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勿动,动则灭国
毛帽山上,皑皑白雪在逐渐升温的气候中渐渐融化,涓涓细流遵循着自然的规律,百溪归流,化作奔腾至山下的小河,滋润哺育着这一片林场与草原。
大马营附近的争端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浑邪部一波而散的瞬间,一群浑邪王帐的大臣们,也是看清楚了对未来的局势,一棍击晕了浑邪王,将其五花大绑,献王乞降。
正所谓君贤则臣直,先前敢于与浑邪王提出优秀建议的几位大臣,都死在了大王的屠刀之下。
剩下的人又岂会在关键时刻,与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残暴之人共赴天神归处?
金日磾看着昏迷过去后,还被人绑得与待宰羔羊无异的浑邪王,心中凄凄。
兔死狐悲,同为焉支、祁连之主,如今休屠部也遭遇了重创,谁又能知,自己是否是下一位被汉人征伐的对象呢。
一想到孟焕那一副爱笑的模样,金日磾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甩头,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唉,走吧,将所有浑邪部的人带回王廷,好生安置,告诉族人们,不可苛待,等我回来!”
金日磾挥手,让几人看守好浑邪王,便带着少量的骑士朝着东侧花寨子走去。
休屠与浑邪持续数百年的争端,也在此刻彻底落下了帷幕。
人还未至,孟焕已经提前接到了战报,开始向四面八方传令,召集汉骑们重新集合规整。
等到金日磾赶到花寨子的时候,那些看得他心惊肉跳的汉骑将领们,也是率领着各自的军队回归到主帅的帐下。
稍微安抚了一番有些畏惧、躁动的本部骑士。
金日磾的态度也是与初次相交时,产生了重大变化。
“休屠降臣,金日磾!拜见安西将军。”
“天使汉军如火燎原,解我休屠之危,金日磾感念陛下仁德,感念将军威名,现已为将军讨伐浑邪部,特来献上敌酋。”
唐柿压低着声音,轻声在孟焕耳畔窃窃私语着探报的战况。
众人无人搭理金日磾,而后者也没有不耐烦的情绪,反而是更加恭顺的躬身行礼。
等到唐柿说完,归列站在其身后,孟焕也没有搭理的意思,目光灼灼的望着面前的休屠太子,眼神中有些玩味。
金日磾苦笑,轻叹一声后,弯曲膝盖,在身后独孤勃的惊呼声中,直愣愣的行跪拜礼再次恭顺说道。
“休屠降臣,金日磾,参拜大汉天使,安西将军!”
见到这一幕,孟焕这才绽放出灿烂的笑颜,急忙走下来,俯身扶起休屠太子。
“哎呀呀,贤侄客气了呀!”
“不过我也不算白受你大礼参拜。自高祖时,我大汉便有惯例,为人臣子者,祭与祀之礼,当跪参天子,我为大汉安西将军,本次特意为解决二部纠纷而来,拜我如拜陛下,晚些时日,叔父定然会将贤侄对陛下的恭敬写入战报,向陛下表忠。”
又与金日磾寒暄了片刻以后,孟焕便将目光投放到了浑邪王身上。
此时的浑邪王早已醒来。
或许是不愿意接受自己输给休屠部,还被活捉献俘的现实。
这位花甲老人左腿耷拉在地上,披头散发,目光呆滞无神的望着前方,好像是丢掉了三魂七魄一般,宛如行尸走肉。
孟焕伸出手来,在浑邪王眼前晃了晃,见到老者依旧没有反应之后,不由得有些戏谑。
“十二年前,焕之兄长骞,从此地踏足,代我大汉出使西域,便是被你们拦截,送往漠北单于王廷,我听兄长说,如今那位军臣单于便是诘问我兄长,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
“如今大战已止,我想替兄长问问浑邪王,河西走廊已入我大汉疆土,汉可得以北往使乎?”
浑邪王苍浑的眼眸中有丝丝闪动,瞳孔也是在那么一瞬间有细微的缩小扩张。
小小的面目情绪流露,让孟焕忍不住笑了起来:“公欲闭塞,视人以痴状,奈何公演技之拙劣不堪入目,比之休屠王,还是远远不如啊!”
说别的都行,唯独拿自己与一个同族的晚辈相比较,且还说自己不足比拟晚辈,浑邪王面上如常,可双手却是死死攒紧。
“哈哈哈,算了,一个枯败之人,无甚意思。”
“德邦!”
“末将在!”
“去领乌孙游骑换上浑邪部的服饰,带上这位浑邪王,作出护送大王往西北逃窜的景象。”
“唐柿引兵追击,缀行身后不可逾近,待至楼兰城下,若有兵援之,则退避三舍,若楼兰未曾出兵,杨敞率步卒攻之。”
“诺!”
浑邪王终于按捺不住,急忙想要扑向孟焕。
可却又在孟焕冷冽的目光中,想起了昔日那个杀得四进四出,如入无人之境的少年身影。
明明手中攒紧了一把短匕,明明自己已经想好要和这个害他失去一切的小贼同归于尽,可事到临头,见着这位甲装林立的汉骑,他又忍不住对死亡恐惧了起来。
“呵呵,无胆鼠辈,嘴上叫嚣得比谁都厉害,不成想也是如秦舞阳一般的废物,你还不如部族里那些牺牲的勇士呢。”
浑邪王苍老沙哑的声音问道:“竖……孟将军,你想要作甚?”
“作甚?上次归程之时,楼兰国横加阻拦,屠了他三千人后,我也没想过要去如何报复这帮小人。”
“可你先前却说,楼兰国居然是你们匈奴人养出的一条看家恶犬,既然如此,孟某可就不得不管了。这要是不把楼兰国的问题解决掉,天知道未来使团与商队经过,会遇到怎么样的危险。”
闻言,浑邪王眼睛瞬间又红了,痴呆面目变得狰狞。
楼兰国如果出问题,那浑邪部可就算是真的彻底被人吞并,一丝残余都不会留存。
“你……你这狂徒,大汉不是号称上邦之国,岂可……岂可恃强凌弱!?”
“你这是沙匪行径!!”
孟焕抠了抠耳朵,将手指中细碎砂砾在浑邪王身上擦了擦,结果擦出一手的油污,一脸嫌弃的说道。
“话说,你刚刚称呼我什么?沙匪?”
“哈哈哈,兄弟们,告诉这位尊贵的匈奴王公,我等客居西域之时,他们都称呼我们什么?”
营帐中顿时响起了让浑邪王觉得异常刺耳的嘲笑之声,唐柿等人更是毫不留情面的讥讽道。
“老梆子,你莫非忘了?我们就是沙匪出身,想当年焕哥儿带领寨子抢的第一个商队,就是你们派往西域,接受诸国的岁礼。”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听着刺耳的嘲笑,一想到自己就是败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沙匪之手,浑邪王忍不住一口热血喷出,只恨自己昔日派出去围剿沙匪的力度不够大,真该把这小贼直接摁死在弱小之时。
然而令他绝望的声音还没结束,那宛如恶魔低语的声音还在自顾自的诉说着。
“恃强凌弱?是你战败逃往西域,楼兰国要引兵救援你,所以主动向我汉军开战,怎会有凌弱一说?”
“我军儿郎虽然渴望军功,但也不是嗜血不讲理的人,他若是不出……又岂会引火烧身?”
“呵呵,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