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按卢汉说的，他是受了周景文，刘庆丰，王立封，郭军四人的撺掇，昨天早上才故意报错数据，为的就是想整一下石文光，没想到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我刚才已经把那四人分开询问了一番，按照我的观察，卢汉应该不是胡说，从周景文他们四个的反应来看，肯定是提前商量过，统一了口径。

    但没证据，这四个人只要一口咬死不承认，卢汉也没什么证据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秦山药业一楼保卫部值班室，老黄认真的听着六组组长杨春忠的汇报。

    杨春忠虽然没在刑侦和预审干过，但在基层派出所工作十几年，整天打交道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普通老百姓，处理的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说把底层小老百姓的心里摸的一清二楚，询问四个涉世未深的小青年，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思。

    但是，能看出来归能看出来，真想处理周景文他们四个，是得有证据的，就像他说的，只要人家四个不承认，光凭卢汉说的可做不得数。

    “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了。”老黄听完想了想，然后摆摆手说道：“分局的同志马上就到，让他们把卢汉带走慢慢处理吧。

    对了春忠，你让人去跟那四个说一声，回头公安局肯定还要找他们问话，让他们好好配合。”

    “好的经理。”

    “嗯，行啦，我去跟张总汇报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咱们能处理的了，你忙吧。”

    ……

    十六楼董事长办公室，李唐坐在自己已经多日未进的办公室里，有些不习惯的东瞅瞅西摸摸的。

    “咚咚咚……”

    “董事长”

    办公室门没关，听到敲门声李唐抬头一看，是柳小强和陈正二人。

    “请进请进”

    说着，他就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将二人让到了沙发那边。

    “董事长，我记得昨晚你还说过几天再上班呢，怎么今天又过来了？”

    昨晚上柳小强还专门问过李唐打算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上班，当时得到的回复是再等等，可这个再等等也太快了吧，仅仅过去一晚上而已。

    “别提了。”

    李唐苦笑着摇了摇头，给柳小强和陈正二人一人发了根烟，坐到沙发上后说道：“昨晚回去后我家老爷子就叨叨我了，让我上班，我当时把话题给岔开了，寻思着过一夜人家就忘了，没想到今早上还记着呢，看九点钟了我还不上班走，直接就踹了我一脚。”

    “哈哈哈……”

    柳小强和陈正二人都乐了，李家老爷子他们在家属院经常见，知道这位老爷子为人正派，是个典型的老式干部，很多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但又不多管闲事，不爱指指点点，在家属院里十分受欢迎，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跟他聊天，听听他忆当年。

    一代人跟一代人的想法不同，都是成年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什么道理不懂，年轻人最烦的可能就是有人倚老卖老的向他们说教，但李家老爷子从来不，最多就是聊聊天，说说解放前的一些事情，这也是院子里年轻人都喜欢他的原因。

    三个人坐在那里扯了一会儿闲篇，话题才转回到正题上。

    “老陈，你直接跟董事长汇报吧。”

    “好”陈正点了点头说道：“董事长，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您去年不是把那个叫什么，脊髓性什么来着……”

    “脊髓性肌萎缩症”

    见老陈想不起来病名，李唐补充到。

    “对对对，就是这个病，这个病不是已经立项了么，前天我找杨院长咨询，他说咱们医院已经接待了六位这种病人，这件事情现在国外也知道了，johnson、bayer，还有老美另外两家研究机构，包括大苹果城的一家医院，以及欧洲两家研究机构和小日子的一家汉方药研究所，都给咱们公司发来了申请书。

    他们一是想来实地看看目前已收诊病人的治疗效果，二是想谈谈在这个项目上合作的可能性，哦对了，还有欧洲一家专门针对这个病设立的的慈善基金会，他们也想派人过来看看。

    说，如果咱们这里对这种病的治疗效果十分显著的话，他们会帮着联系欧洲的患者，并且资助那些患者到咱们这里来接受治疗，同时他们还会给医院捐款，所捐款项用来救治咱们国家的患者。”

    johnson和bayer的反应李唐想到了，他之所以没有提前通知这两家经常合作的公司，单纯就是因为上赶子的不是买卖，这不，闻到味他们自己就会过来。

    可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家研究机构，其中还有一家慈善基金会是他没想到的。

    想了一会儿他点点头说道：“想来就让他们来，老陈你让外联部跟这些机构联系，看他们准备派多少人过来，然后按人数发邀请函让他们好办理过来的手续，至于是否合作，到时候再说。”

