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少女着实可恶，也学自己瞪着一对无辜的眼珠，而且她眼珠更大，更有说服力。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见对方等得不耐烦，秀眉蹙起，钟黎不敢再闭嘴，小心翼翼说道：“那个，我能拒绝嘛？”

    羊桃眨眨也是金色的睫毛，抿着嘴维持笑容，“你说呢”她算是明白了，赶不走这黏手的小子，先揍了再说。

    “好吧！”钟黎拱起肩头，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点，没两秒就塌缩下来，“我可以应战，就是有一点小小的要求，真的，就一点点”说着比出指尖宇宙，还把身子苟得更矮点。

    他算是明白了，一顿痛揍总归避不开，先讨饶了再说，反正像昨晚那样也烧不透自己。

    羊桃撇嘴，懒得再扯笑容，鄙夷道：“说吧，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雄性。”

    一个男人，居然被质疑性别，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钟黎低头暗暗翻个白眼，又抬头笑靥如花，“我就权且陪姑娘锻炼一下，就是我平时甚少运动，身子骨单薄，恳请宽恕这个，下手轻点，留我个四肢健全，后面才好给姑娘端茶递水，小心服侍。”

    “谁要你服侍，你一个鲁莽小子在想什么！”羊桃呵斥，竟然脸红了。

    多说多错，自己的嘴皮不能尽情施展，钟黎别无他法，只能虚空踢一下不存在的前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屈前，摆掌念道：“事已至此，姑娘这便请了！”

    羊桃微微挑眉，对方一番黄飞鸿的扮相倒有几分气度，莫不是他们人族其实也有点本事，自己却不能大意了，丢狐族的面子。

    一念如此，她便摆正神色，要收回匕首好双手施为。不想她手刚一动，对方就灰溜溜往后窜，退得老远，又转回身站定，复刻方才的摆掌礼。

    狐耳少女顾不得神态，下巴掉得老大，对方居然在晨风中还一脸正气，假装自己有衣袍飘动，毫无愧色，仿佛刚才转身逃窜的不是他似的。

    “好呀”少女被成功拉到仇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唰的一声插回匕首，伸出食指点着远方的钟黎，一脸平静说道：“你很好！我忽然觉得这里太窄小了，施展不开，我们换个地方”说完脚泛红光，噔噔瞪地踩地前纵，飞快去远。

    也不怕他逃跑了。

    果然，钟黎赶紧收起宗师架子，欸了一声，摆出手刀，咬牙噔噔噔地奔跑，一起一落间就是五、六米远，倒也能远远缀住前方少女。

    “唉，跑慢点，别摔着了，小心狗吃屎！”

    羊桃耳廓微动，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打定主意手上力道得再加上几分。

    到了一片铺着黑白杂色鹅卵石的河滩处，狐耳少女终于停下，却是跑出了树林，来到一片山谷峡地。河滩往东西延伸开去，一侧青山遮掩，一侧绿树密布，水声潺潺，带出一片白沙，天高气朗，风景秀丽，端的是野战之圣地，健身的好处。

    钟黎抹着不存在的额头汗水，踩上沙石，看着眼前空旷开朗的景色和对面气定神闲的少女，心里真是七上八下，这么一处好营盘，对面不会真的要大开杀戒，猪突乱轰吧。

    胡思乱想间，不敢再摆挑衅姿势，换成泰拳来回跳动，双手紧紧抱着头，却是惹得少女更为光火。

    羊桃当然不会粗糙的猪突招式，咬牙不理假模假式的对方，闭目静气，摆一个五行火诀，全身红芒涌起，手势再变，火铃印现，无形涟漪往外荡出，心口浮出一尊巴掌大的小小泥偶，泥偶滴溜溜地在寸许处转着，但见羊桃双眸睁开，红芒炸起，喝一声“临仙-现！”

