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宇宙Hasto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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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冉冉的故事

    Ins:

    2021年3月6日

    我好像逃学了

    和闺蜜一起

    地点是:CC

    有空虚有憋闷

    有爽时有耗时

    我告诉自己: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1艾米小姐

    CC的神奇之处,也许就在于你想去哪就能立刻能到达目的地,那快乐与自由,来的太快。在这里认识人,很快。那个人离开,也很快。有时候哪怕我们付尽信任,倾尽诚意,可还是留不住。

    在这我遇到第一个朋友,是一位天蝎座的小姐,我将她视为我信任的闺蜜。

    艾米小姐是个小女生。她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

    她很酷,话不多,但我们总是能穿越人群听懂彼此的话梗。哪里是话梗,哪里是笑点,哪里是槽点。她生活在美国,她的个人信息保护的非常好,以至于在她立场时,我只记得她给我最大的信任是,她那美丽的真名。除此,别无其它。但我当时,真的没怎么多问过关于她的故事。心里觉得还是要写她的,毕竟她那么重过。

    艾米小姐的头像总是换来换去,她喜欢以头图来展现当下的心情,以及对某人某事的态度。她Bio的信息填写几乎为零,像很多CC上低调的隐形人,不招惹是非,也享受着我行我素的表达之欢。我从不去多问她什么,她也总是在客栈一开门的时候,第一个举手进来,稳坐我身边的那个位置。一旦有人抢占,我们还会把那个人抱下台重新排序。常玩在一起的小伙伴们,也一边嘴上吵嚷着,说着我们幼稚,还是会纵容着,包容着。

    我心底也渐渐的适应和习惯着,她在我身边时那种安稳的感觉。

    有时候房间里的话题总是会出现时间的空白,我时常无法轻松面对那个时间间隙。

    似乎所有人都在静默里等待下一秒谁来发声,好赶紧填满那个“空白”的尴尬。

    艾米小姐像能隔空授意一样,冷不防的淡然对我说:“没事!我在呢。”

    “没事,我在呢。”

    这也许是在我们各自漫长的成长时光里,最期待听到的一句安稳又踏实的话吧。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对这样的一句话,充满了期待,却往往要绕上几百个弯才能努力说出自己真正的想要吧。

    老客栈时代,我们时常会因为太欢乐而把小房间莫名开成人声鼎沸的大房。而不论歌唱房,还是故事房,亦或是喝酒房,我和艾米小姐几乎总是安安静静的默默开着麦克风,不讲话,却格外踏实。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CC上,我真的接受了这种彼此存在的模式。

    它让我安然又依赖。

    她和熟人说笑,与陌生人界限分明。她身上总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感觉。话很少,但很幽默。让你瞬间捧腹大笑是她,让你觉得冷酷无情也是她。

    在网络社交也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我常抱着好奇心去听去看,但她却像一个酷酷的“刽子手”,将“坏人”第一时间干掉。

    艾米小姐说:“立好你的人设,兀自美好,坏人我来当!”

    我笑他过于机警。

    艾米小姐却说:“你心不狠,不想伤害所有人,就可能被人伤害。所以,我来保护你。”

    我享受被保护,也放所有管理权给她。我在人前和她默契配合,也在人后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过。我沉溺于我们之间的默契里,也既信于安之若素,一如像现实生活里的闺蜜一样。

    她是可爱的,但也是毒舌的。以至于后来我们在一次次误解的时刻,我选择了沉默不解释,她选择了不听不看不回应。很快消失在了彼此的世界里。

    至今我都很难具象的去书写关于我们之间的故事,但她却是我心底深处那个不舍的小女生。

    却无力保护,无力找回。

    她像风来去如速,但却翻开了我心里布满尘埃的一脚。

    是的,关于闺蜜,我的心里塞了一滴小眼泪吧,那个叫冉冉的小女生。

    在CC上遇到艾米,的确让我想起了那个深埋早被遗忘的学生时代的年纪。

    艾米让我重新找到了闺蜜的感觉。

    也再次让我体会了,闺蜜离开的感觉。

    2冉冉

    在我初二那年,我妈给我转学到了当地最好的实验中学。入学的第一天,我被分进全学年最严格的“滚动制”的班级。所谓的“滚动制”是因为它会按照学生们的月考成绩,每月滚动进其他班级的第一名们,淘汰掉“滚动班”的末尾生。而第一天上课,我才发现,这个班级的语文书,竟然已经是超纲教材了。没有书的我,把自己扣在桌子上,不停的做着笔记。而就在我窘迫之际,我的大腿上忽然飞来了一本语文书。我抬头一看,坐在隔壁桌的冉冉,睡眼朦胧,眼神呆滞的看着我,微微扬扬下巴,示意我用她的书。我皱眉用眼神反问,那她呢。她忽然侧脸又趴在了桌子上,两眼发直,准备继续睡觉。