    “我知道了董事长，那欧洲那家慈善基金会……”

    “也一样，愿意过来看看就看看，他们如果真的能给帮助介绍病人过来，对这个项目也是件好事儿，国内现在已知的病人还是有点少。”

    没办法，医疗资源和水平就那样，很多地方的医院压根就查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病，不具备那个检查条件。

    如果是严重型的，从发病到死亡可能就那几个月，时间太短，即便是普通型的，不是本就在那几个大城市的患者，如果家里的经济情况又无法支撑到大城市去看病，可能到了都搞不清楚到底得的什么病。

    附二院现在接待的这六位患者，两位是从四九城过来的，其他四位都是从沪市来的，国内目前也就那几座大城市的大医院，才有那个条件通过各项检查来确诊。

    病例太少，李唐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有机构愿意配合提供病例，他当然同意合作，早一天将特效药搞好，也好早一天让它造福患者。

    毕竟，得这个病的绝大部分都是在婴幼儿时期就开始发病了。

    ……

    “董事长，昨天晚上我说的那个卢汉已经被公安带走了，保卫部调查的材料也一并移交给了公安，但刚才国庆跟我说，今天早上一大早卢汉就反应，他昨天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受了其他四个人的怂恿。

    保卫部那边将那四个人也分开询问了一下，他们的说法倒是一致，就是否认怂恿过卢汉，询问他们的是六组组长杨春忠，我听说他好像是从公安部门调过来的，用他的话说，根据那四个人的反应以及面部表情来看，卢汉在这件事儿上应该没说谎，但是，目前没有证据，估计回头就是被公安询问也一样。

    而且怎么说呢，酒后脑袋一热说的一些话，就算他们承认了，也很难定什么罪，毕竟你卢汉是个成年人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自己都没判断吗？说难听点，那四个怂恿他去吃那啥，他绝对不会去。

    但是，我个人认为这四个人……哦，分别是销售部的周景文，采购部的刘庆丰，宣教部的王立封和郭军，我认为这四个人的品行有些不端正，思想上有很大的问题，我个人建议把他们下放到厂里一线再锻炼一年，然后根据他们的表现在决定是否调回总部。”

    听柳小强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下来了，李唐神情怪异的看着他没吭声。

    他不吭声，眼神还特奇怪，把柳小强直接给看毛了。

    “不是，董事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柳小强总经理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

    “啊？什么事儿？”柳小强被问的有些发懵。

    “你好歹是一享受正司局级待遇的干部，我也是享受副部级待遇的干部，你现在跟我商量说四个普通职员是否能下放到厂里继续接受锻炼，是不是有点……有点用大炮打蚊子了？”

    ！！！

    “呃……”

    没等柳小强说什么呢，李唐就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没其他意思，你不用多想，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当初咱俩说好的，公司运营以及管理你负责，新产品和组织建设方面我负责。

    老柳，咱俩一起共事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我觉得你应该是了解我的，真的不用事无巨细的向我汇报，我如果连你都不信任，那我真的不知道该去信任谁了，况且，总经理，董事长，本就是分工合作的两个职位。”

    这番话说的很直白了，李唐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他发现从去年十月的会议过后，柳小强在他面前似乎比之前更加谨慎了。

    他能理解这种情况，不止是这位总经理同志，很多人对他的态度，以及和他的相处方式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他身份变化后带来的必然结果，就像很多人跟一些老同志相处，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年龄以及级别上的差距，可能这个年轻人会将老同志看成长辈叫声叔，但等这个年轻人的级别上来后，这个称呼就会变成老哥，以后甚至会直接变成名字加同志。

    这是一种心态上的变化。

    柳小强现在就在适应这种变化，所以，他变的比之前更加的小心翼翼。

    “是我的问题，我会重新调整好我的心态。”

    “对嘛，老柳，咱们之间……”李唐笑着抬手来回指了指：“咱们之间不用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

