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光:坠影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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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壹 刃影

    “侦察连,报告情况!”

    普利森看着屏幕中被红芒完全包裹的教堂,急忙地抓起通讯器问道。“我需要确认你们的受损程度,以及教堂内部的情况。”

    “报告长官,我们并无大碍。”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通讯器里传来了回应,“爆炸的范围仅限于教堂,处在外侧的我们没有受到波及。可教堂已经被这股爆炸给完全炸碎,现场的烟尘十分的浓。”

    “知道了,你们在安全地点待命。”普利森挂断通讯后,走到旁边的一个正忙于检测的部员身边,凑到旁边问:“最新的雷达检测结果是什么?”

    “两个生命体征仍然在教堂内部。”部员皱起眉头,“其中一个龍的生命体征消失了,但另一个和门徒依旧存活。”

    “两个龍吗?”普利森也跟着疑惑起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会出现两个一样的个体,还只能在这种规模的破坏下完全抹消其中一个……”

    相比这个短时间的克隆问题,普利森更在意的是为何龍会出现在下阿塔区。“从沃顿区到这里,乘坐最快的电车至少也得要个两三周的时间,况且在来到这里后直奔门徒,就好像是有目的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是他的寻猎方式?”旁边的白零葬提出了他的观点,“或许是闻到了我们先前的行动失败的血腥味,觉得这个家伙很有猎杀价值,就不远万里的赶来了。”

    越是处在食物链高层的存在,对强者的猎杀欲望就更为的强烈。

    “报告,门徒的生命体征发生了变化。”部员的话语让普利森的思考戛然而止。他和白零葬一齐盯着屏幕,上面负责检测里奥西斯托的程序写出了新的代码,“他的细胞和大脑都急速扭曲,正在往逆生者的方向转化。”

    “切到无人机视角,实时监控。”普利森拿起了自己的配枪,“其他人和我一起前往教堂。”

    “我们去那干什么?让他们两个打不好吗?”脑袋上缠着绷带的黑狐问道。

    “我有事要问他。”普利森冷冷地答道。

    铛——

    与此同时,废墟内铁器碰撞的声音像一曲毫无规律的交响乐相互碰撞。里奥西斯托舞动着手中的利刃,口中发出的咕哝仿佛是在为此喝彩。兰尘殇也不间断地扭动着身体,在躲避刀光剑影时也不时瞅准时机给上一刀,炽热的火花碰撞后,两人各自被力道震退数步,里奥西斯托学着兰尘殇先前的稳足方式以插在地上的刀为支点向后仰去,双脚落地后反手持刀十字交叉,如一道漆黑的闪电朝兰尘殇急袭而来。

    “砰!”

    和里奥西斯托一样,短暂的踉跄后兰尘殇撤步站稳,竖起修罗罪并用左手抵在刀背上格挡。但在沉闷的撞击声后,兰尘殇像炮弹一样被巨大的冲击弹飞,乘胜追击的里奥西斯托借着石块为踏板不停地和兰尘殇拉近距离,就在他举刀准备将兰尘殇一分为二时,在半空旋转的兰尘殇趁着背身掏出了流陨,对准里奥西斯托的脑袋扣下了扳机,中门大开的里奥西斯托来不及抵挡,被大口径的子弹打断了攻击,整个人就像一台撞上路障的摩托狼狈地跌在地上翻滚。

    “抱歉,这是一场没有规则的决斗,只要能解围的方法就是好方法。”在拉开距离后,兰尘殇甩去手上的流陨,只手往旁边隆起的石堆顺势撑起身体。不过也因为是匆忙的射击,那一发子弹也只是擦伤了里奥西斯托的肩膀,他不屑地瞄了眼正在流血的伤口,将刀一横再次袭向兰尘殇。

    来了!

    兰尘殇举起修罗罪,将刀背抵在左手虎口上以此迎敌。不曾想在做出这个姿势后里奥西斯托就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右手腕向上翻砍在兰尘殇的手臂上。

    “与我们同化!”

    “归于大同!”