    她的眼睛那么大,睫毛那么长,小小的巴掌脸,脖子纤细,锁骨明显。齐耳短发,看起来也十足像个漂亮娃娃,有点呆萌。和其他闷头学习的孩子们,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

    我就这么和她认识了。

    我们总是黏在一起,看书写作业。悄悄去商场的女性内衣店大试各种成年人的内衣,在试衣间里我们笑着彼此塞在大海绵胸罩里无法聚拢的胸部。也悄悄把啤酒灌进helloKitty的水瓶里装作水喝掉。我们总是腻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考试。她非常聪明,但是却总是在班级的倒数徘徊。那个名次,刚刚好临界,不冒进不积极,懒懒的挂在被滚出班级的最低边缘。

    我没注意过别人对冉冉的看法,我们就是整天腻在一起,身边也渐渐聚起了个十人的小团体,其他八个人都是班里的男生。男生伙伴们喜欢踢足球,我和冉冉也会在足球场边疯狂的尖叫助威。十几岁的时候,我们是喜欢足球的。看男孩们挥汗如雨,看谁在最后一秒临门一射,看那拼接全力之后也溃败的瞬间。足球,是与冉冉那段时光里不能绕过的宿命之痛。

    一切缘起于一场足球比赛吧。

    3我恨足球

    那年我们升入了初中三年级,那天是整个夏天里的最后一场足球比赛。在那之后,我们就要为了高考冲刺,所有的体育课和足球比赛全都都为中考让路了。那天男孩们比赛的非常投入,我和冉冉在一次次射门的瞬间,尖叫连连。直到比赛的最后,我们还是亢奋着。然而就在我们离开校园,男孩们带着球走在学校后巷时,球忽然就被几个街边蹲着的小混混给截住了。年龄相仿,而他们的金发纹身和黑洞手套,和穿着重点中学校服的我们,画风立即对立起来。

    “球。”

    “自己来拿。”

    走过去找球的男生在即将走到球边时,被球砸了个迎面。

    就这样一场打斗就开始了。

    我和冉冉在其中推推搡搡,拉来拉去。想让打架结束,却还是力不从心。忽然冉冉就把书包从背后拿了出来,扔到了地上。书包口敞开,赫然一袋甩刀亮相。男生们看到那些甩刀纷纷抢过,你来我往间,就将小混混们打走了。其中有个穿黑心带发呆的纹身男,被甩刀扎了一下,流着血被同伴拉上摩托离开了。

    那人临走时,愤愤回看的眼神,让我不敢直视。而冉冉则一步冲过去挡在了我面前。

    其他男生们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年少的流血事件里莫名亢奋起来。

    大家甚至去附近吃了一顿饭,像是庆功。

    但气氛里的躁动,却让我无法安然。

    是的,至此,貌似我们赢了。

    4那晚的我们

    当天晚上,我们照旧在晚自习结束,走上学校门口的巴士。但那天的巴士,却没有开灯,只有巴士司机坐在床边抽烟,那烟的红色火点在夜晚明明暗暗的忽隐忽现。我们十个人是住同一个区的,也许最初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成为好朋友的吧。周围的校职工和学生们纷纷匆匆的都在每个人回家的路上。人们是那么行色匆匆,眼里似乎那么的空无一物。没人察觉我们这辆大巴的异样,我们在上了车之后,才发现巴士的尾端黑暗里,做着白天的那些小混混。他们手里拿着银色泛着冷光的甩刀,“啪啪啪:当甩刀声,整齐又刺耳。

    “哐”巴士的门被关掉。

    司机还坐在那像一尊雕塑一样,纹丝不动的抽烟,一根接一根。他身后坐着一个小混混,呲牙笑着,一把甩刀抵在那司机的后脖子上。

    我们被一个个推坐在那熟悉的巴士座位上。

    然而那群人却从我们身边掠过,那个傍晚打架时被扎的黑背心男生,手臂上搀着绷带,从我身边走过,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盯着。我下的低下头,在对坐的冉冉忽然就一下躲在了我我前面。