    “好，那你就当刚才那件事儿我没说，现在跟你说点比较重要的。”

    “说吧，我洗耳恭听。”

    “是这样，秦南和秦北几个地市的领导，向省里提意见了，说咱们公司是省属公司，却只在关中发展，虽然也在他们那里建设了种植基地，但比起设厂来说，带动的经济发展要慢的多。

    所以，他们希望咱们公司也能去他们那边考察考察，看是否能在他们那边也设厂，当然，他们也不强求每个市都必须设一个厂。”

    “啪”

    柳小强的话音刚落，李唐就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也打算抽时间找你聊聊呢。昨晚躺在床上我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秦南三个市，秦北两个市，我的想法是在这两个地区各设一座两千人规模的厂子，具体设在哪里，考察以后再做决定。”

    “好，跟姚领导那里我也好回话了。”

    “怎么，他还给你打电话啦？”李唐有些好奇的问道。

    “前天专门把我叫过去说的这件事儿，我说增设新厂我一个人也做不了决定，等我们商量完了再说吧。”

    “你开个经理办公会把这件事儿一定，看看派谁去哪个市考察安排好，咨询一下陶教授的意见，他对这些地方的了解应该还是很深的。”

    “你不提我都忘了，他可是经常跟这些地方打交道的，对那些地方领导应该也很熟悉。那行，那我就先过去，这件事儿我尽快安排下……”

    没等柳小强的话说完，他们俩就听到从没关的办公室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能抱着婴儿来公司，还跑到这里来了，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李唐一边起身一边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多了，柳小强刚才和陈正他们俩来的时候快十点。

    陈正汇报完就先离开了，他和柳小强俩人聊了也一个小时。

    他起身刚往办公室门那里走了两步，宋小慧抱着孩子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快快快，李唐，你儿子我和咱妈咱爸都哄不下，喝完奶也不睡，就嗷嗷的哭，估计是找你找不到。”

    小三月这坏小子可把家里那三个大人给折腾坏了。

    九点钟李唐走的时候他刚吃完奶睡着不到半个小时，睡到十点半醒来，又是拉又是尿，然后吃完奶该睡了他不睡，应该是没感觉到他熟悉的爸爸，就开始嗷嗷的哭，人家还知道哭两声歇一会儿，反正就是不睡，就是闹。

    仨大人轮换哄，谁都不好使，没招了，李爸亲自开车拉着儿媳妇过来了，不过他没上来，老爷子今早给儿子屁股上来了一脚，他刚才被李妈也来了一脚。

    果然，小三月这坏小子睡觉前开始认人了。

    被李唐接过去后，刚开始还闭着眼睛嗷了两嗓子，后来可能是闻到熟悉的味道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谁抱他后，连一分钟都没用，就开始呼呼大睡，哭了这半天，给他可能也累坏了。

    “这臭小子真是要气死我！”

    儿子的表现让宋小慧有点抓狂，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才转头跟柳小强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柳总，打扰你们谈事情了，我实在是哄不下了。”

    “没事儿宋教授，已经谈完了我正准备走呢，董事长，那我先过去。”

    “行，我不送你了。”

    见柳小强出去后带上了办公室门，依然觉得不解气的宋小慧抬手在自己儿子的屁股上又拍了一下。

    “起来，不准睡，给老娘接着哭。”

    “嘿，他要真醒来，我估计你该哭了。”

    “呃……嘿嘿，你说的好像也对哦。”

    可不是么，孩子哭那么长时间，哪个当妈的能不心疼，要不然她也不会抱着孩子就过来找李唐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气不顺的感觉，人家孩子都是先粘妈妈，怎么她这个儿子偏偏就与众不同呢？

    “李唐我告诉你，从今天晚上开始，不准你哄他睡觉了，我来，要不然天天这样必须你抱才肯睡那怎么能行，我总不能天天抱着他来找你吧。”

    “没问题，从今晚开始你来。”

    李唐笑着应了下来，他到想看看他老婆有那耐心没。

    “已经睡塌实了，你回去还是咋弄？”

    “我抱回去吧，咱爸还在楼下呢。”

    宋小慧小心翼翼的从丈夫怀中接过孩子，结果小三月一个大喘气把她又吓一跳。

    “我跟你说老公，咱妈刚才也踹了咱爸一脚，嘿嘿！”