    在被砍中的一刻,无数渗人的哭号像沉浮的浪花在兰尘殇的耳边不断地响起。此刻留在他手臂上的血液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样不断地向外长出几乎焦黑的血脓,乍一看好似大片的菌类在成长。“嘶!”兰尘殇咬紧牙关,强忍脑袋的痛苦反握修罗罪将手腕斩掉,在完全脱离身体的那一刻整条小臂就像到点的定时炸弹一样“轰”地炸开,腥臭且粘稠的血液光是闻一下都足以让人窒息。

    “那家伙的刀,在砍中目标后会赋予术式。”在断臂重新长出来后,兰尘殇就把目光放在了里奥西斯托的双刀上,“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术式的效果应该是以受害者的伤口为媒介来引爆特定的部位,那些奇怪的声音则是用来干扰判断以至无法第一时间处理。”

    “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我用自适应去适应他的斩击吗?”他甩了甩重新长出来的左臂,“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我既然知道了,就肯定有对策方式了。”

    说完,兰尘殇将左手食指扣在中指上,紧接着他的身体周遭就发出了一阵妖异的紫光。而看到手势的里奥西斯托就好像被触及了逆鳞一样,咆哮着向兰尘殇扑去。

    光芒散去,兰尘殇挥动左手将粉末化的荒芜洒在身前,知晓这威力的里奥西斯托自然腾空旋身,兰尘殇则回身抽刀,将洒在空中的荒芜凝在刀上,然后配合修罗罪的业火划出了一道紫黑色的火刃。那火刃虽不像剑气那般可脱离刃身,却可凭借自身的高温和气焰阻碍视线,落地的里奥西斯托见火蛇并未按如期那般朝自己袭来,于是抽刀直刺兰尘殇的心脏。兰尘殇转动刀刃,刀口向下拦截住里奥西斯托的刺击后向前垫步,弃刀的同时一记侧踢狠狠地踹在里奥西斯托的腹部。受击的里奥西斯托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受身缓冲并对着兰尘殇的小腿自下而上地甩动刀刃。

    寒光闪过,事情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发展,原本该被术式爆破躯壳的兰尘殇依旧站在原地,不仅如此那本该切开肢体的刀此时也卡在了他的肉中,坚固得无法拔出。“术式没用了是吧?”兰尘殇笑着重拾修罗罪,弯曲膝盖缩进距离后以刀柄撞击里奥西斯托的面部,将他的刀砸脱手时也让他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兰尘殇抽出卡在膝弯的刀,像投掷回旋镖一样用力地丢向里奥西斯托,那柄布满陈年铁锈的刀在力道下犹如死神的收割机,切断石块的同时也像猛虎一样朝里奥西斯托扑去。

    一阵诡异的骨骼拼接声响起,面对咄咄逼人的铁刀,里奥西斯托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进行下腰,紧接着右手高举接住猛然旋转的铁刀。强劲的力道将他拖拽起来,跟着在半空旋转数周后便被驯服,紧接着在一个箭步连人带刀一同消失在视野中。

    “看不到了……”

    “闻不到气息了……”

    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完全地在兰尘殇的感知中消失不见。兰尘殇不停地喘息着,殷红如血的视野中只有无机物的轮廓,魇化的状态下他的视野只能像热成像一样看个模糊的大概,更多的时候是依靠自身的听觉和超乎常人的感知。“不同于可捕抓踪迹的高速,这种方式更像是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兰尘殇转着掌心里的修罗罪,齿间的白汽随着呼吸的急促而增加着。

    在他的身后,阴冷的刀光正不断地扩张着,平静得像是一潭溪水那样。

    “不对,这不是藏匿自己的踪迹!”这时兰尘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抓紧修罗罪矮身防备。下一秒那道冷峻的寒光随着里奥西斯托的现身从他的背脊突袭而来。“他们来了!”感知的回馈震耳欲聋,在近乎脸贴脸的距离下举刀防御已是不可能的事,兰尘殇索性奔向仍旧耸立的墙壁,两步踩上去后腾空翻转。寒芒闪过后,那面大理石砌成的墙壁像凝固的蛋糕一样被横斩成两段,与之一同的还有散在旁边且有些高度的柱子。伴随着它们的倾倒,里奥西斯托缓缓地转过身,面具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渗人。

