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尚涛又从单位分得一套集资房，问亲戚朋友借了8万，商贷了28万，月供1400多。贷款和借款给工资不高的尚涛带来巨大经济压力。不如意的婚姻、停滞不前的事业、金钱上的压力像三座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尚涛的肩上。尚涛觉得自己必须在工作生活上得有些突破，否则他快要窒息死了。这一次他选择了参加市级公务员遴选考试，他报考了市工商联。这样一来可以逃离原来的工作环境，二来他想在市工商联可以接触到不少老板，可以培养资源，这样即使工作干得不满意，将来也可以辞职去作律师。他没费什么劲就考上了市工商联，开始他被分配到研究室，2009年10月中国重庆民营经济论坛举办期间，他被抽调到论坛办，负责编制操作手册。

    十月十五日晚上八点，诺大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屋顶的LED灯将光线洒在桌边那盆绿萝肥大的叶子上，反射着亮晶晶的白光。论坛办其余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尚涛一个人在这里加班。他在修改他的操作手册，这已经是第三稿了。操作手册是按照去年的模板做的，不过加上了今年的新内容。前天尚涛完成了第一稿，上党组会时，遭到了李部长严厉的批评。虽然操作手册的全部内容没有什么大毛病，但他却犯一个本不该犯的低级错误，他忘了把封面上去年的日期改为今年的日期。尚涛当时感到一下子头蒙了，脸上红一块紫一块，这可是他调到工商联来头一次参与大型接待活动。该活动即中国（重庆）民营经济论坛，全国将有300多名知名民营企业家莅临重庆参加这一盛会。他在这次活动中被分配的任务就是编制操作手册，他本期望着头一炮能够打响，给领导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没想到由于自己的精心大意，落得这么一个坏的结局。他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以后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会上，李部长提出了一对一接待的要求，就是像映射一样，每一名来参会的企业家都有一个人为他提供精准的服务，去年的操作手册没有做到这么细致。会后，尚涛严格按照领导的这一要求编制操作手册，从会务组收集到接待人员和参会企业家的名单，并利用EXEL表建立起接待人员和参会企业家的对应关系，再将这种对应关系复制到WORD文档里，这样工作虽然简单但却繁琐，需要一遍遍地复制、粘贴，而且有少数参会人员会随时发生变动，需要随时对操作手册进行修改。从被批评那天起，尚涛的那根神经就紧紧地崩着，深怕再出什么纰漏，他已经连续三天两夜没睡着觉了，而且这几天还感冒了，今天还发起了高烧，真是头昏脑胀的。他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下去了，明天得去医院看一看了。他走出办公楼，觉得脚底发软，夜色已经很浓了，马路上零零落落地躺着些梧桐树上落下的残叶，街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似乎像他一样疲惫地想睡觉。818路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来，他无力地踏上车，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离家里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想打个瞌睡，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盘旋着的仍然是那些参会人员的名字，他觉得头顶和前额像是被坠上了一张鱼网，昏昏沉沉的。他开始想：她回家了没有呢，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他真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出事呢？她是他的妻子叶瑞，她去贵州代人考司法考试去了，这在他看来是一项危险得不能再危险的举动，这是在干违法的事啊，如果被抓住，是要做牢的事啊。他劝她不要去，可她不听，为了那6万元的代考费，她决定挺而走险，以身试法。她已经是一个老枪手了，因为考试获得的报酬不菲，只要中介那里有代考的机会，她从不会放过，大概她尝到了代人考试的甜头又侥幸没有出事，她是受欲望的驱使身不由己、欲罢不能了吧。当尚涛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尚涛在门口换了拖鞋，走进客厅，他把公文包甩在沙发上，正准备问她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不料她却先开口了，话里充满着火药的气味。

    “怎么什么东西都乱甩，不能把它放到该放的位置吗？”

    “我这就把它拿到卧室去，我不是想先问问你为什么手机这两天一直关机，担心你考试出什么意外么？我不是关心你么？”

    “能出什么意外？老天保佑着我呢。你关心我？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关心我就不会连撒尿也让人操心了。你怎么像个小孩子，撒尿就不能全撒到蹲便器里面么？总撒一点在外面，弄得卫生间一股骚臭味。害得我用水冲了半天。”

    “哦哦，老婆，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改正。”

    “你会改正，鬼才会相信？我的话你总是当作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几时看你改过。你生来就是个少爷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我来天天伺候你。”

    “不是不会做饭吗？从小没有学过嘛。”

    “不能现在学吗？你不是学习挺在行的吗？学做饭就有困难了。再说了，拖个地、洗个衣服总行吧。”

    “我不是拖过地、洗过衣服吗？你又嫌我干得不行，不让我干了嘛。”

    “你那是用心在干吗？你干了我还要帮你翻工，那让你干有个屁用。”

    “说实在的，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是自己找累，那个地有必要天天拖吗？清洁有必要天天做吗？一星期做一次不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吗？”

    “我就是爱干净，我就是要天天做清洁，你不帮忙，还在这说风凉话，真是没心没肺。”

    “你就不能担待一点吗？你看我天天上班这么忙，回到家也想休息休息嘛。你现在还没上班，时间总比我要多些。”

    “我没上班怎么啦，我没上班挣得比你还多啊。你天天加班怎么没见领导给你加薪升职啊。”

    “你那是非法收入，我劝你还是早点洗手不干为好，万一被抓连我都要受连累。”

    “不干，讲得倒好听，不干我们喝西北风啊。你那点工资连两套房子的月供都不够。还从亲戚那里借了那么多钱，到啥时才能还清啊。你怕被我连累，那我们离婚呀。”

    “你怎么动不动就离婚离婚的，把离婚当成口头禅，你觉得有意思吗？你以为我不敢和你离婚吗?”

    尚涛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他已经习惯了叶瑞对他的唠叨和指责，也从不和她认真计较，但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常常把离婚挂在嘴边。他是不愿意跟她离婚的，他还是愿意相信老婆是爱他的，当初她也说过喜欢他的忠厚老实，只是她的性格上会有些任性，有些不依不饶，常常在小事上找碴生气，弄得他不得安宁，但是谁没有缺点呢，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啊，即然自己喜欢她，也就对她的缺点爱屋及乌了。

    听了尚涛的质问，叶瑞无话可说了，她啪地一声关了电视，怒气冲冲地到大卧室去了，接着他听到嘭的一声门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