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把法深架走之后，王青陷入了深思。

    科学和宗教不一样，科学是唯物论，在唯物论的框架下，可能会导致道德的滑坡，人不能只有物质，只讲物质，当人们吃饱之后，或者有些人本来就有兴趣深思，唯物论给出的答案，无法让所有人满意，尤其那些讲究精神文化的人。

    可以用科学扫除大众的迷信，可是科学本身是无法得出那个终极答案的，新楚的唯物论，科学，王青知道，这东西如果继续向前发展，有无数的精英投入进去，最终可以让人升天入海，发明发现新材料，新药物，新工具。

    科学发展，最终说白了，得到实际发展的部分是物质文明，人们可以建造高楼大厦，新材料，新物质。但是科学文化本身是冰冷的，在没有科学天赋的人眼里是枯燥的。

    不管如何，人的精神需要有地方安放，科学也需要有一种精神来引导科学家前进，当然，有了自由不拘泥于固定答案的科学环境出现，科学就能前进。

    但是对大众来说，终极答案是必须的，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人怎么能活下去，魏晋以来，拥有文化的精英群体沉溺于老庄三玄，百姓信佛的不少。

    佛家说，人生就是造业，造业不停，轮回不止，只有出世，停止造业，皈依佛法才有涅槃，出世才能摆脱因缘。

    人生是空的，无我就不会有因果，摆脱因果，能脱离轮回苦海。对于老百姓的伦理指导，就是要行善，行善因，得善果，下一世才有好报，这很受百姓认可，因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找不到出路了。

    当然，大众其实真有佛家信仰，深入佛法的人不多，只是为自己的人生找个归宿，才不觉得人生的苦，就像马克思说的宗教是麻醉剂。

    相比于士族豪强，大众是没有文化的，处于不知不觉之中，这也是韩非以下的法家追求的，没有朝廷的推动，佛学的发展也是缓慢的，大众麻木无知，格局和眼界都无法打开，只能用力吃苦。

    和科学不同，旧有的传统，就是研究精神的，努力建设精神文明，这个文明是非理性的，只能遵循圣人教导，他说咋做就咋做。没有佛学传入之前，深度不够，等华夏消化了佛学的理论部分，才出现谈性命的宋明理学。

    但是研究精神有啥用，科学有理性的逻辑，可以持续往下推，精神没有办法用有效的指标衡量，你说你悟了，你怎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悟了和没悟有什么不同，格一物什么程度算是成功了？

    但是现在这些和尚都找过来了，跑到新楚的北方流民，里面也有佛教徒，精神的领地你不去占据，这些和尚道士就会占据。

    王青在想，搞一套什么样的宗教来替代他们，在船舱里想了好久，有了一点小小的收获，不过只是神学，没有像和尚们搞出了寺庙团体，找个人去神庙传道就是了。

    王青打算改造传统的民间信仰，土地神，现在民间的宗教团体，有和尚们和五斗米道。

    传统的民间信仰，一是信仰祖先，把死去的祖先们神圣化，认为去世的祖先们化为神灵，可以保佑后人。另一种则是自然神灵，比如天神，土地伯公，掌管农业的神，城市的神供奉在城隍庙。另外一种则是人成为神，比如后世关于，化身关帝，得到香火供奉。

    而社，就是土地神，汉朝从地方当中央，在适当的时间都要祭祀社神，有相应的官员管理，不过后来佛家入侵之后，社神这些就没落了，在不怎么信神异的儒生眼中，土地祭祀太浅薄了，成为淫祀，退后到糊弄社会中无知的愚父愚妇的角色。

    王青要抬高社神的地位，让他成为唯一真神，唯一的官方信仰，有道理的宗教哲学，加上官方的护驾，才能抵抗佛家的入侵，以及讲究分等的旧文化的反扑。

    至于有见识的人们，就可以安心研究科学了。

    否则，当佛学大肆进入，地方体系衰微，就可能大乱地方秩序，佛学的危害性还不高，在历史上也就是占据了大量的资源，寺庙占据了大量土地和财产，却不为社会承担责任，但是他们在历史上直接闹出的动乱不大。

    但是目前的道家，从黄巾军开始，道家引起了很多次的地方混乱，你说构建一个相对理性的地方结构，大家还能勉强满意。但是有心利用宗教的人，他们向往的是理想的社会，总是会有办法搞起火来。

    改良后的宗教，在民间大力推动有逻辑的思考和众生平等的观念，给国民以寄托，有了终极答案之后，社会就能稳定很多。

    袁光看到王青写这东西，很是好奇，“老师，你这是要干嘛啊，我们不是讲原子论的吗？不信神，怎么老师你要立神了。”

