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门的剑，可斩不了天枢门的人。”

    洞玄不知何时已然挣脱束缚，缓缓踱至洞真的身旁，比起刚勇如山的洞真，他的举止更为阴柔似水。

    “天枢门？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洛远的语气带着疑惑，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两个深不可测的人，会是自己的同僚。

    “宗主大人恐怕不会注意到我们这些小角色。”

    洞玄的声音极其尖利幽然，夹杂着癫狂的怪笑。

    “不必多言，把黎洛交给我们，我们自会离开。”

    明明已经占据了优势，洞真却依旧伸出手，摆出了求和的姿态。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指令，把黎洛交给宫原，其他的一概可以做出让步。

    “不可以！”

    秦襄怒喝道，她搀扶着黎洛的身体，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

    “洛宗主？”

    洞真并未理会秦襄的反应，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远的表情。

    在他看来，洛远没有理由庇护这个来自空域的在逃犯。

    “你没听到她说的话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洛远的语气冰冷，透着一股决绝的肃杀之气。

    “洞真，谈判失败，这可由不得我们了。”

    洞玄那诡谲的笑声顿时充斥着整个酒肆，极尽癫狂。

    “洛宗主，你在公然对抗天都城的命令，这个选择很不明智。”

    洞真再度摆出了战斗姿态，他的周身似乎有股无形的火焰正在燃烧，围绕着他四周的空气都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

    “除非见到宫原本人，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洛远的周身散布着寒气，酒肆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宗主让我们出来玩，就要玩的尽兴！”

    洞玄的身影骤然涣散，仿佛一道漆黑的闪光突袭而来，他的身体不再像方才那般固若金汤，反而像一滩丢失了形状的烂泥，试图吞没洛远。

    洛远侧身躲避，右手凭空一挥，凌厉的冰刺汇聚在一起，顺着挥手的方向斜插而上，可接触到那如同烂泥般的身体时，却仿佛撞击在坚硬的岩层之上，瞬间粉碎。

    他惊诧地抬起头，此刻洞真的拳风已至，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一刻，名为死亡的恐惧重重笼罩在他的头顶，两股诡谲的力量压迫着他的神经，侵蚀了他的意识。

    即便是古老的至纯血脉，在这股力量面前竟也开始颤抖。

    “洛远！”

    秦襄惊呼而出。

    这一声呼唤一下子将他从恐惧中剥离出来。

    洛远双手翻转，澎湃的水源之力顷刻间迸发，寒意萦绕，凝聚出厚厚的冰层，将洞真与洞玄同时阻挡在身前，封锁住了二人的行动。

    空气中的水分流失得越来越快，洛远心知再这样纠缠下去，战局会对自己极为不利。

    二人的源力底蕴还未摸清楚，但已经可以断定极为克制自己的水源之力。

    如若是曾经水气丰盈的洛域，局面倒是会不太一样。

    但现如今，拉锯战只会葬送所有人。

    他迅速向前疾掠，厚厚的冰层仿佛果冻一般被他穿透而过，水源之力在他的指尖流转，操控极其精确，迅速裹挟住洞真与洞玄二人，重新将其封冻。

    “走！”

    洛远侧目瞥向身后的秦襄，低声喝道。

    他的双手正死死地控制着封冻二人的冰层，抵抗着那股异常混乱的源力侵蚀。

    秦襄的眼神极其复杂却又充满了无奈，她盯着洛远的背影，欲言又止。

    “快走！”

    洛远再度发出警告，体内的龙血开始沸腾，蛮横地压制住洞真与洞玄二人。

    同时，一道寒冰凝结的通路从他的脚下迅速蔓延，铺向遥远的西北方向，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条冰路晶莹剔透，暴露在如火的骄阳下依然稳固不化。

    秦襄眼里噙着泪，乘上洛远为她铺好的路，风一般疾驰而去。

    泪水飘摇着如绽放的冰花，她没有回头，看不到那个为她挡在酒肆的男人，此刻正拼尽了全力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的双眼渐渐渗出殷红的血泪，还未流淌到下颌便已凝结成璀璨的赤红冰晶。

    超负荷的源力释放正在快速消耗他的生命力，至纯的龙血此刻宛如沸腾的岩浆，奔走在身体的每一寸，激发着洛远最后的极限。

    可令人绝望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冰层，在高温的融解下渐渐褪去，蒸汽几乎快要布满了整个酒肆。

    而另一边，皲裂的冰层同样在加速破败，几乎只要轻轻一碰，便四分五裂，碾作齑粉。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如果说洛远的身后伫立着的，是古老的龙母逢川。

    那眼前这二人的身后伫立着的，则是极恶的混沌异种，就像在凝视深渊。

    随时，会被漩涡吞噬。

    洛远渐渐阖上双目，将力量精准地传导在双手之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榨取着环境中为数不多的水分。

    阿襄，一定要活下去。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秦襄的音容笑貌，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里。

    “阿远，那是什么花？”

    小女孩指着面前枝繁叶茂、花白胜雪的树，眨了眨眼问道。

    “流苏树，凉州城内满是流苏，这种花树四月开花，花枝茂密，花白胜雪，盛开之际仿佛满城白雪，故又名四月雪。”

    小男孩侧过脸，仔细端详着认真聆听的小女孩。

    “春天的雪吗？”

    那一刻，定格了十多年。

    也许某天，他还会回到流苏树下，想起那个女孩的笑靥如花。

    但一切，似乎都已经回不去了。

    “一定要保护好她。”

    洛远轻声呢喃着，声音细若游丝，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刹那间，一股温润的热流从他的后背缓缓注入，奔腾在他的血管里。

    不过短短几个弹指，洛远浑身都充盈着无穷的水源之力，仿佛置身在滔滔不绝的江海之间，曾经那个熟悉的水气丰盈的洛域似乎回来了。

    至纯的龙血在一瞬间被引爆，澎湃的水源之力化作怒涛，瞬间吞噬了面前的二人。

    怒涛如游龙一般摧枯拉朽地撞碎了酒肆的墙壁，毫不留情地卷走了洞真与洞玄。

    他回过身，惊诧地发现站在身后的人，竟是那喝的烂醉的年轻道士。

    道士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他的背：

    “还不走啊？”

    洛远这才回过神，他猛然收拢双手，怒涛顷刻间化为层层叠叠的冰浪，将洞真与洞玄死死地封印其中。

    “阁下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洛远拱手作揖，却被道士一把摁住，挥挥手说：

    “不用来这套了洛宗主，快去吧。”

    他的眼神像是没睡醒一样，一不留神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站你身边，还真有点冷。”

    他揉了揉鼻子，下意识搓着手说。

    “大恩不言谢，阁下是......”

    洛远话音未落，却被道士一脚踢在屁股上，顺着冰路疾驰而去。

    “婆婆妈妈的，记好了，我叫商禹治，大岳天柱峰的商禹治。”

    他的声音顺着风吹进了洛远的耳畔，飘渺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