    泥偶颤动，猛地涨大，推开四周气浪，幻化成一个丈许的虚影，附在羊桃身后——

    虚影袅袅娜娜，一个红色舞衣装束的人类女性模样，高高挽着墨色的发髻，前额插着镶金的扇冠，垂两条红缨，明眸皓齿，一点樱唇，低胸短襟，双臂套袖，双脚绑腿，腰间垂下一片镶金边的缎子，衬得光洁的大腿更惹人眼，风姿绰约。

    钟黎呆呆盯着，就想跪下喊神仙姐姐，这道女影竟比羊桃还美上几分，一身舞女打扮却彰显端庄贵气，丈许的高度压迫感十足，空灵缥缈恍不似人间所有！

    人？终归古典油画看多了，钟黎定力十足，反应过来对面的虚影果然像人，不对，就是人！怎么狐妖召唤出的却是人类，FGO的剧本拿反了么？

    看来自己一个人类跟这世界的连接线索得着落在这泥偶上了，说不得只有咬牙忍痛抱紧羊桃姑娘的大腿了！

    钟黎正掐指谋算，羊桃眸底浮现两团火焰，看向他，身后的虚影空洞的双眼也同步转向后者，一柄绸扇自袖间滑出展开——

    “篝鸣！”

    扇子快速挥落，扇骨上的小孔发出狐叫般的空鸣，身前空气涌动，一尾矫健修长的橘黄火狐钻出，直朝钟黎袭来。

    造父为，我操之。

    不理心中涌现的诗句，钟黎看着眼中急速放大的火狐，觑准时机，纵身一扑，往左边躲去。

    不料火狐活物一般，跟着转进，拐个弯直直撞在钟黎胸口上。

    “轰隆”一声，火光炸开，钟黎在光滑的鹅卵石上被推开几丈远，拖出一条痕迹。

    “额的娘耶！”比先前被抓着烤要痛得多，火辣辣的仿佛肌肉被烧融，烤着骨头了，钟黎伸手一摸，外套被灼出个破洞，手直接碰到了胸肌，好险皮肉俱在，就是被烫得滚红。

    散逸的火星上下浮动，陡然一凝，聚拢成一尾火狐，比方才小了三分之一，在空中拧腰一摆，又是朝钟黎飞来。

    “还来！”钟黎忙不迭翻身爬起，走出Z字闪电步，没能晃开火狐，后背又被狠狠撞上。

    “轰~”声势小上几分，钟黎却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在鹅卵石上滑将开去，下巴在地面上磕着，每滑过一块石头牙齿便“咯楞”一声，直令闻者伤心。

    羊桃这下却是开心了，握拳捂在嘴边，咯咯笑着。身后虚影也收拢扇面，遮在嘴边，香肩耸动。

    钟黎磕得一阵天旋地转，翻过身来还是金星乱转，好容易才把斗鸡眼分开，就见火星又聚成小了三分之二的火狐，咻地朝他钻来，居然直取他下档。

    “额滴亲娘！”钟黎不敢再避了，屈膝夹腿护住蛋蛋，左手撑地，一记右摆拳，对撞猫咪大小的火狐。

    可惜没能如愿，一记弹拳打在了空气上，火狐灵动的一晃，绕着手臂直袭他咯吱窝。

    “啪—”

    钟黎嗷唠一声，屁股打着转往旁边滑开，右肋犹如被铁掌拍中，一阵焦味传来，却是腋毛被烧了，本来的长袖外套现在的短袖外套更是变成了坎肩。

    “我的北面外套，牌子货啊~”

    钟黎一手捂胸，一手撑肋，咬牙站起，扭成了S型，瞪着对面那个巧笑嫣然的狐狸少女，狠狠在心里咒骂：“臭娘皮，别让爷爷得势，迟早有一天脱光了裤子抽你屁股！”

    羊桃和虚影齐齐一愣，才发现这灰发小子虽然狼狈，却没有大碍，自己的初级术法没能取得预想中的效果，对方居然都敢瞪自己。

    一颗虎牙咬住下唇，心里发狠“好，这小子果然耐火炁攻击，看我升级招数，伤害如何！”

