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昏睡
一周后。
方识跟着齐沫从高铁上下来,看着人来人往热闹不凡的大厅,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真没想到,还可以跑这么远。”
从和齐沫约在高铁站外集合的时候,方识就满心的疑惑。
他原本以为齐沫一个人做这样的事情,出启川算是不得了的,能在云济四处乱跑那就是顶天了。
谁能想到,上来就一下子直接就跑出了云济省。
耳边充斥着完全不熟悉的方言,走出高铁站,一股股凶猛的热流扑到脸上。
方识这时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闷热。
然而方识的想象力还是太过于局限了,高铁并不是他们的终点,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齐沫很快就买了两张大巴车的票,塞到了他的手里,在车站附近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一下,就又乘车远离了眼前的城市。
一路上还算是平稳,四周丘陵一望无际。
方识在车上睡得七荤八素,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四周又被城市建筑所包围了。
他无数次想要问齐沫到底是要去哪儿,又是怎么知道需要去哪儿的。
但是看齐沫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回答,也只能闭上嘴,耐着性子跟着。
大巴车在行驶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终于驶进了车站。
在这里下车的人几乎都是大包小包地带着,只有方识和齐沫两个人两手空空。
方识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
谁能想到,昨天他还在学校里上课,今天就一下子跑这么远的地方来。
就在他晃神之间,齐沫已经打到了出租车,他赶紧小跑着跟上,一头钻进了车里。
出租车很快驶入了城区的一处老旧小区里,齐沫下了车,从怀里取出折叠好的信纸,目的明确地进入了小区大门。
这个地方看着很有年头了,楼房墙面上原本的颜色被日光照射后变淡。
沿着外部墙壁铺设下来的管道,在靠近地面的位置都长起了青苔。
方识吸一口气,就能感觉到浓浓的潮湿气味。
他跟着齐沫走入其中一栋单元楼,里面的气味就显得更是浓郁。
楼梯拐角采光的窗户被外面的另一栋单元楼遮挡了大半,水泥铺成的地面和楼梯也已经被人踩得光滑反光。
他们一路来到四楼,齐沫抬手敲响了左手边的防盗门。
砰砰砰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楼道里,方识说不上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安。
一路过来他没有看见任何奇怪的东西,但他们是收到信件过来的,按理来说没有状况才是最不对的状况。
没一会儿,防盗门里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房门打开,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握着门把手站着,带着满脸的疲倦,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请问……你们是找谁?”
方识闻言一愣,如果信不是这户人家寄的,那齐沫干嘛敲门?
可如果信是这户人家寄的,那她又为什么要这么问?
敲错门了?
方识心底一阵尴尬,然而张开嘴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地挂上一抹尴尬的笑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齐沫却是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问道:“你看一看,这是你写的东西吗?”
女人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用狐疑地目光不断上下打量着齐沫和方识,但就是迟迟不肯接过信件。
齐沫见状也没有催促,反而是不紧不慢地展开信件,放在女人面前。
“这是……你的字迹吗?”
信纸这样伸到自己眼前,女人不想看也不得不看了。
她有些不耐烦,或许是觉得面前这两个陌生人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只是匆匆地朝信纸上扫了一眼,然后就准备开口随便说点什么打发她们。
而齐沫却像是感知到一般,率先开了口,“请你仔细看一看,里面的内容是不是你写的。”
一句话,戳破了女人的心思。
她嘴巴一抿,看上去明显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得不认真地朝信纸上看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方识就见她脸上的表情完全舒展开了,紧接着的是惊愕,是不可思议从她眼底滑过。
那种情绪毫无掩饰,就连方识都能一眼看懂。
“这……”女人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来。
她看看信纸上的内容,又看看齐沫,想伸出手去拿,却又看起来仿佛在害怕什么。
齐沫见状,将信对折好,递到了她的手里。
女人有些犹豫地接过了信纸,又盯着齐沫看了好久,“居然真的寄出去了……我还以为……”
齐沫抬手朝屋子里示意了一下,“那现在我们可以进去谈谈了吗?”
