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江迢休息一天后就得开始实习了。

    出门前收拾好东西，刚准备赶去公司就接到一通电话，“喂，姜姜姐？”

    “迢迢，你到公司了吗？”

    “还没。”

    对面那人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连带着语气也没有刚打来时那么迫切。

    “那行，你先带着方案去和团队的苏文莱集合，在御前街的的咖啡馆，离甲方约的地点很近。”

    “好。”

    临时变动，江迢赶紧查地图找附近的地铁站，趁着页面加载还不忘和姜温渔聊两句，

    “姜姜姐，你带那个项目快一年了，还没结束吗？”

    江迢把鞋子拿出来，“什么时候回来呀，苦荷项目需要你啊！”

    “得了，我看又是你哥指使你来探口风吧。”

    姜温渔淡定地对着镜子卸妆，准备睡觉，“过几天把这个项目尾巴扫了就回来。”

    “行了，这会准备睡了，剩下的回国再说。”

    “差点把时差忘了。”江迢拉了拉鞋子，推了门去挤地铁。

    御前街是明清留下的古商街，近些年来被维护改造，如今依旧繁荣。

    咖啡馆氛围很好，苏文莱和程平已经挑好位置讨论了。

    江迢推门进去，那边两人就齐齐抬头问道，“你是……江迢？”

    “是我。”

    江迢面上淡定如水，心里却有些遇到生人的局促。

    她在暗处悄悄攥拳。

    “我是苏文莱，叫我文莱姐就行。”

    苏文莱跟了姜温渔很久，对这个小姑娘略有耳闻，率先起身介绍，“这是程平，坐吧，带方案了吗？”

    “带了。”

    江迢把之前接触的信息整合，综合做了两个方案，虽然只负责部分展览区，其充分依旧可见一斑。

    苏文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把策划方案推给程平。

    见江迢有点坐立难安，安慰道，“没事，别紧张，做的还不错。”

    局促的少女于是松了口气，表情变得明亮而轻快，心里已经撅嘴吹起了口哨。

    看来我还是挺厉害的嘛，江迢眨了眨眼。

    姜温渔要是看见，指定点着她的脑袋笑骂一句“德性”。

    程平拿了江迢的区块方案，和团队的成员交流，此时正在补充修改原设计方案。

    余光捕捉到江迢在无聊地搅咖啡，苏文莱神色缓和，微笑着和她搭话：“听温渔说，你是京大美院的？”

    “啊？”江迢飘忽发呆的眼神缓慢地有了聚焦，“是的，今年大三了。”

    “挺好，来视界实习之后会留下来吗”

    “留下来嘛……？”江迢想到一些很久远的事。

    那时侯她还被妈妈握着手学画画呢。

    爸爸和哥哥在一边旁观，偶尔因为妈妈夸张的赞美吃醋。

    不过……

    物是人非。

    “可能不会，我更想自己创业。”

    江迢朝对面的女人笑笑，羞涩时脸颊陷出浅浅的梨涡，但眼里是闪着微光的。

    苏文莱挑眉表示理解。

    注意到程平在保存文件，她低头扫了眼时间，起身道，“走吧，快到约好的点了。”

    来人是早年风靡一时的画家，江迢见后微微错愕。

    梁施闻长发潦草，半扎半披在肩头，倒不显得人萎靡，相反，他清隽儒雅，浑身透露艺术家的随性。

    “梁先生，您好……”

    趁苏文莱和梁施闻交涉，江迢在一旁小心打量男人。

    大概是怕被发现觉得不礼貌，她便时时低头记些东西，装出认真的样子。

    对于这点动静，梁施闻哪能察觉不到。

    他面色不变，“这个板块，他点了点展示平板，“我很好奇，它的创意人是谁。”

    苏文莱神情一滞，随即笑着转头，下巴微扬。

    “小迢，看来梁先生对你设计的板块很好奇啊。”

    梁施闻的目光也跟着移到少女的脸上。

    江迢如芒刺背，隐隐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摸摸鼻子，她和苏文莱交换了座位，靠近展示平板。

    “我看过梁先生之前的采访，您说您的妻子是你的缪斯女神，所以才想到用雕塑投影展示《赤裸》这幅作品……”

    梁施闻有点惊讶，妻子离世之后连媒体也对此避讳，这姑娘却是直言不讳。

    倒没觉得冒犯，梁施闻继续听江迢的讲解。

    “爱是超越艺术本身的，《赤裸》同样可以脱离画布而存在……”

    “梁先生，您觉得呢？”

    江迢收回手，藏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握拳，一边观察梁施闻的表情。

    梁施闻看出她的紧张，赞许地点头，罕见地露出点慈祥：“挺好的，至少你的理解超出了我的预期。”

    当然，也没完全认同。

    “不过，把平面画投射在立体雕塑上有很大的难度，期待你的处理方式。”

    初步的讨论，苏文莱暗示江迢去营业台结账，回来时梁施闻已经离开。

    “梁先生对你的设计很有兴趣啊，小迢。”

    苏文莱拍了拍江迢的肩膀，“走了，回公司想想你的雕塑投影展示，下次梁先生说不定就要看预计成果了。”

    “想法不错。”

    程平经过她的身边，也跟着祝贺两句，“不过实操有待加强，走了，带你回公司。”

    前面的苏文莱勾着车钥匙转圈，江迢等人走远，低声给自己庆祝了一下。

    “耶斯！小小设计，第一步拿下！”

    接着捡了座位角落的包包跟上，“文莱姐，等等我呀！”

    “怎么走着慢，磨蹭什么呢。”

    “诶呀，你们腿长迈步大嘛。”

    “服了你了，还挺会撒娇。”

    说罢，前面一身利落西装的女人放缓了步子。

    视界难怪是业内知名。

    即使面试已经见识过视界的设计风格，踏出电梯依旧被立面实景的玻璃设计晃瞎了眼。

    “这么惊讶？”

    苏文莱微瞥她一眼，有些好笑，“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行了，那便是你的工位，就在程平对面。”

    话落，踩着细高跟气场十足的进了办公室。

    “副总监！”

    江迢抱着东西坐回座位上，轻声感叹，刚好遇到接了咖啡回来的程平。

    “诶，我记得你是温渔力荐来的吧，温渔可是总监啊，你不知道？”

    “她你都认识，碰着文莱你怎么这么惊讶？”程平带着副黑框眼镜，中年社畜的目光，此时透过镜片莫名显得慈祥。

    江迢赶紧把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扼杀，摇摇头无奈感叹。

    “大学生是这样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你也是敢说，我看你可不像没见过世面的。”

    程平把另一杯咖啡推给江迢，嘱咐，“行了别贫嘴了，赶紧改进改进方案。”

    江迢听话点头，脑子里莫名蹦出哥哥和他的有钱朋友们。

    ———她其实……见过的世面挺多的？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靠在卡座上喝酒，碎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泄漏丝缕光影。

    ———哦，就是这些世面质量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