    双臂捻指垂下，成交叉状，身后虚影也交叉垂臂，却是又滑出一柄扇子，两扇展开，缭绕起扭曲的烈焰。

    “焰鸦！”

    羊桃双臂一张，弹指而出，虚影也张臂，扇面反挥而出，上面附着的烈焰激射而出，在空中变化成片片飞鸦，前仆后继成一串向钟黎攒来。

    “有话好，卧槽！”钟黎来不及阻止，眼见每只飞鸦都不如火狐那般煊赫，但速度犹有过之，而且十几只如烧烤般串在一起，衔尾而至，看得人头皮发麻，只能怒吼一声壮胆，抱头蹲下缩成一团。

    “嘭-嗙，嘭-嗙，嘭-嗙……”一连串爆炸响起，钟黎被牢牢钉在地上，接连痛击，打出了十几声惨叫的Cambo。

    “焰鸦！”

    羊桃张开的双臂猛地挥下交叉捻指，身后虚影也扇面交叉，正着挥出。

    又是十几只火鸦飞出，在火光烟雾穿过，追击目标。

    “嘭-嗙，嘭-嗙，嘭-嗙……”×2

    惨叫声又响起。

    “哈哈”看着人形鞭炮在硝烟中慢慢显现，余烟袅袅，羊桃喜庆非常，心底总算顺了口气，“你这小贼，既然已经狠狠教……”

    钟黎在烟幕中站起，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瞪着她，“够了啊！都说会疼的，你打几下就算了，哪有锲而不舍打这么多下的”瞥见自己外套，都快成兜围了，还剩几缕碎条挂在肩上，“你再这样烧，我内裤都没了。不就是瞄了下背部，又怎样了！你当我喜欢看你洗……”看见少女变色，及时醒悟住嘴。

    羊桃已然怒火中烧，浑身红光大放，火炁升腾，身后虚影都凝实了几分，低头俯视着地面的小子。

    “你这混蛋，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我非要教训你不可！焰鸦！”

    话音刚落，扇面缭绕起比之前大一倍的烈焰，直接挥出，十几只磨盘大的飞鸦排成一排，争先恐后地撞上钟黎。

    来不及嘴炮了，钟黎原地速蹲，紧紧抱住头部，可怜无助，心里只能希冀剩下的兜围别被烧光。

    “嘭-嗙，嘭-嗙，嘭-嗙……”×3

    “唔…唔…唔……”叫惨没法换来同情，他干脆咬紧牙关，闷哼出声，双臂被轰击地骨头都在颤鸣般，脑瓜子也被自己手臂震得嗡嗡的。

    只是烫归烫，痛归痛，程度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重，他甚至有心思感受到：撞到他皮肤后消散的火炁流进体内的速度更快了，而且似乎对方所用的火炁质量更高，他的感受也更舒服了，体内暖烘烘的，有如冬日里在温泉里假寐，没一会就元气恢复，活力澎湃。

    硬挨到最后一声“炮响”，果然无甚大碍，钟黎缓了片刻，咬牙站了起来。

    既然今日卖惨扮可怜不奏效，只能展现自己强硬不服输的一面了，希望对方能看对眼，从而手下留情。

    羊桃愤怒的双眼稍微晃神，自己可开了临仙术，用上了猛烈的焰鸦，对方居然还是毫发无损（其实腋毛头发都被烧了），甚至都没发现他有施展什么隐藏的术法。

    真的有这种体质的妖族？

    这才是她第一次独身离开家族，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见识少，但却感觉自以为强者的自信被打击到了，连一个小小的偷看自己洗澡的无赖小子都破不了防。

    “我要动真格了，你小心了！”少女依旧咬牙倒眉，表情倒是正经认真了几分，她不容许自己身为天才强者的信念被动摇。

    浑身冲天的火炁呼的一声往回收敛，又凝实了几分，不断缭绕扭曲的焰尾尖尖的，有如魔王的铠甲附着，包裹着的狐耳少女却娇媚动人，搭配着实有点诡异。

    钟黎两条浓眉一跳，这声势看着不善啊。可怜自己刚立了强硬的人设，这下只能咬牙硬挨，能避开当然最好了。

    “炎舞！”