    “啊？为啥？”

    “因为孩子哭啊，咱妈嫌咱爸把你赶来上班了。”

    “哈哈……走吧，我把你送下去。”

    “不用，你忙你的吧，他睡着了就没事儿了。”看了眼怀中的孩子，宋小慧踮起脚在自己男人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往办公室门那里走去。

    见状，李唐连忙走过去帮她把门拉开，依然坚持把她和孩子送了下去。

    ……

    后院，看着老爷子开车拐过办公楼彻底看不见，李唐转身又从后门走进办公楼，还没走到大厅呢，就听见前边乱哄哄的，五分钟前还没这么大动静呢，他有些好奇的加快步伐走到了大厅，就看到公司好多职员都往大门那边走，而大门口此时已经聚了一堆人，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有不止一个女人扯着喉咙在外边干嚎。

    “小江，外边怎么了？”

    看到有一个从外边进来的行政办的职员，李唐开口叫住了他。

    “呃……董事长……”看清是谁叫自己后，小江连忙小跑到李唐身前。

    “外边是技术部那个故意提供错数据的大学生卢汉的母亲，还有其他几个家属闹事儿呢。”

    “为什么闹事儿？”

    “说什么咱们公司处理事情不公，她儿子是被别人怂恿的，可咱们公司只把她儿子移交给了公安局，对其他犯法的人却不闻不问，还说……”说到这里小江犹豫了一下。

    “还说什么？”

    看到小江迟疑的神色，李唐挑了挑眉头，看样子这里边好像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呢。

    “还说咱们公司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几个人里边有一个是领导的孩子，所以才……”

    “领导的孩子？谁啊？”

    “董事长我不清楚。”小江连忙摇了摇脑袋，他是真不知道。

    从楼上下来赶过来想看热闹的人，此时也看到站在大厅一旁的李唐了，又都纷纷转身往回走，董事长都在这里了，谁还敢往跟前凑。

    “现在谁在外边处理事儿呢？”

    “保卫部的董经理和庞经理都在外边，那几个人也是刚来，都没进来，直接往大门口一趟就开始哭闹了，我也是刚好在门口正送人呢。”

    说话间，保卫部的经理老黄神色匆匆的从电梯间走了出来，刚出来就看到李唐也在大厅，急忙走了过来。

    “董事长”

    “老黄，安排人赶紧把人都疏散开，聚在外边像什么样，通知派出所过来把闹事的人都带走。”

    “好的”

    “小江你先去吧。”

    “好的董事长。”

    安排完后，李唐转头看了眼大门那边，然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的三号电梯间走去。

    ……

    六月十五日星期二，距离卢汉母亲带人在公司大门口闹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她们那样一闹，别说，还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因为是在秦山药业大门口，旁边不远处就是人来人往的医院，知道的人很多，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度，在社会上也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可惜，这个影响力也好，关注度也好，都没有达到她们想要的结果，而且还跟她们想要得到的结果恰好背道而驰。

    本来嘛，按照政策要求，九零年左右毕业的学生，都是要去最基层锻炼的，但是因为实际情况，以及一些个人原因，有部分毕业的学生并没有下基层，而是直接留在了城里。

    这种情况其实很多人都清楚，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并没有人去较真。

    但这种事情终究是不能放在桌面上说的，否则的话，凭什么我家孩子要去基层乡镇，他家孩子就能留在城里。

    她带着亲戚过来这样一闹，领导想不注意都不行，这下好啦，省里发文让各单位明查，要求所有留在城里的必须下基层锻炼三年，而且还要求档案随人走，也就彻底堵住了有的玩一手下基层挂职的做法。

    这坑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全省啊。

    这下好啦，水是被她给搅浑了没错，但她们家也成了众矢之的。

    她是省城供销社的普通职工，也没人会拿她怎么样，总不能开除吧，可她男人卢家安不同啊，好歹也是省教委的一位副处长呢，现在连班都没法上了，这两天几乎天天都有外边的人跑到单位去骂他，就连他们单位都有好几个人想动手收拾呢，没办法，领导只能让他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吧，还不到五十，基本上是前途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