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案手记之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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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我说石磊,你听好,好歹你也是从首都过去的,我不管那些锤子怎么说,你可别侮辱我智商。”头儿怒不可遏,电话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这是我到成都的第四天,我坐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刚子在另一张床上半躺着,咧着嘴冲我笑。

    在问讯室里,江宏离奇地自杀了。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就这样轻易地在眼前中断,这正是头儿震怒的原因。

    说实话,江宏的自杀,每个人都觉得离奇,我甚至感到蹊跷。但警方和检察院高度重视,经过缜密的调查,结合现场监控录像,并进行了尸检,确定江宏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这种死法如果是自杀,一般只能是自缢,俗称上吊。事实上,现场的确就是那样。

    “头儿,我可不敢蒙您,我拿到一份尸检报告,正看着呢。”我暗暗地吁了口气。

    “是吗?给我读读,挑重点的。”头儿的语气多少有些缓和。

    我拿起尸检报告,扫了几眼,把最后的结论部分读给头儿听。“第一,经尸表检验,死者双侧面部、左侧肩胛部、左胸季肋部检见软组织擦挫伤,后脑部有击打伤,上述损伤轻微、局限,根据国家伤情鉴定标准达到轻微伤,为非致命损伤。经系统解剖颅腔、胸腔、腹腔均未发现颅骨骨折、颅内出血,有轻微脑挫伤;胸肋骨无骨折、胸膜腔无出血、胸膜腔和器官无损伤和破裂。机械性外力损伤致死可以排除。

    第二,经毒物检验,未检出安眠、镇静药物;未检出毒鼠强、氟乙酰胺、有机磷类、有机氯类农药成分,上述毒药物中毒死亡可以排除。

    第三,系统解剖,未检见各脏器具有严重致死性疾病的病理改变。

    第四,尸表检验和尸体解剖反映死者窒息征象明显:

    口唇、十指紫绀,舌外伸,双侧睑球结膜充血出血;

    尸斑分布于双下肢至足底,呈柱状形态特征,近端色浅远端色深,心尖部及双肺检见点状出血,颈部检见缢沟。缢沟经喉结上方,沿双侧下颌突至后枕部,方向为前下至后上,缢沟反应明显。”

    我一口气读完,刚子直瞪眼。

    “这么说还算严谨,可他就能靠一根鞋带自杀?”头儿不可置信地问我。

    “他们量了,那根鞋带一米七二呢。”我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能禁住他吗?”

    “录像显示,他第一次就摔下来了,第二次才把自己吊上。”说实话,惊诧之余,我对这个上吊的家伙充满敬佩。

    “吊到暖气管子上了?那不是得打开手铐?”

    “没错,他自己把手铐打开了。”

    “都关了一天一夜了,没搜身吗?他身上还有工具?”头儿不解。

    “嗯,最后的鉴定结论是他用纸币开的手铐。”

    “什么?纸币?”头儿差一点儿就喊了起来。

    “嗯。”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鉴定结论的确就是这么说的。

    “操,你就玩我吧。”头儿口不择言。

    “哪敢啊?”我叹了口气。

    “人民币真是他妈地太强大了,”头儿忽然笑了,“石磊,你说是不是?”

    听到头儿的笑声,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事儿其实和我们真的没什么关系,头儿之所以那样,和死亡的结果相比,死亡过程的疑点更是原因——我们都是干这行的,我相信他和我一样,最初都无法相信那种匪夷所思的解释。

    过去的几天,我们是在高度紧张中度过的,尤其是老洪他们。幸亏老洪那天接我们喝多了酒,不在现场,少了不少麻烦。饶是如此,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更多的是懊丧和失望。江宏就像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可也像一个美丽的泡沫,转瞬间就粉碎了。

    鞋带自杀事件让成都同行乱作一团,侦查工作根本无法开展,我们留着也不是,走了又不甘心。再说即便我们再在乎那个死人,那毕竟是他们的人,我们无法也无权多说什么。好在为了善后,局里安排老洪他们调查江宏的背景材料,这对于我们破案也是急需的,我们最终留了下来。

    “石磊,是不是他们审讯时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头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这话我可不敢说。”我看了刚子一眼,学着他也在床上躺下。“组织上不是有结论了嘛。”

    “你少和我废话,我又不是外人。”

    “现场我又没看到,你让我怎么说?”

    “嗯,也是。不过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我听见打火机点烟的声音,知道头儿正在抽烟,也摸出烟,点着。“好像很久都没听说过有人用纸币打开手铐了。”

    “是啊。”

    “原来倒真有过这种事,可是不早就都换成防拨手铐了吗?那玩意别说纸币,就是拿铁丝也捅不开啊?”

    的确,老式的手铐,只要你懂得其中的窍门,随便用什么东西,很轻易地就能打开。但是现在的警用防拨手铐设计更先进,安全性也更高,在手铐锁的部位中,齿条和卡齿的结合部增设了防拨片,可防止异物捅开。而且手铐的钥匙也不一样,以前的钥匙是钥匙头儿处有一个小凸起,现在的钥匙是头部呈多角形的设计,手铐的锁芯一般采用多角形柱,用专用钥匙才能转动锁芯打开手铐,理论上,用其他工具根本就无法打开。

    “也许他们还有原来的手铐吧?”我小心翼翼地猜测。

    “不会吧?”头儿不再往下说了,我们心照不宣。

    “其实这次他们做的很谨慎,”我斟酌着用词,“不管别人怎么怀疑,硬挺着都能解释得通。”

    “身上那些伤痕呢?”

    “这是最容易解释的,江宏在被抓之前不是有一场械斗吗?什么都可以往那上边推,事实上他们的确是那样做的,已经有很多现场证人证明江宏那天不仅和众人打斗,而且还受了伤。”

    “他妈地,他们真幸运。”头儿咂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