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里已经闹翻天了，”王江瞥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原以为只有女人才歇斯底里，这回总算明白了，男人疯起来，也差不多。”

    “结果呢？”我挑了挑眉。

    “结果？”王江咧了咧嘴，笑了，“也不知道那哥们儿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自己骗自己吧，她竟认为马学迪没什么错儿，一定是受了我的勾引，一念之差才犯错的。”

    我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然后呢？”

    “她老公竟然要见我，而且要和马学迪一起见我。”

    “他要见你？你和他们见面了？”我有些惊讶。

    “能不见吗？”王江愣了一下，笑了，“我怎么能让她自己面对呢，那样我不就成了个逃兵吗？”说完，他自己干了杯酒。

    听他讲了这么久，这句话让我第一次觉得他还是个爷们。换作别人，那样的场合或许躲还躲不及呢。

    “那不是太尴尬了吗？”我小心翼翼地说。

    “是啊，尴尬，尴尬极了。但是我也得去啊，就是要我的脑袋，我也得去。”王江的目光中透着坚定。

    我端起酒杯，他看看我，也把酒杯端起，我们碰了杯，干了。

    “不过场面比我预料的好多了，”王江继续讲，“他老公没有折腾，很理智，他只是让我们当着他的面发誓，再不来往。”

    “你们照做了？”

    “不然又能如何？”王江反问。

    “那你们——”

    “事后我们就通过一次电话，她打给我的。我告诉她我不能没有她，她说她也一样，但是现在没办法，我们得挺过这一关，暂时就不要联系了。”

    “应该，她现在面临的压力太大了，你应该理解她。”

    “我知道她压力大，但是你知道吗，石队，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王江叹了口气，紧紧望着我，“一想到有可能失去她，我跳楼的心都有。”

    我看着他，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幸好有酒。身为男人的一大幸事，就是可以藉由酒精化解尴尬，结交朋友。

    我们边喝边聊，对面的王江一脸沮丧，给我讲了大致的经过。面前的男人，和我印象中的大相径庭，不再是寡情廉义的无耻之徒。

    我对王江的反感，源于张小的描述。主要是因为他对他妻子的态度，抛开其他因素不论，那至少是对家庭极端不负责任，而不负责任的男人，向来是我瞧不上的。

    哪一个是真正的他？

    马学迪的电话，让王江心痛不已。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他们的感情于他意味着什么。

    两天没有任何音信，让他抓狂，就像世界末日一样。他当然知道马学迪面临的压力，也一遍又一遍违心地提醒自己别去打扰她，但疯狂最终还是战胜了残存的理智。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当时是上班时间，他以为她不在家里。

    电话里的马学迪平静异常，并不多话，只是聆听，对于王江的所有关切与疑问，她都是简单地用“嗯”之类的词来回复，最后，在王江说出“我不能没有你”这几个字后，电话里一片静寂，然后变成忙音。

    王江疯了似的拨打马学迪的电话，前两次拒接，后来的干脆就是忙音，显然他的号码已被列入黑名单。他怅然若失，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酸酸地疼。

    一直到晚上，他收到马学迪的一条短信，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他们通话时，马学迪的老公就在她的身边，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传入他的耳朵。

    我想象着面对丈夫咄咄的目光，马学迪强自镇定接听电话的情形。那是个有担待的女人，当初在讯问室时就是如此。

    我不禁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王江敏感地注视着我的神情，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推过来，“你看看吧，这就是她的短信。”

    我看着他的眼睛，把手机推了回去。王江躲避着我的目光，拾起手机，念出短信内容。

    “是他让我接听的电话。

    但愿我们的相遇不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见。”

    读完短信，王江用双手抱住头，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睛噙满泪水。

    “石队，事到如今，我已经顾不上想我们的事了，我真不知道那个电话又带给她多大的麻烦。”王江擦了擦眼睛，“我是无法再和她联系了。没有谁知道我们的关系，除了你们。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找找她，看看她是否安好？”

    看着他发红的眼圈，我心里一阵抽搐。

    我万没想到王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沉吟不决。

    “石队，让你见笑了，”王江苦笑着，把烟递过来，给我点着，他自己也抽了一根。“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过分，但我——”他摇摇头，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淡蓝色的烟雾在我们之间升腾，就像一堵飘渺的墙。

    “石队，求你了，我真找不到别的人，”王江焦急地看着我，眼神充满希冀和恳求，“如果你肯帮忙，我，我，”他犹豫着，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会告诉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事儿，你不是急于破案吗？”

    “打住，王江。”我打断他，冷冷地瞥了他几眼，说道，“我或许会去试试，但这和你后边说的没关系，你没必要告诉我什么。”

    王江定定地看着我，忽然笑了，“也是，怪我，我他妈越来越不是个爷们了，石队，你就当作我没说过那句话。”

    我淡淡地摇摇头。

    “石队，无论怎样，有你这句话我就感激不尽了，咱们喝酒，不提这个了。”王江真诚地说。

    两只酒杯重重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清酒还喝得惯吗？”放下酒杯，王江问我。

    “还行，喝着没白酒那么烈，但是后劲儿不小。”我庆幸他总算改了话题。

    “这清酒啊，算是日本的国粹，倒是有很多讲究呢。”他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是吗？”我挑了挑眉，斜睨着他。

    “是啊，首先，不同的清酒，味道各有不同的特性，所以必须搭配不同的下酒菜，兼顾菜式的浓淡，才能相得益彰，这样才不会谁抢了谁的味道。”

    我会心地一笑，和王江在一起，总能学到一些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