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杨老头的目光紧紧锁住清蝉的面庞。

    而清蝉也同样在观察着杨老头眼中的异样。

    杨老头将心中的话一股脑儿地吐露完毕后。

    清蝉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干脆利落地让人咋舌。

    “我清蝉不需要！”

    “这不是我要的道，也不是我要走的路。”

    “顾权该不杀和上官芷柔与我的关系无关。”

    “更与你无关。”

    清蝉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她手持长剑，眼神中没有半分犹豫，仿佛早已笃定了自己的选择。

    那股一贯的行事风格，让杨老头都有些措手不及。

    杨老头从清蝉的眼睛里，真的是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看到。

    如此下来，先前他的算计就像是一场讽刺。

    他可是颇为花费了一些功夫让清蝉能从上官芷柔体内分出，又是算计顾权被上官芷柔逼到这个地步。

    谁成想，到了这一步，居然用不上！

    杨老头先是一愣，随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着笑着，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次可不是假装，而是真的气息急促、雄厚，胸口剧烈起伏着，甚至咳出了一口鲜血。

    杨老头曾和杨清源有个赌约，赌的就是这三位年轻人的抉择。

    第一个赌注便是关于上官芷柔的分身清蝉，杨老头本以为清蝉会被自己的身份所累。

    还特意用算术推演，认定她在今日碰上上官鸿进天门阵后会留下深深的波痕。

    道心受损都可能！

    却没想到清蝉如此决然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杨老头自诩精于算计，洞悉人性，却被清蝉这个分身给上了一课。

    笑声终于停止，杨老头挥挥手让清蝉出去，随后叫进了姬靖渊。

    姬靖渊走进来，向杨老头微微行礼，杨老头挥手让他走近。

    张口便是挑拨，他极为擅长煽动情绪，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你这小子，也算有点出息，可那杨清源却狗仗人势，不愿收你为徒。

    反倒把那什么狗屁剑法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清蝉，你心里就舒服？”

    姬靖渊没什么防备，他对镇上的这些老人都比较熟悉。

    少年时，杨老头有时还会和他嬉闹，所以他直言不讳地说道：

    “心里是有些不舒服。”

    姬靖渊不藏不掖，他看到杨清源随手将剑法赐给清蝉时，心中满是对自己的愧疚，责怪自己太笨。

    此时的他，还没能完全释怀。

    自然不舒服。

    杨老头却没理解姬靖渊“不舒服”的真正含义，只觉得有了突破口。

    “现在只要你出去，不用杀人，从清蝉手里夺过那本剑谱，或者借过来，

    或者随便你用什么办法拿来那本剑谱，你这修为就有可能精进一层。

    你知不知道，上面记载的至阳至刚的剑法，就特别适合你这样肉身成圣的人来用。”

    杨老头眉飞色舞地把那剑谱说得天花乱坠，一边是为了引诱姬靖渊去夺剑谱，一边也是那剑法确实神奇且妙用极大。

    只要姬靖渊能动了念头，哪怕不去抢，就是动个念头而已，和杨清源的赌局都算杨老头赢。

    姬靖渊站在那里，眉头微皱，随后表情便是严肃的厉害。

    杨老头压着嗓音，这般说着，那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地底下缓缓钻出，带着一种循序渐进的节奏。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姬靖渊的那种极为抗拒的眼神。

    同样的如出一辙的回复，甚至连想都不曾想一下。

    相较于清蝉，这抗拒虽说没有那么激烈，但回应的速度却也并未慢上多少。

    姬靖渊在听到这话后，那看向杨老头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疏离，对杨老头的人品也产生了更为深刻的怀疑。

    “这坚决本就是杨清源前辈的，他想给谁那是他的自由，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就对他心生不满呢？

    再者说了，既然那剑诀是杨清源前辈送给清蝉的，那自然就有送给清蝉的道理，我又怎么会去抢去骗呢，我也骗不来，抢不得呀。”

    姬靖渊语气平静地说道。

    “还有一事，既然杨清源前辈没有给我，那自然也有他没给我的缘由。”

    当杨老头听到姬靖渊这番道理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咳嗽得更为凶猛，持续了约有半炷香的时间，还接连吐出了三口鲜血。

    真没想到啊！

    真没想到啊，竟然会遇到这样两种怪人。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又有几个能做到如清蝉这般，坚守自己的一身傲骨，绝不接受他人的指使；

    又有几个能蠢笨到如姬靖渊这样，或者说是善良到他这种地步呢。

    杨清源是如何知道这二人反应的，杨老头直感觉之前打赌的事情，是他中了一计。

    可恶至极啊！

    杨老头心中气结，暗自思忖，自己算了一辈子的命，最后竟然败在了人性上。

    他算准了顾权会遇到姬靖渊，算中了清蝉杀不了顾权，也算准了他们今日会在天门镇上碰到上官鸿，可就是偏偏没算到这两人是这样的性子。

    杨老头强忍着病痛，运气将自己这病弱的躯体稍稍安抚了一下，心中还有最后一个念想。

    至少还有顾权。

    如果顾权过不了他这一关，那这一次他和杨清源的赌局还是他赢，杨清源答应他做的那件事，那也就不得不做了。

    这边姬靖渊刚刚出去，就见顾权走了进来。

    这小子一如既往地殷勤，进门时竟然端着一盆热水，还拿着一块从他衣服上扯下来的抹布。

    他满脸热切地将水盆端到床榻前，说道：“杨老头，您敷些热水在胸口吧，也免得您这么难受。”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杨老头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打翻了顾权手中的水盆，水溅落一地，那块从顾权衣角上撕下的抹布也跌落在地上。

    “少给我来这些有的没的。”

    杨老头怒吼道，“我就是上了你二叔的当，才会留在这里等你来上门，要不然也不会咳得如此严重。

    废话少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去外头杀掉清蝉！

    你也别给我唧唧歪歪，说些什么你改邪归正了，

    或者说你没有理由，在天门镇门口你一举几十个修士可不曾眨眼。”

    “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你可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魔修呢，”

    “更何况这清蝉几次三番想要置你于死地，你完全有理由杀她。”

    “现在动手，等结束了，我便立即告诉你这三牲之血，阴运符箓以及渡化阴魂的事儿。”

    杨老头的表情狰狞，眼中透着疯狂。

    完全没有给顾权任何选择的机会，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顾权。

    这小子本就是出了名的难缠，又是杨清源一手带大。

    就算是杨老头自己，也难保不会中这叔侄二人的算计。

    “你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