    “没办法啊，没看我堂叔他们的态度，我们科学是不认为神存在，可是架不住老百姓需要信仰啊，我们不给他们，他们就会去信各种神佛，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他们造一个。”王青无奈道。

    “老师所言有理，可是万一以后我们控制不住，我们给百姓的这些信仰，最终对我们造成反噬。”袁光疑惑道。

    “那就说明我们失败了呗，况且对于我们的国民来说，你认为他们在多大程度上会相信有这些神，以我的观察，大家某种程度上，即使士族士大夫，他们就真的信有神存在，儒家传统就不信神。讲灾异，讲天命的都是汉代儒家开始的，他们讲有天命存在，只不过想限制皇权，让拥有至高无上的皇帝，有所收敛，有所畏惧，只不过似乎没什么用处罢了。”王青接着神秘地笑笑，对袁光说道，“再说，你就不怀疑，我为什么不学诸子，没有脉络可循，可以建立起新学的体系？这即使讲科学，也是很不科学的事情，是吧。”

    袁光听罢，立刻汗流浃背了，可是看老师也和一般人区别不大。他也就比同龄人健壮一些，高一些，聪明一些，柳如是这些女学生说老师很好看罢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一样，吃的也是饭菜，也要拉屎撒尿。不过老师开宗立派，建立新学，后世的确可能被放上神案，成为神祗，不过这和唯物的新学就完全矛盾了。

    “发什么愣呢，真怀疑我是神仙下凡？想太多了，我这最多也不过是生而知道的大师罢了。”王青可不想顶上非人的光环，万一哪天身边的人想拿刀捅一下他，试试会不会死，那不是遭瘟了吗？赶紧把自己和非自然的力量撇开。

    “快到江陵了，不知道七姐的现在在哪里啊，想她了，哎，袁光，找对象了吗？都二十出头了，真羡慕你，我还要等好久才能成就大事。”王青看着已经一表人才的袁光，开始八卦起来。

    袁光没想到，王青居然提起这事，“老师，你问这干啥，你又不是皇帝，还想给我安排婚事的？我们新学不是说自由恋爱吗？再说了，成天不得空，我谈个屁啊。”

    “滚吧，给你安排，我自己还没有着落呢。”王青才不接这种吃力难讨好的事情。

    袁光嫌弃道，“就知道靠不住你，不过我们这些学生找对象真是难了。找那些豪强家的女儿，如今身居要职，人家倒是看得起我们，可是娶回来之后，也可能沟通不了。不像你这人，一先就给自己安排上了好几个，我们是靠不上你了。柳如是，那是未来的医学学士，七姐，那也是身材样貌一等一的。你到底要娶谁呢，还是等王家给你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士族家庭的嫡女？”

    “你都不担心自己，那就是有着落了，盯上谁了？咱们在新楚的地盘上，不管是豪强女儿，还是农家的女儿，你还愁找不到妻子？靠我，那不是你没能力吗？我都有点怀疑，你能不能把本职工作做好了。”王青才懒得和他扯皮，这些学生精着呢。

    “柳如是有个同学，前几天在军营里见到的，以前咱们不是招女医护吗？我打听过了，她刚嫁过去，他丈夫死了，在夫家过不下去，就加入了医护营，听刘如是说了，她心灵手巧，现在已经通过考核，加入了医学院就读。”袁光得意说到，看了看江面，眼中带着温情。

    王青肯定道，“确实，新学的人找学新学的人，大家才有共同的话题。这回回去，要去参与我堂姐的婚礼了，赵九真那个混蛋，还真把我堂姐骗到了，这样挺好的，枝叶繁茂，新学壮大。看看我多好，这事我直接在后面支持，听说我大伯父气得好几天没说话。”

    “不太懂赵九真想啥，不过从传统的角度看，他一个庶民出身的人，居然娶到琅玡王家的大小姐，在以前，估计让他做梦，他都想象不出来。”在袁光眼里，士家的女儿一定很麻烦。

    王青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你不认识我堂姐，我堂姐温柔又聪明，现在在北方战场上当军医呢，我堂姐有深厚的旧文化学养，又学习了新文化开阔眼界，说不定可以和柳如是一起拿到学位，你这是眼光差。现在我二堂姐在学宫，那可是很受欢迎，你现在抛弃那个女的，还有机会。”

    袁光摆手，“算了，我要是娶了你二堂姐，以后不敢不听她的，我和她要是发生矛盾，指定被你穿小鞋，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一定替你堂姐说话。”

    “嘻，看人真准。”王青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