    那个男生忽然笑着朝车下走去,他什么都没说,我无法预判什么,只能期待他走了,下车了,就是这无助的恐惧的结束了。

    然而却并没有,那些小混混们目标非常明确的进行着复仇的活动,他们把冉冉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像是拎一只小鸡一样,从我和我们面前带走,我们每个人周围都曾闪过一把明晃晃的甩刀。

    冉冉回头看我,一直在用眼神告诉我,没事,没事。

    是吧,她是在说,没事吧。

    还是在呼救呢。

    我们一车十几岁的孩子被一个拿着甩刀年龄与我们相仿的孩子,控制着。还有一个抽烟的司机。我们没人敢说话,没人感动。我隔着车窗看见,那些人把冉冉拉近了不远处居民楼的楼道里。

    很久没出来。

    又好像没多久。

    时间的长度,真的是会错乱的吧。

    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一切,到底发生了多久。

    只记得,我无意间发现自己坐了一个学期的破旧的皮革巴士座位上,竟然有9647条裂纹。

    一个小混子从夜色里冲出来,使劲咋了咋车门,车上的小混子一笑,收刀。笑嘻嘻的看着我们,跳下车,消失了。

    巴士终于驶离了。

    那个夜晚,终于结束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

    5找你

    然而在第二天之后,冉冉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我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竟然没有她家的电话号码。我想去她家找她,却发现我根本没问过,也没去过她家。我们总是在学校,从早到晚的黏在一起。我们好像从没想过彼此会忽然消失,忽然面对离别。

    找冉冉的事情,被中考的压力给推撵而过。

    再次见到她名字,是在中考揭榜的时候。我在人头攒动的大榜前,推开那些或喜或悲的人们。我终于找到了冉冉的名字,和她被录取的中学名字。

    高中报道第一天,我先早早的去自己的学校报了道,之后就赶去了冉冉的学校。我在门口久久徘徊,却不根本没见到她。正当我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时,一个高壮的男生叫住了我。

    那男生说,你走吧。冉冉不想见你。

    我想问他,问他怎么认识我,怎么知道冉冉,但我呆住,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却记住了“冉冉不想见我”。

    于是我就这样终止了对冉冉的追找。

    6再浮现的你

    大学毕业前的某次同学聚会,时值春节。

    当年十人小团体里曾经有个男生老大亦凡,他把我们九个小伙伴叫到一起,吃了顿饭。在那之前,我们几乎很少与彼此有联系。亦凡上学的时候非常聪明,似乎总能毫不费力的考到第一名,所以他有叛逆的特权,留长发,偷偷抽烟,谈早早的恋爱。他几乎是我们当中最早分享接吻经验的人。大家都以为他会走艺术类的学校吧,但没想到最后他竟然选择了一所海军学校。小时候,他最喜欢冉冉。

    而就再那天聚会上,酒过三巡,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聊着小时候的事情,而有点喝醉的亦凡,却忽然端起酒杯,问道:“有人记得冉冉吗?”

    冉冉的名字,在那样热闹的夜晚被提起,让所有人瞬间失了神。

    亦凡看着杯子里的酒,眼神恍惚的说:“你们知道吗?我们总是出海,在海上的日子,回忆会格外清晰的浮现。我扛着枪站在舰艇上,被黑海上的风吹着,眼前却总是浮现那晚的冉冉。那时候,我们真的太小了。太小了。……”

    “那时候我们真是太小了。”

    这句话变成那一晚每个人和在酒里的砒霜,期待毒死那些莫名的愧疚。

    我们从此不再有人说起冉冉。

    7生日的婚礼

    我是旅行结婚的,所以没有婚礼。直到我蜜月结束,回到家乡。父母已经预定下了答谢宴,宴请宾朋,日期就定在我生日那天。而我似乎从小到大很少过生日,因为总是刚巧遇到端午节,从小到大吃粽子,几乎没有过吃蛋糕吹蜡烛的仪式。只有初二那年生日,冉冉曾经花了两块钱,在学校门口的超市里给我买过一个小蛋糕,还花了五毛钱买了一盒细细小小的蜡烛。那年我们十四岁。

    我结婚那一年,三十岁。

    那天我穿着礼服站在酒店门口迎接着嘉宾们。我的中学老师风尘仆仆的来参加我大答谢宴。我迎上去,和老师拥抱。老师笑着和我说着温暖的祝福,当我挽着老师的胳膊进入酒店时。她忽然喘了口长气,说道:“哎,你和冉冉怎么回事啊?结婚也选一天。一个江南,一个江北。这些年啊,这两个姑娘,一个追,一个躲。”

