定睛细看又见对方只是孤身一人,胆子便也大了几分,连忙高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众兵士闻言纷纷持械戒备,吕方等人更是纷纷停下了脚步,转身向黑暗中那道身影望去。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城头上的弓箭手们更是一个个弯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将来人乱箭射死。

    李义见那道人影只是缓缓的向嘉陵城的方向走来,也并不搭话,正要挥手让众弓箭手放箭,却突然听到城下有人大声道:“且慢!”

    原来自打方才吕颂知见到那道人影之时便颇觉眼熟,见那人身高体型都与陈年颇为相似,心中正自犹疑,不知陈年这深更半夜为何会从城外归来?

    吕颂知原本就是目力惊人,此刻眼见那道人影越走越近,赫然发现正是陈年,又见城楼上众人弯弓搭箭,蓄势待发,因此连忙出言阻止。

    待到陈年进城之后,吕方便连忙下令将城门紧闭,一行人等进了嘉陵城后便各自回了住处。

    事后统计经此一役神月楼损失惨重,伤亡百余人,自此之后在五大门派之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暖风轻拂,火焰摇曳,众人围在篝火旁席地而坐,这几日来的疲惫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没过多久便都躺在地上沉沉的睡了去。

    吕颂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年,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头微皱,道:“小子,你深更半夜跑到城外去做什么?”

    陈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丝毫没有将吕颂知的话放在心上。脑中始终回荡着顾遥的那句:“我可以跟您回去,做为交换,我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朋友。”

    陈年一想到顾遥为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她好不容易才逃离地方,心中悲愤,若是自己能够再强一些,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吕颂知见陈年默然不语,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似乎也猜出了一些端倪,摇头叹息道:“小子世事无常,又岂能尽如你所愿?”

    吕颂知顿了顿又道:“那顾遥的身份特殊,今日既然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年听到顾遥的名字蓦地一怔,抬眼看向吕颂知,过了半晌缓缓道:“晚辈有一事不解,还望前辈解惑。”

    吕颂知疑惑道:“哦?说来听听。”

    陈年淡淡道:“前辈可知,何谓朋友?”

    吕颂知微微一笑,淡淡道:“朋友吗?”

    吕颂知顿了顿,又道:“依老夫来看的话能够设身处地,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人,便可称之为朋友。”

    吕颂知见陈年咬紧下唇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你今日究竟遇到了何事?”

    陈年犹犹豫豫心中纠结,过了半晌这才狠下决心将在死人谷中遇到尹绪川等人一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吕颂知。

    吕颂知听后起身坐到陈年身旁,拍了拍陈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子,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何必自责呢?”

    陈年犹豫不决道:“可是...”

    陈年知道吕颂知是在安慰自己,吕颂知又怎知陈年心中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只是他始终迈不过那道门槛罢了!

    吕颂知又淡淡道:“一个人只有不断的强大自己,才能保护好他身边的人。”

    陈年想起吕颂知这几日来为了吕岚不顾一切的模样,道:“就像前辈您这样吗?”

    吕颂知摇头苦笑道:“我吗?”抬眼间望向远处天边倏然划过的一道流星,怅然若失道:“或许吧!”

    陈年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吕颂知面前跪倒在地,道:“晚辈陈年,斗胆请吕前辈收我为徒!”

    吕颂知见状蓦地一怔,连忙起身将他扶起,犹犹豫豫道:“小子,老夫第一次见到你时便有意收你为徒,只是...”

    陈年见吕颂知有所顾虑,道:“不知前辈所虑何事?”

    吕颂知叹息道:“你年纪轻轻便有这一身通天的本领,体内更是真气充盈,想必定是有高人指点,老夫又怎能越俎代庖,代人行事?”

    陈年恍然道:“晚辈确实曾拜他人为师,只是...家师多年之前便已经仙逝了!”

    吕颂知闻言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传出去倒是不会落人话柄...”

    陈年见吕颂知喃喃自语,知道事情有所转机,连忙又再次跪倒在地,吕颂知见状无奈笑道:“你这小子忒也心急,不过老夫还有一事需要提前问个明白,你要如实回答,若是不然,此事便休要再提。”

    陈年连忙道:“前辈请问。”

    吕颂知目不转睛的看着陈年,一字一字道:“传你这一身本领的究竟是谁?”

    虽然陈年心中早已猜出吕颂知要问自己何事,但却仍是抱有一丝侥幸,想着如何才能蒙混过关。此刻眼见吕颂知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又想起燕良弼交代自己的不可在他人面前提起那日之事,一时间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吕颂知见陈年犹豫不决模样,又道:“怎么样,小子,你想好了没有?”

    陈年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斩钉截铁道:“前辈,按道理来说,晚辈应该知无不言,只是晚辈曾答应过家师,今后定不会在他人面前提及到家师的名讳,只此一事,晚辈恕难从命!”

    吕颂知目光一滞,旋即放声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拍了拍陈年肩膀,道:“小子,老夫今日便破例收你为徒!”

    睡梦中的众人纷纷被吕颂知的笑声惊醒,一个个睡眼惺忪的看向吕颂知与陈年二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陈年闻言也是怔立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原来吕颂知是在借此机会试探自己,连忙向吕颂知磕了三个响头,也算是行过了拜师之礼。

    吕颂知将陈年扶了起来,道:“这些俗套的礼节从今往后就免了罢!”

    众人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纷纷起身来到陈年与吕颂知的身旁将二人围在中央,道喜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