    一股热流从兰尘殇的背部流出。原来刚才的他并没有完全的躲开,那刀在切断石墙的同时也像切生鱼片一样削掉了他脊梁上的一小片肉。他伸手摸了摸仍旧滚烫的血,片刻过后忽然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不错,真不错。”兰尘殇甩去手上的血,横起修罗罪对准了里奥西斯托,“伤口,趁其不备造成的伤口,因疏忽而导致的伤口,疼痛不已,却令人沉醉!”

    他的眼中多出了一股莫名的贪婪,贪婪得就要将里奥西斯托给吃干抹净。但里奥西斯托只看出了对方昂起的斗志,于是故技重施再次消失不见。

    “我如果没看错的话,你这招应该也是术式吧?”兰尘殇对着空气喊着,一言一语都充斥着令人胆寒的狂热,“就算是超脱马赫的移动速度,只要是进行移动都会被侦察。可从你消失的那刻起,我的感知就察觉不到了,想必你是利用了某种术式将自己的身躯藏于另一个空间内,再趁机出现进行偷袭的吧?”

    一股由衷的狂热如热流从兰尘殇的心口涌出,他感觉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流动都变得缓慢起来,风的飘荡,尘的飞扬,只要是能在他身边流动都一览无余,这种舒畅让他无比的兴奋——一切都要拜于那道伤口。

    “他来了!”

    伴随感知中的一股不合群的呼声,里奥西斯托双刀交叉直冲兰尘殇。兰尘殇将修罗罪插在地上,使其变成砍刀后咆哮着向里奥西斯托劈去。在武器体积的差距下,里奥西斯托慌忙地扭动身躯来规避斩击,而兰尘殇在这时骤然改变轨迹,将刀一横以刀背砸向里奥西斯托,紧接着一只利爪钳住他的咽喉,在打断了他的攻势后兰尘殇迅速和他缩短了距离,将其擒拿后朝着不远处的石堆恶狠狠地砸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在激起的碎石中回荡,犹如恶魔嗜血时的欢愉。兰尘殇看着满身鲜血的里奥西斯托,眼中的贪婪更进一步的放大开来,“一定很痛是不是?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都被这种痛到麻痹的感觉覆盖,一定很不错吧?”

    可异变的里奥西斯托完全不理解兰尘殇说的话。在双手能够重新活动后,他举起双刀斩断兰尘殇的手臂,重获自由后平举左手上的刀向前挥砍来拉开距离,兰尘殇后退半步,断肢复原后抓住飞来的修罗罪,上捞刀锋来瓦解对方的劈砍。忽然这时里奥西斯托举起另一只手的刀,振开兰尘殇砍来的修罗罪并双刀举过头顶向下砍去。兰尘殇借着被振开的势头侧身躲避,将左手上的荒芜抹在刃上朝前挥砍,而这时里奥西斯托向后一撤,身形再次隐没在视线中。

    “又来了啊。”

    或许是被刚才近乎疯狂的势头给喝住了,在消失没过一会后里奥西斯托就迅速现身,那锐利的刀刃也在高速中化作一条条致命的线,不断地围绕着兰尘殇进行编织。偌大的教堂之中只回荡着闪现时的穿梭声和刀刃切割空气的尖锐声,仿佛一切能够行动的物体都隔绝在这片领域中外,只剩下一道道冷寒的刃影。

    而在这片银亮的蛛网中,那黑红的身影就像致命的彼岸花,不断地起舞着!兰尘殇将手中的修罗罪挥得虎虎生风,每一次都将刀刃打在对方的锋刃之上,肾上腺素的飙升下,哪怕是高速移动的目标,在他的眼中都如同龟速那般迟缓。

    “左边!”

    “后面!”

    “上面!”