    说着她的眼里湿润了。

    我也跟着哽咽起来。

    我以为,这话只是我理解的层面。

    但最后我忘了她是怎么说了那些话,我一直在躲,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

    十四岁那年的晚上,冉冉被轮奸了。

    而我们都一直在告诉自己,十四岁那年的我们,“实在是太小了。”

    我们终于长大了,冉冉从没忘记我,也没有忘记我的生日。

    我们各自结婚了。

    8在逃学里“炸房”

    此炸房非彼炸房。我们的炸房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别人的CLUB里,看着人家。

    有一天,忽然之间,一屋子的小伙伴们就开始冒坏主意了。忘记了谁先提议,谁先举手,谁先应和,谁先开始组织策划着。

    一群人忽然就开始密谋着我们的第一次“炸房”计划了!

    就这样,当下我们都是散落在地球上的处处,不同地区,不同时区,过着截然不同却又类似的人生,但在“炸房”行动上,我们所有人竟然惊人的达成了一致。

    于是一次整齐划一的行动,就出现了。

    我们所有人瞬间换上了艾米小姐最常用的那张头图《困倦的凝视》。整个房间的小伙伴们看着彼此的头图纷纷变成凝视图,大家不由得一起开麦放声大笑。

    忘了谁说着:好幼稚

    忘了谁兴奋的叫着:“咱们走啊,走啊?”

    忘了谁应和着:“炸房去啊?”

    大家纷纷称赞,却又发问着:“去哪炸啊?”

    我们密谋着炸房去处,也在紧张着会不会招惹麻烦引人厌弃。大家纷纷献计献策,最终本着“先炸熟人”的原则,我们一群小伙伴带着《困倦的凝视》头套,一晚上连炸五房。

    被炸房的房主和小伙伴们反应都不尽然相同。

    初次炸房,有欠经验,我们原地站立不知所措,一群人看起来很尴尬。

    第二次炸房,房主看着突然出现的我们,搞得无语,只能停下原本的话题。两方僵持,最后一群人恹恹只得怏怏离开。回到客栈我们再继续商量战略战术以及行动纲领,以及有没有口号之类的。

    第三次炸房前艾米小姐这时候忽然默默开麦说道:“嗯,我们刚才看起来还真是傻呼呼的呢!”

    她说完,大家笑的人仰马翻。

    明显在既定要领之下,大家越来越步调一致了。

    然而就在最后一次炸房的时候,我因为当下有事,没办法及时跟进行动,就在大家都迅速撤退后,我被留在了原地。

    我那时才是真正的傻呼呼的。

    我似乎能想象到所有人的笑的样子,我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好笑。

    当我回到客栈,果不其然,大家又是一顿哄笑。

    不觉间,有小伙伴开始感慨:这感觉像不像我们都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又又小伙伴说:欸?这很想小时候我们逃学去隔壁学校搞恶作剧!

    更有小伙伴说:哎,一把年纪了,和你们在这胡闹。

    艾米小姐接话道:哎,谁说不是呢?

    然后大家就又是一顿哄笑。

    不觉间我的眼角竟然笑出了眼泪,这一切是那么简单,那么无厘头,那么的单纯,快乐的那么真实。

    原来所谓的线上语音社交平台,让我们不仅收获了快乐,且重返了童年。

    凌晨时分,我关掉手机的瞬间,拂掉眼角的小泪珠,也分不清楚是笑的,还是唏嘘。

    但那夜的炸房,成了住在我们心里的温暖故事。

    那心情,就像是逃学。有狐狸小姐,有艾米小姐,还有冉冉,一起。

    我们一起脱掉校服,塞进书包,无视校服裤子也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

    还是一起翻越学校的后墙,有人身姿矫健,有人卡在一半,有人反复跌落,有人在所有人翻过时在原地张望,被政教处主任抓个现行,但是为了伙伴们也不会供出一个人名。

    那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证“铁骨铮铮”的友情,还有出逃的快乐!

    这一切,令身处成年社会多年的我们,分外珍视。

    我们与类似“儿时的友情”不期而遇。

    与曾经“淘气的我们”不期而遇。

    嘿,少年,久违。

    还有我的少女们,狐狸小姐,艾米小姐,冉冉小姐。

    关于你的篇章,无法仅仅结束,但至此先到这。

    未来祝你,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