女人“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让出空间,动作上看着却有些局促。
这间房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方识进了屋之后,就下意识地四处观察。
房子虽然老了些,但是装修得很精致,能看得出来是经过翻修的。
两间卧室也被安排成了不同的功能区,一间当作卧室,另外一间是书房兼工作室,方识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摆着装了各式各样材料的收纳盒。
这边女人放下手里的信件,在厨房鼓捣了一下,抬出来两杯热茶。
动作看上去有些生疏,她眨眨眼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家里没怎么招待过客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齐沫只是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方识就不同了,他看了一眼齐沫,见对方没有表示,于是直接好奇地开口问道:“信是你自己写的,你都忘记了吗?”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在茶几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摇摇头,说道:“也……也不是,我当时只是以为……那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虽然邮箱在那种地方凭空出现是挺恐怖的,但我当时也就是想着试试看,没想到真的能……寄出去……”
邮箱?
方识看向齐沫,那种毫无遮掩的目光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
齐沫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方法是有用的,但像你这样真的有需求的反而是少数,更多的都是为了试试看真假,那样的恶作剧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当真。”
女人十指交叉,双手紧握,她虽然外表打整得很好,但无法掩盖那种从内到外透出来的无力。
“现在也还是不受控制地突然昏睡吗?”齐沫问道。
女人抬起头,点了点,“对……持续了得有两三个月了,周末在家里的时候还好,但是上班的时候问题就很大,虽然好像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不算很长,但因为每次都太突然了,所以把我同事和领导都吓了个遍。”
“一开始以为是身体上出现了问题,还去医院里检查了一圈,不过都没发现什么器质上的问题,医生也只给我开了一些舒缓精神的药,只可惜吃了之后也没有什么改善,还是会毫无征兆地突然一下子睡过去。”
说着,女人站了起来,像是在犹豫些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会儿。
紧接着,她转过身背对着齐沫和方识,轻轻拉起了遮挡后背的上衣。
只见一条大约有手掌长的伤痕爬在她的背上靠近后腰的位置,尽管看上去已经愈合了不少,但仍然能够想象当初伤口的可怖模样。
而围绕着这道伤痕的,是深浅不一的几块淤青。
女人的皮肤偏白,就显得这些痕迹更为显眼了。
方识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女人放下衣摆,转过身来,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身体,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我觉得,虽然会突然睡过去,但是醒来得也很快,找不出原因的话,大家习惯了也不是不能将就着过,”女人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坐了下来,“但之前那一次,我正在厨房里做晚饭,一下就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菜刀落下来正好戳到身上……被我倒地时候带倒的菜板、碗碟什么的全砸了下来,手上也戳破了很多口子……我从那天起,到现在已经很久没做饭了。”
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沙发上把上身缩成一团,“我就开始不确定了,谁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下一次?万一下次运气不好,直接死了呢?”
“但是医院也去了,找关系问这种症状也没有个准确的下文……而且每次我睡过去,感觉经过了很久,但醒过来实际上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这跟传统意义上的昏睡又不相同,我一开始其实……不是很想往那个方面想的。”
“实在是没办法了,现有的手段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我不得不去信那些东西……寄信的方法都是在网上的灵异论坛里找到的,没抱什么希望,不过只要有方法……管不管用我都会试一试。”
说到这里,女人看向茶几上的信,“没想到……真的寄出去了。”
齐沫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她的嘴唇轻轻蠕动,但似乎看起来不太好开口。
“每次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吗?”齐沫见状,换了个问题。
女人皱起眉头,“大差不差……反正对我来说,应该算是记忆里一段不太好的内容。”
“梦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女人眨了一下眼睛,刚张开嘴。
下一秒,方识就看到她像是骨头被抽离了身体,眼睛往上一翻,毫无征兆地朝后仰去。
女人坐的单人沙发,可没有靠背。
方识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连忙站起来,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然后他猛地转头看向齐沫,“老师,你有听到什么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齐沫摇了摇头。
“那这是怎么回事?”方识一手撑着女人的后背,“她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啊?”
齐沫摸着下巴,不断打量女人,“或许有过什么,只是现在我们看不见了。”