    他像猜谜一样不停地估测着里奥西斯托的进攻方向,每一次猜中的时候,大脑分泌脑啡肽都让他舒畅得近乎失去理智。在生物学上,狂魇在兴奋时产生的脑啡肽是常人的数倍,若普通人要达到他们那般的快感,大多时候都要通过注射违规药物。因此在很多人眼中,杀红眼的他们就跟病入膏肓的瘾君子没两样。再加上不断缓解的疼痛,即便他猜错了,受到的伤害也不过是割裂伤,眨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初了。

    赌,这就是他将这场战斗作为娱乐的唯一方式。以受伤为筹码,以格挡成功为奖励,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感官,直至上限。

    “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吗?”不知受了多少次伤,里奥西斯托的最后一次突袭,居然因为兰尘殇的自适应而被躯壳折断了刀刃。兰尘殇抓住机会反手锁住他的咽喉,将其嵌入地面后举起刀刃扎进其腹部,“你能带给我的痛觉,已经低到近乎不存在了呢。”

    里奥西斯托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一股由心底迸发的恐惧涌上了大脑。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家伙居然会因为自己的一次偷袭而陷入这种疯狂,并且最后还能靠着自己的身躯硬生生将自己的刀给打断。

    “知道为什么你的刀最后只能对我造成物理伤害了吗?”等兰尘殇的语气渐渐平缓时,那留存在双眼中的贪婪也随之淡去,“我将领域作用在了自身,使你的术式和我的术式进行了中和。至于你的瞬闪,我只是单纯的想试一试自己的感知能否捕抓到你出现的一瞬,所以才没有将自己身上的领域扩张开来。”

    “现在,带着你的遗憾入土吧。”他扭动修罗罪,那最初萦绕在身边的紫色光芒汇聚于刀上。里奥西斯托挣扎着,用已然变化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亵渎……神,罪孽的……手。”

    “抱歉,听不懂。”兰尘殇叹息,手中的力道再大了一分,“领域崩解,碎!”

    与先前的赫耀那般,荧紫色的光芒在将里奥西斯托的身躯完全包裹后,像胀气的气球轰然炸开。飞溅四周的血肉还未来得及挥洒自身的组织,便被涌现的荒芜给融成了齑粉。

    这样一来,事情就结束了……吧?

    “我说,你们应该躲很久了吧?”当兰尘殇的目光移到外围堆砌起来的废墟时,藏在里面的和平之翼无一例外都打了个寒战。兰尘殇拖着修罗罪,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去:“在热带丛林,每当有两个掠食者进行搏斗时,鬣狗们就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因为只要有一方死去,另一方就必然会因为伤势而陷入疲弱状态,鬣狗们往往趁着这个时候才成群出现,对着虚弱的掠食者发动攻击。”

    “可我并没有感觉到累,反而是你们感觉到了恐惧。究竟是你们在进行捕猎,还是我在进行狩猎呢?”他就着一处还算平整的石块上坐下,耐人寻味地看着一个个和平之翼的人从掩体后走出来。只有亲临现场,看到目标的战斗方式后,那些队员才明白前辈们口中诉说的恐怖,无休止的狂热,不断愈合的伤势,光是站在那里都足以让人胆寒的,被称为“龍”的通缉目标。

    “我记得你,行政官。”兰尘殇把目光移到全副武装的普利森身上,“一年前,我们还碰过面的对吧?今天的你可比那年的防护多了很多。”

    “我不会再被你撞断肋骨了。”普利森警惕地瞪着他,“你这个无视铁律,残杀议员的杀人犯。”

    “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问题要问我。”对于普利森的指控,兰尘殇并未理会,而是一语指出了他前来的目的,“为何要插手你们对逆生教会的讨伐,为什么我要无休止的清理你们大会堂的议员,我做的这一切究竟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不错。”普利森虽颇为惊讶,但因为对方说的问题都是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只能放低姿态表示认同。看到一个成年人像犯错被抓到的小孩一样承认,兰尘殇有些无奈地笑出声,说:“有问题就坐下来好好谈谈,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尴尬。我其实对你们还是很有好感的。”

    “那,我们就坐下来谈。”普利森调整自己的呼吸,重新正视眼前的这个外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