    一声吟唱般的喝声，双手成斗姆诀，羊桃那铠甲一般的凝实火焰猛涨，把身后丈许高的虚影裹住，又急速收缩，在她身上幻化成舞衣舞袖，表面流转着焰焰火光，整个人映得通红，眉目间有着之前那道虚影的形象，影影错错。

    钟黎揉揉眼，感觉裹了火裙的少女开了红绿色移的故障效果似的，和之前的虚影合而为一，又没有完全合，盯得人眼花，而且融合了少女的动人和虚影的缥缈，自有一股妖魅，摇动心神。

    “嗒—”一声轻响，钟黎惊醒，眼前仿佛一片黑暗，只见一只红色舞鞋轻柔地踩在鹅卵石上，还没看清，舞鞋就消失，出现在了另一侧，抬头想看清，一串残影叠加流动，已到了跟前，一只粉拳在眼中急速放大。

    钟黎头皮发麻，生平从未有过的手速，右手弹射上挡，不想身前少女已成幻影，接着肚子一阵灼痛，人已经如虾米般飞出。

    “嗷—”

    羊桃双腿交叉坐在地上，左手曲指直伸摆着，却是以一个妖娆的敬酒动作把钟黎叩飞，右腿绷直踢高，画个圈落下，身子已借势站起，转身旋个圈，腰肢一拧一摆间又落到对方身前。

    钟黎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股火热直灼心肺，自己呼出的空气跟在岩浆里吸的也差不离，透体火劲又刁又钻，屁股刚跌落在地，强忍着抬起头，一只舞鞋已在眼中出现。

    “嗷”钟黎先痛叫为敬，死命抱住头，龟缩侧成一团。

    羊桃粉拳已落下，“乓”的一声爆破声，他只觉自己左臂被一只烧红的铁钳击中，肌肉纤维要散成飞灰一般。

    他一声痛叫还没溜出喉咙，少女拳头却是沾油般滑开，手背贴着前插，反手抓住他破烂的“兜围”，一个屈身伏膝，就把他甩到空中。

    在空中双手乱抓，没看到那只舞鞋，背部却如遭重殛，人又狠狠摔下，一个乳燕展翅的身影才出现，单脚踩在他的背上。

    “嘭—”正面和地面碰撞，身子被反弹起来，羊桃借力一个侧翻，带动火裙拉成扇形，脚却没站住地面，而是前滑钻进钟黎胸腹间，接着弓身后仰，右脚已把他挑起，双脚顺势屈膝团住，一个鲤鱼打挺又把他横着踹出。

    “嗷—”

    人擦着卵石，直摔进河沿边，落汤鸡一般，去势还没尽，残影已跟到，一个空中陀螺转，双手都拍打在他身上，烈焰形成的舞袖更是把仅剩的“兜围”给割开了。

    “嗷”钟黎迷迷糊糊，意识不清，痛得厉害，黑暗中突然一阵憋闷冰凉，才知道自己口鼻灌水了，接着又是胸腹被狠狠痛击，跟着人又飞起，后腰又被锤了两下，右脚又被抓住甩出，磕在地上，再被踹着摩擦地面，又被反方向铲起，飞到空中，裤腰被抓住投出，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少女火舞幻影，身姿幻隐幻现，手脚舞动间不断击打，追加着火光炸起，眼花缭乱间打出了十几记连击。

    “呼”羊桃身影浮现，吐出一口浊气，面目恢复一些少女应有的生动，不复方才的狠厉冷漠，看着河边躺成大字型的灰发小子一动不动，不禁蹙眉，“自己下手太重了？”

    钟黎一动不动，头发浸在水里飘散开，双目紧闭，嘴巴张着，胸膛却毫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